一方面现在天灾人祸不断,每次出行都很不方便,能够汇集这么多武林人士的机会不多,大家想要互相印证功夫。
另一方面却是昨天李存孝出殡的时候,隐没于江湖十余年的薛癫又一次出现,想要挑战“神变”高手富庭秋。
经过一夜的发酵,大家都已经了解到,薛癫十余年前就是“神变”高手,现在两个形意门“神变”高手相争,所有人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要知道现在整个武林,功夫练到“神变”境界的高手,除了燕京的商运湘,之前只有富庭秋一人而已。
德高望重的商老已经年老体衰、气血亏虚,早已经不能和人动手,所以这次薛癫和富庭秋的交手,可能是数十年间,唯一的一次“神变”高手之间的较量。
太阳缓缓升高,国术馆里的众人不时的望向大门,一阵秋风吹落几片黄叶,一个伟岸的身影随风而入。
“请富师兄赐教!”
众人凝目看去,来人正是薛癫,他微微躬身抱拳拱手,声音淡雅低缓,却传遍整个国术馆。
“师弟……”
国术馆后宅一个堂屋里,样貌宛如一个豪门员外的富庭秋,神思不属的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身。
“庭秋你干什么?!”形意门的长辈老者见状,侧身挡在目光涣散的富庭秋身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喝到。
“是薛师弟,我要去见他,昨天你们都不告诉我师弟回来了,今天怎么还要拦着我去见他?”富庭秋肩头一晃,便脱离了老者的拉扯,宛如游鱼一般滑过面前阻挡的长辈。
“拦住他!”
老者明白自己一人阻挡不住,大声对房间里其余七个老伙计招呼,瞬间八个前辈宿老围住了富庭秋。
看着四周紧紧围拢住自己的前辈们,富庭秋的脸上不由焦急起来,虽然他是神变高手,如果想要透围而出,这些老者根本没有机会挡住他。
可是作为一个深受儒家熏陶的形意门高手,富庭秋哪里敢和这些长辈动手,而前院的薛癫又是他心里唯一的牵挂,如此情景怎能不让他焦躁万分。
“请师兄赐教……”
一声低沉的嘶吼突然响起,却是前院的薛癫见富庭秋一直不出现,又一次沉声发话,声音在整个国术馆上空回荡不休。
此时不管是前院的拳师看客,还是后院堂屋里阻拦富庭秋的前辈们,全都脸色急变,薛癫第一次发声,虽然让国术馆里的众人宛如耳边轻响。
众人的功夫练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只要用劲力鼓荡胸腔就可以,不过现在不停回荡的声音,却不是单纯的用劲力鼓荡胸腔能够做到的。
“庭秋,你……”
一个老者犹如梦呓一般的低声询问,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家都能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这里只有富庭秋是神变高手,老者是想知道他是否也能做到薛癫的程度。
剩下七个前辈也紧紧的盯向他,被众人注视的富庭秋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并不见任何失落、嫉妒,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师弟功力又有进展,不行,我要出去见他……”
看到富庭秋自认功力不如薛癫,老者们更加紧张,此时此刻他们哪敢让富庭秋出去,更加紧密的围在富庭秋身边。
前院的薛癫又等了半晌,发现富庭秋还是没有出现,他的眼里一丝寒光闪过,不由得往前踏了一步。
国术馆前院是青石铺地,被学徒们打理的一尘不染,但是薛癫轻轻一踏,却震起了一层“石粉”宛如莲花盛开,足足飘荡起一尺多高。
围观的众拳师有识货的,见到这种奇异景象不由得齐声惊呼:“步步生莲?!”
话音刚落惊呼出声的拳师们便面面相觑,任凭身边的江湖同道还有自家晚辈追问,他们全都紧紧闭住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
开始前行的薛癫,好像在泥泞的水田地里趟行,他的脚抬的并不高,离地半寸左右就“费力”的往前挪移脚步。
可是薛癫走过的地面上,却留下了十分清晰的“足迹”,坚硬的青石地面,好像泥地一般,一个个脚印让众拳师心神摇动。
“薛、薛癫你不可以进去!”
两个六七十岁的老者,鼓足勇气一起走到了薛癫面前,他们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过想了想薛癫与富庭秋大战的后果,他们还是挺身而出。
“噗!”的一声轻响,薛癫的脚步定定的站在两个老者面前,他不言不语身上的气势却更加狂暴起来。
薛癫的瞳孔渐渐变红,十余年前,这些师叔、师伯,形意门的长辈和武林名宿们,就是如此阻拦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师父弟子里功夫最好的,他们为了形意门的发展,需要师兄富庭秋来做掌舵人,却将自己“流放”。
薛癫在心里不停的咆哮:“难道功夫不是用来“打”的么?喜欢实战有什么错?!为什么所有前辈都要针对自己!”
一次普通的“搭手”交流,师兄的劲力无法掌控,自己害怕伤到师兄收力被打飞,结果江湖传言,却是薛癫技不如人?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薛癫的功夫到底如何!想到这里,他的气势又一次提升,嘴角紧紧的一抿。
见到薛癫似有决断,两个老者扯过一条长凳,两人并排坐在了前院当中,左侧的老者右手一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这也是当时江湖上的规矩,两个老人家是用自己的老脸来做挡箭牌,薛癫想进后院,除非打倒二人。
谁知薛癫见到两人的举动,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的微光,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两人身后。
前院安静了半晌,突然所有人一起哗然,他们都没有看清,薛癫是如何闪过条凳和两个老者的。
而端坐在条凳上的两个老者,此时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大概感觉出,自己的腿部有一丝蹭刮的感觉。
可是低头看看条凳的高度,还有两人仅仅相距三五寸宽度的腿部,二人一起骇然失色,先前开口的老者更是低声呢喃:“怎、怎么做到的!?”
条凳另一端的老者勉强收摄心神,他的嗓音有些干哑的说道:“不管怎么做到的,他、他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两个老者都相对无言,他们现在连起身回头去看的底气都没有,刚才他们就是鼓足了勇气才来阻拦薛癫,可是事实证明在实力面前,他们的行为是如此可笑。
十余年前他们为了形意门的发展,选择了即将神变的富庭秋,排挤走了早已神变的薛癫,甚至在江湖上放出风声,是薛癫战败隐匿。
可是这次薛癫强势回归,不论是劲力传声还是步步生莲,都证明了他现在已经达到前人未及的境界。
原本如此深不可测的薛癫,是他们形意门的得意弟子,可是在宿老们的算计下,现在他却变成了形意门的对头。
现在薛癫肯定恨急富庭秋,如果两人一战,最后形意门肯定会凋零下去,两个老者的神色一时间灰败了起来。
“薛癫,住手吧,存孝不希望你这么做!”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突然在国术馆门口响起。
一时间所有的拳师们都看向国术馆门前,一个穿着青色棉布长袍的身影,挺拔的站在门口,他满头的银发在秋风中有些凌乱。
“商师……”
背对着青袍老者的薛癫低声呢喃,突然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见他的一双龙目里闪过淡淡的哀伤。
看到商运湘及时赶到津门国术馆,所有的拳师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们原本期待看到一场神变高手的交锋。
练了一辈子的功夫,自己达不到神变的高度,但是见识过这种高人交手,也是满足一下心愿。
但是见到薛癫的风采,他们都知道富庭秋根本不是薛癫的对手,弄不好就是一场碾压,他们根本见识不到什么高手的实力。
而且还会使得原本就凋零的武林,失去硕果仅存的神变高手,现在有人能够阻拦薛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痴儿,我明白你的委屈,以后津门国术馆交给你二十年,不要和庭秋斗,当年的事情他不知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做的决定!”
“为什么?!”
听到商运湘的解释,薛癫突然心若死灰,他微微低下了一直高扬的头颅,低声呢喃,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斗转星移恍若一丝清风拂过,雪城薛家堂屋里,时空仿佛凝滞,李瑜和薛冬至二人全都一脸的神往。
“薛癫……”李瑜二人无意识的一起低声呢喃,他们仿佛被这个名字里的魔力吸引,一时间回不过神。
“爷爷后来呢?”足足过了半晌,薛冬至发现爷爷早已停下讲述,连忙慌急的追问起来。
“后来……后来的事情过些日子再说吧。”原本说到薛癫当年的风采,颇有些意气风发的薛澈,突然脸色暗淡起来。
李瑜扯了一把还想追问的薛冬至胳膊,他发现薛澈的神色非常不对,可能后面的故事并不美好。
想到今天听了这么多秘闻,李瑜自觉也要消化一阵,老人家有顾忌不想多说,他是不会继续逼问下去。
原本他只是好奇薛澈的功夫,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薛家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先祖,李瑜看看菜过五味,就想告辞离去。
等到李瑜刚刚站起身,薛澈突然神色郑重的发问:“你们两个想不想学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