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临近午时,群峰中心的一座凌空飘浮的高台上,已经人山人海。最中间的地方,两根巨大的赤铜柱耸立,高逾十丈。铜柱最顶端,分别有两支不知何种材质铸造的刑架,那刑架上,正是被燃火索链紧紧绑住的羽皇轩与卜东胜二人。
同柱有前方有一座平台,上面有十余位护法、数位长老到场,其中为首者,正是三长老幻越弦。
整个广场上人山人海,如汹涌海潮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的雷刑,今日再次出现。随着羽皇轩的事迹传开,许多弟子放弃了修炼,专程跑来一观,只为一睹奇人真容。
时间到了,幻越弦起身,虚按双手,令得整个广场安静下来,便道:“我幻火宫为云洲六大门派之一,弟子无数,门规森严。虽不明令禁止内斗,但却有明确规定,不得斗死、斗残、斗废。而内门弟子羽皇轩,真传弟子卜东胜,二人为一已私愤置宫规不顾,生死相向,更是失手杀死了内门弟子聂正荣。这是目无宫规,这是明目挑衅。因此,今日令这二人接受雷刑之罚,以儆效尤,以正宫规。雷刑之后,既往不咎。生死有命,各凭造化。”
原本并不紧张的羽皇轩,在听了幻越弦这翻话后,居然也变得很是紧张起来。他双目转动,好不容易终于在人群中搜寻到了林小兰的身影,与对方目光触及的瞬间,他竟突然间变得沉着下来。甚至露出笑容,传林小兰传递着“不要担心”的意念。
大黑也在林小兰身旁,它的伤势似乎已经好转,此时变大了个头,挤在人群中很是醒目。泪眼汪汪地看着羽皇轩,显然十分担忧。
羽皇轩同样微笑以示,随后便不再去看,闭上双眼,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知道这雷刑非同寻常,让心性坚定的许多修仙者宁愿自杀也不愿承受,其中必有难言之苦痛。
“我一定能坚持住,一定可以撑过!”
不断地自我安慰,竟果真有些效果。长出了一口气,羽皇轩重新睁开眼,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从未有过的考验的万全准备。
而与他相距丈远的,另一铜柱顶端刑架上的卜东胜,眼神却有些飘忽,时而看看羽皇轩,时而看看远处的幻越弦,神色越来越凝重。眼看天上日头已至正天,他更是紧张无比,以至呼吸都变得越来越急促。最终,他牙关一咬,两眼一闭,便做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幻越弦抬头望望天上皓日,见时辰已到,大手一挥:“行刑!”
随着他的话落,包括杨燎在内的六名护法飞身而起,直冲高天,分列六方,以六合之位浮在空中。他们手势变幻,嘴里念念有词,最后齐齐打出一道光华,射向了九天之上。最后在目力穷极处,六道光华合而为一,再猛然炸开,便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闪电,在虚空中张牙舞爪,肆虐开来。
“噼嚓!”
随着这道巨大的闪电炸开,天上立即风云涌动,不多时,羽皇轩卜东胜二人的上方的百丈高空,便有一朵巨大的乌云形成。
施法完毕,乌云出现,六大护法飘落下来。
“轰隆隆!”
乌云之中仿佛有亿万野兽在奔腾,发出震慑人心的轰鸣声。一股无形的压力透出,仿佛一片天穹落下,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心神不由得一紧,仿佛心脏被人捏住了一般,异常的难受。
再无任何议论,再无任何杂音,广场上一片寂静。
“咔嚓!”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乌云里窜了下来,直奔最近的羽皇轩与卜东胜而去。那道闪电,远看都有成人手臂粗细。临头之时一分为二,像是两道长长的触手,抓向了羽、卜二人。
“啊!”
“啊!”
两道闪电触手从头而入,瞬间在两人的体内肆虐开来。羽皇轩与卜东胜二人,双双承受不住那剧烈的痛苦,张口吼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皇轩!”林小兰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见羽皇轩那痛苦得五官都扭成了一团,她也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那闪电落在羽皇轩的身上,但却同样痛在她的心上啊。
“卜师兄!”
卜东胜座下有百余内外门弟子的,眼见他受此大刑,那些弟子们同样也心忧万分。
第二道闪电又很快落下,羽皇轩二人再次痛苦惨叫。什么万全准备,什么豁出去了,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痛!
痛彻心扉!
闪电轰在身上,仿佛万千刀剑从头切割而下,里里外外,全身每一处肌肤,每一寸血肉筋骨,都传来无与伦比的痛楚。而且除了肉体外,那些闪电居然可以直接作用在元神之上,对元神也进行着伤害。
元神,乃是人的魂魄融合而成。闪电直接伤害元神,这种痛苦,无疑就是在切割或者烧灼灵魂。
当肉体与灵魂上的双重痛苦聚合在一起,一同被感知时,痛得三魂七魄仿佛要彻底散开。意识也瞬间为之一颤,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晕厥感,令羽皇轩真想就此放弃,昏死过去。
但他知道他不能,若不紧守灵台,真的昏死过去,那么他就离真正的死亡不远了。所以,他咬牙强忍,不停地歇斯底里大吼,来舒缓肉体与灵魂上的双重痛苦。
这种痛楚,羽皇轩从来没有感受过。虽然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仍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相比起来,什么千刀万剐,什么刀山火海,简直温柔得就像情人的爱抚。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羽皇轩的脑海里,刹那间,轰鸣声响成一片,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连他下意识的嘶吼声,都听而不闻。身体刹那间的抽搐,让他猛然间暴发出强大的破坏力,四肢极力撑开,震得整个刑架都在颤抖,似乎随时要散架般。
下方远远看着这一切的林小兰,看得
心如刀绞,眼里泪水打转,忍不住呜咽不断。
闪电接二连三地落下,羽皇轩与卜东胜双双嘶吼如野兽。
羽皇轩紧守灵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撑住”。除此之外,再不做任何他想。而他的身体,在闪电不断地劈伐下,已经变得焦黑无比,已似一堆木碳。
龙相天功自主地疯狂运转,全身所有灵蛇劲气都变得狂暴起来,横冲直闯,即无情地破坏着主人的身体,也又与闪电的破坏力来了一场拉锯战,一个不断破坏,一个不停修复。
只是没有地木灵气的支撑,灵蛇劲气的修复力,明显跟不上雷电的破坏力。而羽皇轩,吼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嘶哑;身体的颤抖也越来越微弱,到后来更是变得如一声毫无生机的碳灰,只是被闪电劈一次,身体才会抖一次。
而那卜东胜,同样惨不忍睹,身体也在不断被碳化。不过他的木灵之力攻击力虽弱些,但生机却是无比的强大。他的身体一直未能全部化碳,往往闪电停歇的片刻,他便要生生地蜕一层焦黑的皮下来。
不过他也未撑多久,身体便也如羽皇轩一样,不再有任何反应。只因他体内灵气因消耗而越来越少,修复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不过卜东胜显然也是知道雷刑的厉害,他如同羽皇轩一样,意识近乎完全崩溃,但却仍然没有放弃。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放弃。
两时三刻,或许很久,也或许只是短暂一瞬。但这对羽皇轩与卜东胜二人来说,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在他们的意识深处,除了坚守不弃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思想波动。
而在虚空的更高处,数道强大的神念,紧紧关注着将这广场上发生的一切。然而,在下方的数万人,包括几位长老与护法在内,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神念变得微微有些失望,因为他们最为关注的那个少年,一直未有任何异常变化,尽管他们感知到,这个少年的生命力越来越微弱,似乎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在羽皇轩的识海中,皇道龙气沉浮,龙相山河锦微微旋转,承载着羽皇轩那似要随时崩溃的元神。
“嗡嗡嗡!”
识海震颤,元神晃动。一道道虚影出现在元神周围,仿佛元神在剧烈抖动时留下的残影。然而,随着又一道闪电落下,强烈的电流窜入识海,轰击在元神上时,细看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元神抖动的虚影,而是凝炼成元神的三魂七魄似乎要重新散开。
终于,羽皇轩不堪重击,元神将要溃散了!
突然,羽皇轩原本只余下“坚守不弃”的信念的意识中,居然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些东西,或者更为严格地说起来,那是一个人,一个对着他不断微笑,并且似在说着什么的人。
但是却不清晰,看不真切。然而羽皇轩却下意识地感受到了熟悉,以及亲切,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