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峥亦是缄默不语,他现下也听出了不对之处,自是不会随意搭话,若是乔儿清楚了阿岳的身份,倒是最好,日后即便两人相见,相处时也能避讳些。如若乔儿不清楚阿岳的真实情况,也并无大碍,只消他日后不让阿岳入瑞王府即可。
楚峥心思转的极快,薄玉乔自是不清楚面前男子在一副谪仙模样下的花花肠子,她现下心中也不由的有些忧虑,腹中的娃儿现下已然落下的病根儿,将来出生之后,身子大抵也是个娇弱的。
如若是个男娃的话,恐怕还不到长成,便会被瑞王府后宅之中的妇人给生吞活剥了。若是个女娃娃,身子不好,日后子嗣上恐也艰难。大乾王朝之中的男子,自是极为在意子息繁衍的,若是娃儿将来不好生养,日子恐怕也便难过了。
如此一想,薄玉乔心下便更是阴郁,连带着以螺子黛勾画的娥眉也微微蹙起,楚峥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仿佛被人狠狠揉搓过一般,疼痛的发涨。
自从乔姐儿被廷远风给劫走之后,楚峥也算是便明了自己个儿的心思,他是真真切切将薄玉乔这小娘子放在眼里,同时也收入心中,即便这小娘子不过仅仅是个庶出,且现下薄正还被流放三千里,说是罪臣之女也不为过。
不过楚峥自小也不算什么规矩人儿,大哥楚尧乃是大皇子,在先皇后无所出的情况下,皇长子自是极为尊贵。有着楚尧仔细看顾,楚峥也养成了一副混不吝的性子,虽说这人原本便极为聪慧,但却没几个人值得他劳心劳力,若非江南一带的盐帮与京中安家有的千丝万缕的瓜葛,楚峥也不会轻易出京。
他身为瑞王,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楚峥坐的倒是极为可心儿,只消崇文帝还坐在皇位上一日,旁人便不敢轻慢于他,闲散王爷虽说手中并无大权,但日子过得却极为舒坦。薄玉乔甚合他的心意,楚峥自是会将这小娘子牢牢的困在身边,让其没有半点脱逃的机会。
至于外头的流言蜚语,管它作甚?
马车的速度算不得快,因着薄玉乔现下仍是有些体虚,所以楚峥便仿佛阿一阿二,将马车赶的稳当些,可莫要惊扰了乔夫人腹中的小世子。
之于楚峥的说辞,薄玉乔心下一紧,她怎么也未曾想到,楚峥居然将她腹中的娃儿称为世子?他也不曾想想,自己现下还只是一个侍妾,即便回京之后,得了侧妃的体面,在正妃没有入王府之前,为庶长子请封世子,着实也不合规矩。
更何况,她肚子里的娃儿还不知是男是女,世子之说根本是没影儿的事。
如此思量一番,心下的欢喜便尽数褪去不少,薄玉乔也未曾失态。她倒是极为清楚,楚峥如此开口,不过便是为了让旁人不敢轻慢于她罢了,这厮的心意她收下了。
又过了七八日时候,马车终于行入了京城。
自京中出行也有两月左右,薄玉乔现下整颗心都奔回了瑞王府之中,阿月姑姑与黄莺在瑞王府里头,也不知是否受到了原香玉以及孙清荷的刁难,毕竟那两个妇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因着先前打着禁足的名头,所以薄玉乔自是不好大张旗鼓的回府。楚峥知晓她不欲张扬的性子,便趁着入夜之后,让阿一阿二将王府之中的侍卫摒退大半儿,而后方才亲自将薄玉乔送回到漪澜院中。
早先薄玉乔便遣了素墨去蓬莱楼以及杏林馆分别送信儿,言道她已然回到京中。如今舅母肚腹之中的孩儿已经不小,想必在入冬之后便会临盆,薄玉乔自是不欲让其挂心。至于义父,他想来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素墨,薄玉乔现下算是看出来了,若是不与素墨结成连理,恐怕义父这辈子便要孤老终生了。
这份心思,想必义父在娶了素墨之后,也不会生出旁的岔子。原本他便是淡泊名利之人,将来变心的可能也并不很大。
将将回京,江浙一带的事情楚峥还需整理一番,而后呈到崇文帝面前,所以今夜也未曾得闲,抬手欲要抚摸薄玉乔玉白的面庞,但对上这小娘子淡然的眸光之时,楚峥又将手给放下了。
先前看好薄玉乔这小娘子之时,楚峥看重的是这女子的心机手段,但现下看来,女子心思太重也不是好事,让他此刻也不由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被这妇人给厌弃了。说来也是有些可笑,他堂堂瑞王,怎会这般在意一个小娘子?若是被京中旁人知晓了,恐怕定然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
因着入夜的缘故,漪澜院里头倒是一片昏暗,除了院门处挂着的灯笼之外,倒是静谧的很。
薄玉乔径直往厢房行去,虽说折腾了一路,她早便有些疲乏,但还是要先知会阿月姑姑以及黄莺二人,省的她们挂心。
行至厢房前头,薄玉乔便率先敲起了阿月姑姑所居厢房的雕花木门,虽说她与黄莺的感情更深,但阿月姑姑如今年岁不小了,薄玉乔也当她是个长辈,甚是倚重,所以方才如此为之。
阿月姑姑原本便浅眠,听得薄玉乔的脚步声,心下便觉得极为熟悉,待到她将雕花木门给拉开之后,便见着已然消失两月的主子便俏生生的立在眼前,虽说面色仍是有些苍白,但眸光却极为晶亮,显然这段时日过得应当是极为不错的。
阿月姑姑此刻着着一件薄薄的裙衫,外头还披了一件褂子,显然是被薄玉乔给惊醒了,方才如此装扮。阿月姑姑冲着薄玉乔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道。
“奴婢给小姐请安。”
见着阿月姑姑如此多礼,薄玉乔自是不能受着,毕竟阿月姑姑可是看在舅母的面上,方才离开了永川涧之中,前来照看于她。虽说二人名义上是主仆,但薄玉乔却不能不知好歹。
抬手扶着阿月姑姑,薄玉乔忙道。
“阿月姑姑莫要多礼,我这便去将黄莺也给缓过来,你们正好可以给我说说这二月之间,王府之中到底又生出了什么事儿。”
听得薄玉乔所言,阿月姑姑一张颇有姿色的面庞上也现出一丝笑意,而后便道。
“哪里还用劳烦小姐,便让奴婢去将黄莺姑娘给唤过来即可。”
说着,也不给薄玉乔阻拦的机会,便闪身出了厢房之中,行至隔壁,想来是去将黄莺给唤过来了。
未过一会子,黄莺便随在阿月姑姑身后,二人一齐入了厢房之中。黄莺这丫鬟一见着坐在梨木凳子上的薄玉乔,眼眶登时便红了三分,登时便轻声唤道。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瞧见黄莺这模样,薄玉乔也清楚这丫鬟大抵是在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受了不少的委屈,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
“黄莺、阿月姑姑,你二人便说说近段时日咱们漪澜院都生出了什么事情罢!我总要知晓的清清楚楚,心里方才能有个谱儿。”
原本黄莺与阿月姑姑是欲要隐瞒一些事情,省的小姐忧心,但现下一思量,若是不将那所谓安府的二小姐给打发了,恐怕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阿月姑姑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而后咬了咬牙,方才开口道。
“小姐,您有所不知,先前王爷不在府中之时,原侧妃与荷夫人倒是不必提了,左不过使些绊子,也生不出什么事端。但偏偏太后娘娘居然透出消息,言道欲要将安府二小姐指给瑞王殿下做正妃,这该如何是好?”
听得安家二小姐这几个字,薄玉乔也不由的怔楞了一瞬,她思索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安家二小姐到底是何身份。太后母家便是姓安,安家大小姐薄玉乔先前也有过耳闻,名为安轻红,早便寻了一座尼姑庵,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因着有一个遁入空门的大小姐,安家女眷也安分了好一阵子,不过现下安家二小姐安似锦也及笄了,且是太后的内侄女,再加之安家家主安璔现下也是忠勇侯。说起来,侯府嫡女的身份也算不得低,再加之安太后的这一层关系,想来安似锦欲要谋划正妃的位置,也是极为可行。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暗恨不已,原本将将被楚峥养出血色的小脸儿,此刻也变得有些苍白,着实是难堪的紧。薄玉乔心下清楚,此事楚峥大抵早便知晓此事,偏偏半个字眼儿也未曾向她吐露,真真是心思深沉!还说什么要将她晋为侧妃,就算是成了侧妃又如何?马上正妃就要入府了!她可还有活路?
且那安家女眷素来便没有什么好名声,当年安家大小姐不也是为了入宫作为皇妃,从而便往圣人的吃食中下了腌臜的药物,欲要使圣人动情,方才成就好事。却不曾想那碗燕窝圣人并未入口,反而是赏给了身旁伺候的内侍。
内侍原本早便断了祸根,用了那加了料的血燕之后,因着火气无法纾解,最后便七窍流血而亡。由此可见,安轻红给圣人用的药,药劲儿到底有多猛烈。此事被圣人发觉之后,即便安太后是安轻红的亲姑母,也保不住她,只得让安轻红去做了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