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煌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陆生这样强大的术士出逃都没讨到好处”不正是录入书册的最佳杀鸡儆猴的事件?
为何书册上会没有?
只怕只有林鹭自己才知道了,玄煌挥手灭了烛火。因着这个诡异的矛盾,他比往常更加在意林鹭。
原来和大家传言的都不同,她并不是个随时随地都会观察真相的獬豸。
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有过一面之缘的他,从他进入太一楼到现在,林鹭从未表现出认识他的行为。
兴许是忘了吧,他本就是不着村子的人。
那天她采了花瓣后,就一头扎到隔壁酒坊里。直到他离开,都没再出现。纵然如此,玄煌也从未掉以轻心。
他随身带了张用来防备獬豸使用妖力触及自己的符箓。
只要獬豸对他催动妖力,符箓就会有反应。不过从他进太一楼到现在,符箓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管是林鹭还是另一个獬豸都未窥视过他的目的。
玄煌在太一楼中小心翼翼行动着,狠下心来捉了不少妖怪(恶妖居多)丢到山庄内。很快,他成了备受器重的术士。
谨慎施展着自己的筹谋,借机和林鹭搭话,一步步接近她。
等到时机成熟,他已经可以和她单独见面之际,他把华光全部血汗钱买到的手太阳之燧倾囊交付给合作过的梦蛛妖怪。
他在太一楼的雀楼结界上挖了个坑,准备找机会暗中搬走所有罪证。
对于她,他忽然不想直接手刃了事。林鹭是獬豸妖,她通过窥探真相寻到陆生的踪迹,他也可以先探一探属于她的真相再动手。
简单说,就是以牙还牙!
深夜的太一楼楼顶,她铺了一张纸画月亮,是乌云托月。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让人压抑。
这是平素里观测星象的地方,楚皇特许建造的异于其他房屋的建筑。
“你怎么还没歇息?明天你该是有任务的。”她转头,目光落在玄煌手中的汤盅上,“这是?”
他把汤盅放下,耸肩:“明天的任务也有你,你都没歇息。乌鸡汤,给你喝的。我可不想合作的妖怪病恹恹的。”
林鹭一怔,放下笔轻笑:“我难得接一次任务,体力早就养得足了。我又没生病。”
“可你脸色不太好。”玄煌挑眉,也不等她反驳,伸展一下手臂转身离开,“记得喝,我休息去了。”
林鹭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揭开盖子闻了闻,鲜香诱人,熬的不错。
不过,她的脸色有那么难看吗?林鹭皱起眉,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不过是用了术法从即将被送去山庄的妖怪中截下一个叫瞳瞳的妖怪,缺了一个脚趾换来的,并不严重啊。
玄煌走下楼梯,笑脸变成了阴云密布的脸。
这盅汤不过是用来打头阵的,里面只有鲜香甘美的汤汁和炖得恰到好处的小只乌鸡。要让对方卸下防备,就得多花些心思。
他的手指划过袖袍,在一小块硬实的纸包上停留片刻。
“瞳瞳见过公子。”楼梯拐角下方突然冒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这声音玄煌知道谁,因为她是他亲自示意手下捉来的小妖。
为了试探林鹭,自从知道她暗地里埋骨的事,玄煌就很是在意。
没想到,她居然出手救了这个天性纯良的小妖怪。纵然楼主宠她,送去山庄的妖怪们也是不允许轻易动的。
林鹭竟然用妖力“掩盖真相”这种办法带走了瞳瞳,也不知道缺了哪里。
玄煌想不通,这样的她竟然暗通太一楼,伙同他们杀了四百多个妖怪,让桃源似的村子变成地狱。
被逼的?不像。
精巧的发髻最先出现,然后是圆润的俏脸,浅黄色衣裙,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抱着一件厚实的披风。
“你怎么不在林姑娘左右?”脸上阴云消散,玄煌又是那个严肃冷傲的术士。
瞳瞳缩了缩脖子:“天冷,我去给林姑娘拿件披风。”她还是学不会人类世界的尊卑之别,天性纯良。
“快去吧,她还在上面。”玄煌走过她身旁,没有半分停留。
瞳瞳暗暗吐了下舌头,噔噔噔往最上层爬去。
翌日,玄煌带着林鹭出门。瞳瞳留在了太一楼,跟着他们的是清裟安排给他的手下,也是一群术士。
他还是带了一盅汤,递给她的时候还是暖和的。
林鹭毫不怀疑喝下汤,才喝了一半就睡得不省人事。他伸手接住从她手中滑落的勺子,一个发着光的小妖怪出现在玄煌肩上。
“你放了多少瞌睡虫妖的粉?”梦蛛甩出一根丝,粘在林鹭的头发上。
“高价买来的一整包药粉我全放进去了。”玄煌靠在马车车璧上,用术法加固四周,反正此去路途遥远,有的是时间。
梦蛛啧啧:“真是舍得。也不怕这稀世少有的獬豸睡死过去。”
“那样正好,省得祸害其他生灵。”玄煌翻出藏在衣袍中,梦蛛亲手采光线织成的衣裳,套在林鹭外袍上,随后也躺好。
就要看到真相,他紧张得好半晌都没睡意。
还是梦蛛悬了跟丝在马车顶棚上,她又抓着丝垂到玄煌眼前,荡秋千似的晃来晃去。好一阵他才昏昏欲睡。
梦蛛果然很厉害,他一入梦就直接看到陆生所在的村子。
可……杀死村民们的竟然是陆生!
玄煌难以置信跟着陆生横冲直撞,他红着眼,脸上也爬着斑斓的细纹,像个发癫的疯子。
见活物就杀,特别是那些因为震惊想上来拉拽他的妖怪,一个个都死在他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煌想阻止陆生,可他毫无办法,每一次扑上去都会被陆生“穿身”而过。
陆生看不见他,也不认得昔日里和其关系极好的妖怪们。
就连他自己的式神也被杀了个干净。
最后,杀光所有妖怪的陆生停在一个枯井前面。那里有个哭得厉害的小丫头,正是蛙妖小虫。
“哇——”小姑娘吓得抱着死不瞑目的爹娘尸体大哭。
“呵——呼——”陆生吐出一口浊气,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