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牛掏出皮夹子,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了常建国的桌上,说道:“里面有两万块钱,算是我赔给常主任您的。”接着,又转头对左力说道,“师父,钱包里银行卡上大概有个二十万,算是我的拜师礼,每年逢年过节我都会孝敬你的,这些规矩我都知道。”
常建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赶紧将那钱包还给了犟牛:“不用了,我又没受伤,这钱你拿回去,给你爸治病要用钱的。”
犟牛没理他,而是继续单膝跪在地上,抱拳拱手对左力道:“师父,您收我为徒吧,不然,我……,我就跪着不起来。”
“喜欢跪就跪着呗,”左力冷笑,扭头对常建国说,“老爹,咱们接着说正事。”
常建国嘿嘿笑着坐回了椅子,川芎冲着左力挑了挑大拇指,低声说:“牛逼哦,你娃儿还有这招索?啷个没看出来勒!”
寿桃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他有些害怕。想起先前自己在左力面前摆谱,原来人家收拾自己那是分分钟的事,算自己命大,见川芎夸左力,便也跟着陪着笑,挑起双手两个大拇指:“左医生,牛神啊!”
常建国对吕律师说道:“叫你哥起来吧,咱们接着说你爸爸的病。”
吕律师忙对犟牛说道:“哥,赶紧起来。拜师也该找个合适的时候,你现在这样强跪着逼迫左医生收你,只会让左医生更反感的!”
犟牛一听有道理,立即就站了起来,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学生认错的样子哈着腰站在墙角。
吕律师坐了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干啥?还不坐?”
“我不坐,师父在这,哪有我的座位?我站着就好。”
左立没好气地瞧着他:“你个子本来就高,再站在那里,我们的每个人都得抬头跟你说话,累不累呀?”
“是是!师父让我坐我就坐。”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半拉屁股坐下。
“我不是你师父,别乱喊。”左力又扭头对常建国说,“老爹,咱们接着说他爸的病。”
常建国眼见犟牛已经被左力制得服服帖帖的,胆子也大了,趁热打铁说道:“两位知道,你们父亲的病已经没办法医治,肝胆科这才转到我们中医科来的,可是,我们中医也回天无力,唯一能做的,是帮助老人缓解疼痛,改善他的生存质量。帮他在最后的这些日子有尊严的活着,能够平静的离开,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别的我们真的做不到,抱歉!”
犟牛张嘴想说话,看看左力,又闭嘴了,对妹妹吕律师说:“还是你来说吧。”
吕律师点头,表情带着绝望,语气却是冰冷的:“既然已经摊牌了,那我们也摊牌。——我爸的病发展到今天,你们医院有责任的,你们医院已经构成严重的医疗事故!对此,我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一旦我父亲病故,我就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如果鉴定构成医疗事故,我会要求医院承担赔偿责任,医院所有对我父亲治疗负有责任的医护人员,包括你们几位,也要承担个人行政责任。假如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咱们就只有法庭上见了!”
犟牛陪着笑对吕律师说道:“妹,左医生就算了,别把他包括进来行不?”
左力摆手说道:“不用算了,我也不是你师父,你要告那是你的权利,真要对簿公堂我们当然也会应诉的。”
常建国把腰慢慢直了起来,既然要撕破脸,他也不会害怕,当下声音也变得冷淡:“肝胆科的治疗是否构成医疗事故我不了解,不发表意见,但在我们中医科,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病患减轻痛苦。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我们的治疗是否有错,你们当然可以申请鉴定评判。”
吕律师点头说:“嗯,目前你们中医在缓解我爸癌症疼痛的治疗方面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希望能够继续。我爸的病能不能治愈放一边,先减轻他的疼痛,少受一点罪吧。”
犟牛插了一句,“那化疗还做不做?爸每次化疗都要吐,极其痛苦的。你们中医有没有办法?”
常建国望向左力:“你来说说。”
左力说道:“减轻化疗的毒副作用本来就是我们中医拿手的,我们会针对性的用药。我们也会跟你们原来肝胆科的医生进行商议,继续使用化疗,前提是如果你们觉得还需要继续化疗的话。但我个人的意见可以停止化疗,因为化疗药物毒副作用只会极大的摧毁他的身体正气,他现在这种状态,化疗对延续他生命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反倒会增加他的痛苦。”
“听师父的,师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左力已经不想再解释,朝他摆了摆手,也懒得看他。
常建国却警惕地瞧了吕律师他们一眼,说道:“如果放弃化疗,需要你们书面提出申请,我们才能停止,否则我们可能还是要按照原来的治疗方案继续化疗。”
吕律师瞧着常建国,缓缓说道:“我们不是医生,什么时候停止用药应该是医生说了算,我们病人家属不懂医,怎么可能让我们来决定是否放弃化疗呢?应该由你们来判断。你们判断的对与不对,是否存在主观判断错误或者责任心事故,将来都要由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做出评判,现在我们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签署任何东西。”
常建国想不到这律师如此滴水不漏,不由得有些为难,求助的望向了左力。
左力说道:“我个人建议放弃化疗,但必须由你们签字同意才行,否则只能继续化疗,这一点常主任说得很清楚了。但我需要提醒的是,如果继续化疗,就算用中药,也不能可缓解你父亲的痛苦,化疗对身体的伤害,不是中药能完全克服的。你们如果忍心看着你们父亲饱受痛苦地离开人世,你们可以不签字。”
吕律师的头低了下来。
她已经咨询过不少医生朋友,之前她已经复制了他父亲的全部病历,拿给他们都看看,无一例外都摇头说没办法救,只有尽可能让老人家走得平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