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平安喜乐

穆镜迟笑着说:“是吗?”

他牵着我继续朝前走着,不知道何时我们竟然已经走到一处河边,河边坐满了孩童,大人们在岸边放着莲花灯,许着愿,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穆镜迟看向我问:“要许个院吗?”

我本想说一句这种东西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可是话到嘴边后,我便抬起头看了穆镜迟一眼,反问:“你想许吗?”

穆镜迟盯着河道飘着的荷花灯并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话,我便笑着说:“也对,你不信这些的。”

我朝河边的小贩走了去,然后问了对方买了两盏莲花灯,然后又将他拉着,拉到河边后,便说:“我有两个愿望,只是我不知道老天爷是否会收到。”

我说完,便又立马蹲了下来,然后用笔在荷花灯上一笔一划写着,字写得极其小,穆镜迟站在那瞧着,等我写完后,他问了句:“写的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又拿起了另有一盏荷花灯,在荷花上我写下自己另外一个心愿,等两个全都写好后,我便从他目前起身,看向他笑着说:“愿望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说完,便又小跑的朝不远处的小码头跑了过去,跑的时候回头看了穆镜迟一眼,见他没有跟过来,这才放心的将那两个荷花灯缓缓放入了河道内,河道内荷花灯特别的多。

那两盏写着我愿望的灯,很快便跟那些灯汇合了,我立马蹲在那,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许着愿,许了良久,我便从小码头上起身,又朝着穆镜迟小跑了过去,等到达他面前后。

我笑着说:“走吧,已经许好了。”

我主动拉着他就想走,不过穆镜迟却反握住我,没有动,他说:“我又要许的。”

我仰着头看向他,穆镜迟伸手拧了两下我鼻尖说:“两分钟。”

也不再多话,接着他让身后跟着的人去小贩拿了一盏荷花灯,之后他便也在荷花灯上写着,写了什么,没人发现,很短,我想要去偷看时,穆镜迟看了我一眼,我又只能装模作样的站在那。

他低笑了一声,在荷花灯上写完后,便亲自走到岸边,将那盏荷花灯放入了水中。

小河边水光潋滟,那盏荷花灯随着水波晃荡着,不知会飘到何处,我站在那瞧着。

穆镜迟的视线也落在荷花灯上,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当时间久到荷花灯已经不知去何处,他才说了句:“走吧。”

他最先转的身,我便继续跟在他后面走着,这个时候我们又走到了一条桥上,不远处正放着烟花,我们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又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天空。

那烟花极其的绚丽,亮眼,几乎占据了大半边天空,一时间竟然迷了人眼,正当我看得入迷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穆镜迟便开口说:“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我抱着你站在桥上看烟花,那时候的你,还很小,才六岁吧。”

我说:“是,六岁,那天我迷路,是你找到了我。”

穆镜迟望着天空不自觉的笑着说:“是呢,把你送回去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全是红糖手印。”

我说:“回去后的没多久,姐姐便跟你订婚了。”

我提到这,穆镜迟便不再开口说话,可是他也没有太多反应,目光依旧在停留在那些即将冷掉的烟花上。

我仰头看向他,继续说:“订婚后,接着便是结婚,姐姐很喜欢你,我父母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当我们一家人都在以为那是一桩良缘的时候,转眼,婚礼变成血淋淋的凶杀现场,那一天,我家破人亡,我亲眼看着姐姐穿着嫁衣,当着你的面从阁楼上一跃而下,而当时的你,就站在阁楼下方冷漠的看着,姐姐在你的面前摔了个细碎,脸几乎都裂了,血在你脚下流了一地,她却还在努力的,努力的朝你伸着手,可是在即将够着你的那一秒,她还是没能触碰到你的衣角,她彻底的倒了下去,她死在了你脚下。”

我笑着说:“后来,你留下了我,把我姐姐给厚葬了,把她的牌位放入了穆家祠堂,日夜香火供奉到至今,其实我一直相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姐姐,那个时候你在跟她恋爱时,对她的感情是否存在一丝真心?”

这是过去这么多年,第一次,第一次我如此直观的问他,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他又像以前一般,对于我的话视而不见,或者冷冷扫上我一眼,对我进行警告,不准我再提这方面的事情。

可今天他却只是沉默,沉默了良久,他竟然开口唤了两个我意想不到的字,这是过去这么多年,我再一次听到他提起这两字,那个两个字便是清梧。

我姐姐的名字陆清梧。

他唤出来后,便低眸看向我说:“其实在很多年前,你姐姐同样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她问我是否是真的爱她,所以才会想要娶她。”穆镜迟勾着嘴角说:“当时我的回答是喜欢,她不信。”穆镜迟勾着唇轻笑一笑:“可那句话确实是我穆镜迟这一辈子说过最真的话。”

他忽然伸出手在我脑袋上拍了两下,叹了一口气说:“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下几件无法挽回的错误,遗憾总会有的,渐渐的,你就会明白,一生中遗憾的事情太多,绝对不仅那一两件而已。”

他说完,脸上难免带了一丝遗憾的笑意,他转身要走,我又说:“所以你爱的人是我姐姐,我是姐姐的替身,墨白也是对吗?”

穆镜迟本想踱步子要走,不过他在听到我这句话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目光无比锐利的落在他身上,我说:“墨白和我姐姐三分相似,我跟姐姐四分像,你之所以把墨白带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对吗?”

穆镜迟笑容渐渐落了下去,他问了句:“谁告诉你的这些?”

我说:“我自己猜的。”

他说:“墨白是跟清梧有几分相似。”

他说完这些,没有再往下深说,继续朝前走着,我站在桥上看上前方的穆镜迟说:“如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在新婚当天,你还会杀了我全家吗?”

穆镜迟听到我这句话,又再次停了下来,他望着前方的忙忙黑夜,不知道何时,对面的烟花已经没了,巨响过后,周围全是一片死寂。

穆镜迟在那沉默了良久,他才说了个:“会。”字,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添了一句:“那时候,我会选择连你的不留,假如,当时我没有一时仁慈,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说:“你现在还来得及。”

穆镜迟笑着说:“来不及了。”

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他回头看向我说:“当初的穆镜迟可以毫不眨眼下这个决定,而如今的穆镜迟却未必能。”

穆镜迟似乎不想跟我聊这些,他又说:“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他咳嗽了两声,便没有再看我,迈着步子继续朝着前。

我站在那望着他,却并没有动,而是依旧站在桥上看着对面寂静下来的河岸。

穆镜迟没有等我,他最先回了穆家,我一个人站在河岸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天空泛着白,春儿她们来请,我这才转身离开了这里,不过,当她即将要上车的时候,回头却见到河道的闸口正有几个人在那打捞着昨晚流到这边的荷花灯。

这是河道的要塞,所有荷花灯在漂流一段时间后,均都会被挡在这闸口,再到第二天由工人们打捞,今年自然也是一样。

春儿见我站在那盯着那些闸口的工人们发呆,便问了我句:“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春儿,而是朝着那闸口走去。

密密麻麻所有的荷花灯全都被挡在那,未有一盏流到闸口下方去,我目光在水面上迅速穿梭者,可要从这这里头就如此分辨出谁是谁的,基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便让那些工人们全都打捞上,暂时不要丢弃,我要在里头找一样东西。

那些工人一头雾水的看向我,大约很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决定,我让春儿给他们几块大洋,他们将钱拿在手上后,这才按照我吩咐的做,将那些荷花灯全都打捞了上来。

等他们打捞上来后,我便蹲在那一盏灯一盏灯寻找着,从上午一直找到中午,每一盏我都看过了,并且确定不会有灯流入其他地方,可独独却少了那三盏我和穆镜迟的荷花灯。

我皱眉问那两个工人说:“会不会是昨晚上闸口没有关好,荷花灯不小心流窜了一些下去?”

那两个工人看了一眼闸口门说:“说不定有小孩子在河道里玩闹,拿走了不少回家玩耍,也不一定。”

春儿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便在一旁劝着说:“小姐,您都找一上午了,所有的荷花灯全都在这了,肯定您要的几盏灯,被别人一波捞走了,您就别再继续下去了,倒时候家里那边要是还不见您回去要急的。”

我不知道那三盏荷花灯到底去了何处,为什么独独少了那三盏?

我不清楚,也许真如春儿所说,正好是那一拨被人打捞走了呢。

所有的全在这,那些工人们也把河边的水草下方都检查了一遍,之后再三跟我说每一盏荷花灯后,我这才作罢,未再继续找下去,而是跟着春儿上了车。

之后我是浑身狼狈被春儿带到穆家的,小鱼儿正在客厅,一见我如此落魄的回来,也吓了一跳,他刚想过来,不过桂嫂比他先一步,他又顿了两秒,退了下去。

桂嫂一把抓住我手后,见我竟然是如此一副模样,当即便皱着眉头问春儿:“怎么一回事?一夜未归就不说了,浑身上下看上去像是垃圾堆里捞出来的一般?”

春儿想说话,我先春儿一步对桂嫂说:“没什么,在外头待了一晚上,本就如此,洗漱洗漱就好了。”

我转移话题说:“桂嫂,我想吃酒酿圆子。”

桂嫂叹了一口气,她说:“好好,我这就给您去做。”

桂嫂一进厨房,楼下客厅角落里的一个丫鬟,便迅速朝着楼上跑去,径直进了穆镜迟书房,等他到达书房后,虞泽正站在那,那丫鬟挨在虞泽耳边说了些什么。

虞泽听了良久,便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吩咐丫鬟离开,紧接着,他便朝着卧室走去,穆镜迟正坐在床上剧烈咳嗽着,不过在看到虞泽进来后,他又第一时间停下动作,嘶哑着声音问:“怎么样。”

虞泽在以一旁说了句:“小姐回来了,应该是在河边找了一上午的东西。”

穆镜迟听到这句话,染着血的唇,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说:“我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出。”他又咳嗽了两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三盏荷花灯。

虞泽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将荷花灯拿了过来,穆镜迟将灯接在手上说:“她找了一上午的东西,是这三样东西。”

穆镜迟单独拎了两只出来,目光落在那细小的字迹上,上头的字迹却哪一国语言都不是,倒像是她自创的。

两只上都是一些难懂的字,穆镜迟将那两盏荷花灯,递给虞泽说:“帮我瞧瞧,是否认识。”

虞泽立马接过,他拿在手上研究了良久说:“属下,没见过这样的字。”

穆镜迟又笑了,他说:“也罢,就如她说的,知道便不灵了,便让这两盏荷花灯,好好替她实现愿望。”

穆镜迟不再执着于此,他对虞泽说:“收起来吧。”

虞泽说了声是,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看向穆镜迟手上剩下的一盏,便问他:“先生,那剩余的一盏该怎么处置?”

剩余的一盏,是他的,穆镜迟又盯着手上的荷花灯良久,他才说:“烧了吧。”

他那盏荷花灯上头,却只有平安喜乐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