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她的命

顾惠之跟尤斐然同一时间问:“成姨是谁?”

我却没有理会他们两人,而是激动的想要从轮椅上起身,可还没站稳,整个人又摔了下去,尤斐然和顾惠之吓了一大跳,想要来扶我,将他们狠命一推,然后拽住那老头的衣领说:“你是不是骗我?这手绢哪里来的?怎么会在你这里?!你要是敢说半句谎话,老中医,我剐了你!”

他见我狰狞着脸,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他怕的更加厉害了,瑟瑟发抖着说:“我真的没有骗你!这块手绢真是老朽那天捡到的!”

我红着眼睛,摇晃着他瘦弱的肩膀说:“你骗人!”我逼着他说:“你告诉我,是不是谁在后面指使你这样说的?是不是!这块手绢怎么会在你这里,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受什么人指使!你给我说实话!”

顾惠之和尤斐然见我像是发了疯了一般,迅速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我说:“清野!你别这样,你这样是会吓到他的,你冷静点!”

我根本冷静不了,这和我心里想的太不相同的,我来的时候,以为会是穆镜迟,或者是王鹤庆,又或者是林婠婠,可我从来没想到是外公,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明知道我不懂这些,他明知道当时的那一切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我,会有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为什么!

我脑袋完全乱了,我完全不肯相信这一切真如这老中医所说,他可是我外公啊,小的时候会把我抱在肩头,带我去逛集市,给我买糖果逗着我开心的人,他怎么会这样对待我?

可那老中医,却被我吓得瘫软在地下哭着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这块手绢真的是我捡来的,我除了受那女人的指使,根本就没人指使我了,我说了真话,你为什么还不相信。”

我拽着他衣襟,激动得涨红着脸说:“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你说的这一切全都是骗人的话!”

我将那老中医往地下狠狠一甩,我整个人便想仓皇的从地下爬起来,可还没站稳,人又重重摔了下去,尤斐然一把抱住我,他大声说:“清野,你清醒点怕!你到底怎么了?!”

我脑子已经一片慌乱了,我拽着尤斐然,只有一个念头:“你带我去见外公,我要见外公。”

他安抚着我说:“你外公在哪儿,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说:“德信茶庄,你带我去德信茶庄。”

尤斐然将我从地下抱起来说:“好,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你别急,你先冷静下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尤斐然抱着我起身就走,顾惠之在后头推着轮椅,很快我们便出了这个院子,重新上了车。可我还没有冷静下来,我浑身发着抖我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冷的,我不断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外公不会这么对我的。”

外公怎么会这样对我,可是这一次的事情他怎么解释,他给林婠婠下毒,用我来挑起袁家跟穆家的矛盾,一次一次,袁家和穆家会走到这个地步,不全是他的功劳吗?

可是也许是我的乱想的呢?也许孩子真是林婠婠自己弄掉的,跟外公无关呢?他是我外公啊,他怎么会如此对待我,设计我,甚至一句招呼都不打。

他还是我的外公吗?还是说,我现在只是他手上的一颗随时可以伤害的棋子跟武器?

我已经完全乱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惠之和尤斐然见我思绪如此混乱,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便都相互沉默的坐在那儿。

德信茶庄很快就到了,顾惠之将轮椅从车上搬了下去,尤斐然迅速抱着我下车,把我放在了轮椅上,很快两人便推着我朝着的德信茶庄,此时茶庄是开着门的,依旧是一个小厮在理着茶叶。

那小厮一瞧见我们,动作便是一顿,可是他没有动,依旧站在那挑拣着茶叶,等我们彻底到达他面前,他像是不认识我一般,笑着问:“这位小姐要买点什么茶叶?”

我嘶哑着声音说:“龙井。”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龙井最近缺货。”

我说:“你老板有,让他给我!”

我仍旧无比激动,他看了我良久,也只得点点头说:“我去问问老板。”接着他迅速跑了进去,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再次跑了出来对我说:“我老板有是有,但是后面是钱财重地,可能不方便小姐这么多朋友进去。”

他视线在尤斐然和顾惠之之间来回打量着,他又说:“不如我推您进去?”

我说:“推我进去。”

那个小厮立马从顾惠之还有尤斐然手上接过我的轮椅,推着我朝里头走去,尤斐然和顾惠之看了我良久想说什么,可见我头也没有回,当即便也只能站在外头等着。

等到后院里头,果然有个在等着我,还是上次那个男人,他转过身看向我说:“陆小姐不该这么冒险的,何况还带着这么多人过来。”

我说:“我要见外公。”

他说:“您可以打电话问他。”

我再次重申一次:“我要见他!”

那人见我如此的暴躁,沉着脸看了我良久,他说:“我去给你打通电话,如果你外公愿意见你,那我自然也阻止不了。”

接着他让小厮看着我,自己朝着房间内走了进去,很快,差不多又是几分钟的时间,那人再次走了出来说:“他愿意见你,但是只见你一个人,你的同学和同伴应当先回去,由我送你过去。”

我手紧抓着轮椅说:“好,你推我出去,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

到达外头,顾惠之跟尤斐然见我出来了,当即全都朝我围了过来,此时我已经平静了不少,对尤斐然和顾惠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尤斐然皱眉说:“你能够有什么事情?现在你腿脚都不放便。”

我笑着说:“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回去吧,下次我去找你们。”

尤斐然还想说什么,顾惠之从后头拉着他说:“走吧,我们回去吧,清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别婆婆妈妈了。”

“可是……”尤斐然话还没说完,又被顾惠之一拉,直接拉上了我车。

等顾惠之他们离开后,后面的小厮又把我推进了茶庄,没过多久,另一辆车开了过来,那小厮把我推了上去,茶店的老板跟我一起上了车,之后车子便带着我们从茶庄门口离开,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绕到一处闹市,这次是小巷子内,一家洗衣店后头。

他把我推了下来,带着我进入一家院子内,院子内有一两个佣人,见我们来了,全都疑惑的看向我们,大约是不认识我们。

院子里如今晒着很多小孩子的衣服,大约是宋醇的孩子出生了。

茶庄的老板说:“见成姨。”

其中一个佣人,听后立马放下手上小孩的尿垫,立马起身说:“您稍等一下。”没多久她便进了屋子,很快后头跟着一个年级在四十岁左右,乌黑的长发盘在后头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一瞧见我,便唤了声:“二小姐。”

我打量了她一眼未说话,而是过了良久,才说:“成姨,外公呢。”

成姨穿着一袭黑色麻布料的旗袍,她手中握着一放帕子说:“在里头等着您。”

接着,她对茶庄店老板说:“我带她进去吧。”接着她接过了轮椅,茶庄店老板点头说:“好,那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成姨微微一笑。

茶庄店老板便没有多停留,很快出了院子离开了,成姨继续推着我进去,在进去的时候,我从口袋内掏出一放墨绿色帕子来,反手递给后头的成姨说:“这是您的吧。”她推轮椅的手顿时一停,良久她笑着问:“怎么在二小姐手上。”她伸出手从容不迫的接过。

我淡声说:“别人捡的,然后给了我。”

她倒是未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将帕子缓缓收进了衣兜里,继续推着轮椅带着我朝前走着,到达大厅内,一眼见到外公坐在椅子上正抱着一个孩子在逗弄着,罗慧慧在一旁,用着拨浪鼓逗弄着小孩,小孩长得很像宋醇,无论是眉骨还是眼睛,对于外公的逗弄,手舞足蹈的在那笑着。

外公被小孩子这样的笑,脸上的慈爱笑容也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不断亲着小孩子的面孔,正逗得开心的时候,罗慧慧忽然停下了手上的拨浪鼓,回头看向我们,见成姨推着我停在门口,当即便起身,朝我走过来笑着说:“清野。”

她又见我坐在轮椅上,疑惑的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轮椅。”

我没有理会罗慧慧,而是看向抱着孩子的外公说:“我有话要对您说。”

他大约是已经料到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奶妈,还叮嘱奶妈说:“喂点奶粉,孩子好像有点饿了,一直咬手吃。”

奶妈接过孩子,笑着说:“好,我现在就带小点点进房间喂点奶粉。”

孩子还在朝着外公笑,外公又朝孩子逗弄了两下,好半晌,他才扭头看向我,然后对罗慧慧跟成姨说:“你们都下去吧。”

罗慧慧瞧了我一眼,便只能点头,接着两人便一起出了大厅。

他们一走,外公便看向我说:“我听邵秋说了,你今天太过冒险,如此鲁莽来找。”

他脸上没有了逗小孩的慈爱之意,反而带了一点点责怪。

我推着轮椅朝他靠近,也没有如平常一般唤他一声外公,而是很平静的问:“我是来找您问件事情。”

他端起茶杯说:“你说吧。”

我说:“芫青是您放的?”

他放下茶杯时,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他嗯了一声。

我说:“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您就这么不怕我又危险?您就真的不怕袁家杀了?您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对于诸多问题,外公却是淡淡的说:“他最终不是救了你吗。”

我说:“是!他救了我确实没有错!可是外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

我皱眉看向他,满是不解。

对于我略显激动的语气,他却低声回答:“没有为什么,袁成军和穆镜迟的关系如履薄冰,一旦孩子没了,穆镜迟救下你,就是雪上加霜,现在又加上袁成军差点背着穆镜迟杀了你,穆镜迟心里是怎样的想法?成军心里又是怎样的想法?”外公冷笑说:“如今穆家和袁家的关系看似维持平静,不过是平静下藏着血窟窿,新仇旧恨一起,袁成军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等利用完穆镜迟,你以为他还会忍气吞声?”

外公笑着说:“你等着吧,等穆镜迟对于袁成军没用后,便是两个人互相残杀的时候,到时候不就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节吗?”

他目光带着一丝安抚性看着我说:“清野,这次你做的很好,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可最后发现倒是我低估你了,你猜出了是外公所做,林婠婠流产是压死袁成军和穆镜迟两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再也不可能会有缓和的机会,你等着吧,很快了,一旦袁成军的新政府城里,一切就会如外公所料的那样,一根绳子上的蚂蚁,便是相互蚕食的开始。”

外公说的很得意,仿佛这一切,这一天离他就在不远的将来了一般。

可我却只是笑,我低笑着,极小声的笑。

他听到了,皱眉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着没有说话,陪而是过了良久,我才堪堪止住自己的笑声说:“外公认识一个人吗?”

他看向我。

我说:“老中医。”

外公却没有说话,再次去端桌上那杯茶。

我说:“那是挑起袁成军和穆镜迟的第一个矛盾开始对吗?你设的局。”

外公没有否认,而是淡着嗓音说:“你都知道了。”

我笑着说:“对,我知道了。”

他说:“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他在提醒我。

我笑着说:“我的使命是什么?”

这话彻底激怒了外公,他抓起手上的茶杯忽然狠狠在了地上,勃然大怒的指着我说:“你的使命是复仇!你忘记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这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当时陆家二十几条人命,你父母横死在自己家里头,这么多年我告诉了你多少遍,你的使命是为了你家死去的二十几条人命复仇!可是你呢?你怎么做的,你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情,我说过你现在就是一只如同被穆镜迟驯化的狗,你完全忘记了家里的仇恨,你把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了出去,陆清野,你对不起你的父母,你陆家的列祖列宗!你现在还有脸来质问我?我做这一切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

他指着自己,指着那具苍老的驱壳说:“我这个年纪,本来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可是我为了你父母,为了你陆家,为了让他们在泉下瞑目,我窝在这方小小的地方,拿这条老命在这里帮着你拼,你如今怎么?反而觉得是我逼迫你这么做的吗?!”

因为太过动怒,他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他立马抓着椅子的扶手说:“陆清野,我说过,一旦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一切,交付了自己的身心,这是对你父母死亡的最大的耻辱,最大的嘲弄,他们将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说:“他们的女儿,竟然爱上了杀害他们的仇人。”

接着他便倒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没多久宋醇冲了进来,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赶了回来,他一眼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我,又看向椅子上在激动咳嗽着的外公,他将手上的药迅速一抛,跪在了外公面前说:“外公,清野才十九岁,她的年纪根本负担不起这些,您不能将这一切重任全都压在她身上!姑姑和姑父都死了,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清野,留下陆家这唯一的血脉,而不是让您拿着清野去拼命,您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宋醇的话,气得外公抓起桌边的拐杖便朝宋醇砸了过来,那拐杖砸在了宋醇的身上,宋醇没有动,硬生生承受住了那拐杖的力道,很快脸上被砸出一道血痕。

外公喘着气,激动的指着他说:“报仇雪恨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她全家都死了,她凭什么在这个世界上风花雪月?!还是和杀害她全家的仇人!我告诉你,宋醇,你别在这里教唆她任何事情,为她说任何话,这就是她的责任,她的命!她会承受这一切,不是我们导致的,而是她刀都握在手,却舍不得杀掉的那个人!”

宋醇却低着头,哽咽着说:“外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何必再为了当初那些仇恨如此折磨自己,现如今我们为了一个穆镜迟东躲西藏,就算他死了又如何,难道就能够让姑父姑母活过来吗?”

外公靠在椅子上,他捂着胸口,额头青筋暴起说:“活不过来了,一切都回不到当初了,如你们所说,难道就任由穆镜迟杀了陆家这么多条人命,不管不顾吗?”外公颤抖着手指着我和宋醇说:“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亲人的死在你们眼里,是如此的轻,你们、你们、”

外公的双眸忽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他一口气没喘匀,忽然整个人仰躺在了椅子上,瞪着,头顶的墙,在那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宋醇发现事情不对劲,立马从地下冲了起来,冲到外公身边,扶住他身子说:“外公!”

外公没有答复,他手还在僵硬的指着前方,嘴唇一直在动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最终颓然落了下去。

宋醇抱起外公的身子,朝着里头大喊:“成姨!成姨!医生!”

接着宋醇抱着迅速离开了正厅。

后来医生急匆匆赶到,可是检查了一会儿,又赶忙让宋醇送老人家去医院,说是中风了,宋醇一听急得不行,可家里根本没有谁能够拿主意,一直以来都是外公像根顶梁柱一般撑起了这个家,顶梁柱倒了宋醇慌了手脚,成姨跟在后头哭,罗慧慧抱着哭闹的孩子焦急的望着。

正乱成一团时,宋醇只能喊来车子,将外公送上了车,然后让司机把外公紧急送去医院,成姨跟着上了车,罗慧慧想上去,却被宋醇拦了下来说:“你留在家里照看孩子!”

罗慧慧无能为力,只能点头,抱着孩子站在车旁,司机很快车开离了院子门口,最终小时小巷子的转弯处。

罗慧慧站在那焦急的望着,望了好一会儿,忽然才想起我还在那里,当即便又朝我走了过来,她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清野,外公如今年纪大了,任谁的话都不会听,陆家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病因,他根本听不得任何放弃的话,我和宋醇也说过不少遍,可是他从来都不听的,这次也是宋醇糊涂了,竟然当面说出这些话来,外公越发的气了,老人家是经不起气,现如今成了这样,先送去医院治疗为好,你也别再生气,自己也冷静一会儿好吗?”

我坐在那良久才有反应,我想起身,却发现腿动弹不了,我只能对罗慧慧说:“能不能找个人送我回去?”

罗慧慧看了我一眼问:“袁家?”

我说:“对。”

她说:“要不你现在这里住上几天?”

我说:“不能,我必须回去。”

罗慧慧听我如此说,便思量再三说:“我送你回去。”

我点头说好。

在车上时罗慧慧一直安抚着我,可是我却始终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到达袁家的大门口,我看向罗慧慧说:“其实我从来没想过不替父母报仇,而是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不知道自己在外公眼里是什么,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他对我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慈爱了,他没有再对我笑过,他永远都在一遍一遍告诉我,我的使命是什么,我身上背负着的是什么,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停歇过,有时候我很累,我被这些东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也许我在外公的眼里,就应该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生物,按照他设计的一切走,在他眼里我是他复仇的武器,可我却始终认为他是当初那个在我闯祸捣蛋了,在父母棍棒之下,护住我,疼我爱我的外公,也许是我错了,我现在在他眼里可能更像是一个耻辱的存在,一个在他调教下的失败品。”

罗慧慧说:“你应该如此说,外公怎么会如此想你,你是他的外孙,他也每次都会忍不住担心你。”

我摇头说:“不,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他可以不择手段的伤害我,达到复仇的目的,你知道吗?外公为宋醇着想,所以他让宋醇娶了你,让宋醇如一个平常人娶妻生子,生儿育女。”我捂着胸口说:“可是我呢?他当初一声不吭让你嫁给宋醇,不过是清楚的明白我配不上宋醇,所以彻底断了我的念想,这也就算了,他从来没有如替宋醇一把考虑过我。”

我笑着说:“不过,也对,陆家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和宋醇没有任何关系,他有资格过好自己的人生,而我,是没有资格的。”

我起身就想走,罗慧慧又再次拽住我说:“清野,你绝对不能这样想,外公的想法没错,你的更加没有错,只是你们的观念发生了冲突,所以才会发生这样大的争吵,你千万别怪外公,等他醒来,我们再好好劝劝他。”

我说:“不用了,就这样吧。”

袁家宅子内忽然冲出来三个人,是周妈跟那两个丫鬟,我又对罗慧慧说:“外公要是醒了你给我个电话,你也早点回去。”

我没有再理会罗慧慧,自己试图撑着车门站立起来,周妈一瞧见我从车上下来,便立马冲了过来扶着我,焦急的说:“小姐啊!你这是去哪里了啊,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您都快急死我了!”

周妈又看向罗慧慧,她不认识罗慧慧,罗慧慧立马朝她笑了笑。

周妈疑惑的问:“这是……”

我说:“是我同学。”接着我又抓着周妈的手说:“您扶我下来吧。”

周妈见我安安全全到家了,也没有想那么多,迅速将我从车上扶了下来,罗慧慧之后看了我们一会儿,最终关上车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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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将我扶到袁府内后,谁知道我们正好撞上从袁府出来的王芝芝,王芝芝的眼睛仍旧是红彤彤的,她见我居然去起来,还是从外头出来的,当即便皱眉问:“清野……你这是?”

我说:“没什么事,出去转了一圈。”接着我又对周妈说:“您扶我进去。”

周妈不敢耽搁,毕竟我现在实在不容多动弹,如今连半个月都没有,便如此的不知忌讳。周妈对王芝芝笑着说:“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家吧,我先带着小姐进院子了。”

王芝芝听周妈如此说,也只能点点头。

便有着丫鬟扶着出了门,穆家的司机在那等着,司机下车来将门给打开了。

之后周妈推着我进了院子,到达院子内后,周妈和丫鬟一起扶着我躺了下来。

等我躺好后,周妈还是忍不住问:“小姐,你刚刚到底去了哪里?送您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我躺在那半晌都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摇着头说:“没什么事,周妈,你让我歇会。”

周妈满是担忧说:“您千万别又再做那种傻事。”她替我拉着被子,满是担忧说:“只希望您这次跑出去没有问题,别伤到骨头才好。”

我沉默的闭上了双眸,只觉得疲惫不堪。

差不多第二天早上,罗慧慧才和我打来电话,说是问我身体好不好,还说她身体很好,让我不要担心,这些话是丫鬟转达给我听的,我倒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本来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胸口,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又重新痛了起来,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我躺在床上有些受不了。

周妈起初是我躺着的缘故,毕竟平时我也是喊疼的,可她一见我竟然疼到满头大汗,便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一时慌了手脚,屋内的丫鬟进来,她赶忙走了出去说:“我去喊医生!”

差不多半个小时,医生便匆匆赶了进来替我检查,可才摁了我肩膀两下,我便觉得疼得受不了小声叫了出来。

那医生将手从我身上拿了下来,对周妈说:“送医院。”接着医生便收起听诊器,然后去拿医药箱,周妈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要送医院了,她拽住医生说:“这是何缘故?怎的,突然就要送医生了?”

那医生说:“骨头今年没有长合,反而有裂开的趋势,不是说让小姐这段时间都别动吗?昨天她是不是做了很激烈的运动?”

面对医生的我疑问,周妈说:“小姐昨天出门了一天。”

那医生一听,气不打一处出来,他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听话的病人,你们别以为这是闹着玩的,这种事情瘫痪都有可能。”那医生皱眉说:“别再啰嗦了,先送去医院吧,先去照个片子,看看情况怎么样。”

周妈见医生如此说着,更加吓得不行,可这里根本没有个主事的,周妈愈发不知道怎么去医院办理那些手续,她慌得几乎要哭出来,她说:“我该怎么把小姐送去医院?”周妈想起什么,忽然又赶忙朝着外头跑了去,不知道去干什么。

很快穆家那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周管家,另一个是王淑仪,大约周妈是过去给穆家消息了,他们来了后,迅速找人把我用担架抬上了车,带去了医院。

之后便是检查拍片,医生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建议手术。

周妈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严重,竟然要手术,她急得不行,在她眼里手术倒像是此时的我情况多严重一般。

因为手术需要家属签名的,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代表不了我,周妈只能让周管家把穆镜迟请出来一趟。

周管家也没办法,虽然他很不想打这通电话,不过他还是去了医院的护士台,和穆镜迟说明情况。

差不多没多久,穆镜迟的车子便停在了医院外头,他从外面走了进来,周妈当即便迎了上去,一开口便全是哭声,她说:“先生,医生说小姐现在必要动手术,要家属签名。”

穆镜迟穿着黑色的大衣,他快速在走廊内走着,皱着眉头问:“医生怎么说。”

周妈说:“医生说,字一签,后天小姐就要进手术台。”

他瞬间停下了步子看向周妈,看了周妈良久,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他最终只是冷着脸,什么都没说,继续朝前走着。

周妈像是明白他刚才眼里的意思一般,立马又追在穆镜迟身后说:“那段时间小姐心情非常不好,那天我也没有怎么注意,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溜出去的,回来情况便有些不对劲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她,是我不该这样掉以轻心的。”

对于周妈的自我责怪,穆镜迟满脸的不耐烦说:“好了,先找医生。”

等他进了我病房时,医生正在替我打着止痛针,我躺在床上痛得全身都是汗,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汗还是眼泪或者是鼻涕。

王淑仪见穆镜迟赶了过来,便快速的走了过来,站在穆镜迟身边唤了一声:“先生。”

穆镜迟瞧见我疼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便皱着眉头问:“现如今怎样。”

王淑仪说:“医生说必须动手术不可。”

接着医生也迅速走了过来,和他说明我的情况,接着他将手术同意书递给了穆镜迟,穆镜迟拿在手上看了良久,最终拿起了一支笔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医生检查了一下后,检查无误,这才从病房退了出去。

而周妈正站在床边上摁住我身子说:“小姐,您就别叫了,里头骨头裂了当然疼!可您这样叫这样动,会更加疼!”

我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周妈任何话,我想着为什么打了止痛药竟然一点用也没有,我叫嚷着说:“周妈!那医生给我打的是假的止痛药,你快让他给我打真的,要真的!”

周妈摁不住我,穆镜迟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忽然走了上来,直接摁住我翻腾不止的身子说:“躺好。”

我哪里肯听他的话,抓着他手,便想扔开,还骂着他说:“我不要你管!你走开!别碰我!”

穆镜迟见我竟然如此不听话,他干脆对周管家说:“拿绳子过来。”

周妈以为是穆镜迟要抽我,吓了好大一跳,哭着说:“先生,小姐是真的疼才会这样。”

可穆镜迟没有理她,接过周管家递过来的绳子立马捆住我双手,我瞬间就动弹不得了,我想用脚去踹他,他一把摁住,指着我说:“给我安静下来。”他用恐吓的眼神看向我:“立马!”

我哭声立马一顿,没敢再发出声音,只是红肿的眼睛,满头大汗看向他。

他见我终于安静下来后,他这才说:“我告诉你,陆清野,你要是再给我发出半句哭声,现在我就把你丢出医院,让你去外面自生自灭。”

我连哼都没有,身体僵硬的躺在那里。

周妈见我终于安静下来后,终于松了好大一口气。

好半晌,我只能说:“疼。”

他说:“现在呢。”

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了,反而没有那么疼了,似乎是止痛针起了作用,我说:“好了一点。”

穆镜迟说:“你越折腾,只会越疼。”

我没有再说话,也不用敢再说话,便别过了脸,不再理她。

这个时候周妈从浴室内打了一盆热水出来,刚想替我擦脸,穆镜迟伸出手说:“给我。”

周妈愣了几秒,迅速把温热的毛巾递给了他,穆镜迟接过,把我缠绕在脖子上的发丝给拨开,然后替我擦拭着脸上和颈脖,他动作很轻柔,至少没有让人觉得不适的地方,他替我一一擦干净说:“有时候,我真不想管你。”

这句话的音量极低,极低,低到我几乎差点没听见,好半晌,我红肿着眼睛看向他。

他脸上的严肃逐渐柔和了下来说:“把手给我。”

我瞪了他一眼,他见我瞪他,又再次说了一句:“还敢瞪我?”

我没说话,只能张着手,我双手被绳子捆着,穆镜迟没有替我擦手臂,而是低着眸,无比细致的替我擦拭着双手。

擦得差不多后,他顺势松开了我手腕上的绳子,将我从放缓缓放在床的两侧说:“还疼吗。”

声音又温柔了两个度。

我说:“口干。”

周妈一下便笑了,立马去一旁倒了杯水过来,穆镜迟接过,见水有些热,便吹冷了一些,他用勺子递到我唇边,我立马含住便连连吞着,等喝了个五六勺后,穆镜迟没有再让我喝下去。而是将杯子递还给了周妈,接过王淑仪递过来的白色毛巾,擦拭着双手,又恢复了严肃脸说:“说吧,那天送她回来的人是谁。”

这句话问的是周妈。

周妈迟疑了一会儿,暂时性的没有回答。

穆镜迟挑眉,将毛巾还给了王淑仪,他说:“怎么,不能说。”

周妈笑着说:“不是,是小姐的一个同学。”

穆镜迟又接过王淑仪递过来的茶,他揭开茶杯盖,吹拂着杯内的蒙蒙热气说:“哪一个。”

周妈说:“我倒是不太认识,没怎么见过。”

穆镜迟看了周妈一眼,好半晌,他倒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对病床上躺着的我说:“后天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