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垂首浅笑、打算前去给几人沏茶的雪衣脚步一滞,顿然回身向夜青玄看去,却见他笑得坦然,朝她投来一记温润目光。
随即,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齐朝着夜明澜看去,果见他脸色暗沉,眉头紧蹙,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却偏偏又不表露出来,不过转瞬间,他便在嘴角挑出一抹淡淡笑意。
夜亓晟从三人面上一扫而过,笑出声道:“如此,可就真的要恭喜二弟了。”
说着,又转向雪衣,“三小姐,你可要赶紧着回府筹备婚事了。”
雪衣眉角微扬,看似娇羞,一转身便又悄悄朝着夜青玄冷睇一眼,欠身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雪衣说了不算。”
“呵!”夜亓晟忍不住呵呵一笑,“这么说来,二弟可得好好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得了父皇才行。”
就在三人嬉笑言谈之时,雪衣突然将目光一转,投向夜明澜道:“澜王殿下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夜明澜身形一顿,收回神,深有其意地看了雪衣一眼,“纵然不适,眼下也不宜劳烦三小姐诊治了。”
雪衣紧接着道:“殿下或是不知,家姐长雪衣一岁,她的医术远比雪衣要好得多,再言,姐姐已经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大药方里的秘方,雪衣相信,在雪衣出嫁之前,姐姐定能将大药方里的秘方全都学会,到时候,司家医术最高之人,定是姐姐无疑。”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夜亓晟惊道:“哦?司大人打算以大药方给三小姐陪嫁?”
雪衣抿了抿唇,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亓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夜明澜轻轻扯了扯衣袖,打断道:“大哥,二哥有伤在身,需要好生休养,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夜亓晟会意,连连点头,“也对,瞧本宫这记性,差点忘了二弟的伤,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三小姐,有劳你照顾好二弟。”
雪衣点头致意,“太子殿下放心,雪衣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王爷。”
夜亓晟便不再说什么,倒是夜明澜,随在夜亓晟身后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回身朝着雪衣深深看了一眼,轻轻一叹,而后大步离去。
看着那道曾经熟悉无比的背影,雪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眼底浮上一抹嗜血杀意。
夜明澜的言行她自是明白,他这根本就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雪衣,夜青玄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她所托非人。
殊不知,雪衣每每看到他那老谋深算、事事隐忍镇定的模样,心里的恨意就一层一层涌上来。
他向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此时越是隐忍,今后报复的手段就会越残忍,便是太子夜亓晟,前一世时夜明澜当上太子之前,对夜亓晟百般讨好、顺从,在他将夜亓晟扳倒之后,又百般凌辱折磨,终使得夜亓晟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夜明澜,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司雪衣都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你想要夜青玄和夜亓晟死,我偏不让!
“在想什么?”夜青玄不知何时起了身,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雪衣敛了情绪,收回目光,轻轻摇头,“你方才所言,可是认真的?”
夜青玄明白她指的是他打算年前完婚的事儿,不由挑眉一笑,“我向来说话算话,既是说过将婚事提前,又岂能食言?太子和澜王的出现也正巧给了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雪衣心底骤然轻轻一笑,他果然还是那么精明,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被他反过来好好利用。
目光一滑,落在他的伤口处,不由轻叹一声道:“你的毒虽然解了,可是伤口还没有愈合,还是多休息会儿吧。”
夜青玄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凑近前浅笑,“我倒是更想见一见被你藏起来的那人。”
雪衣一怔,定定地看着他,那双冷眸看似柔和,却暗藏一股不可抵抗的威慑力,他缓缓放开雪衣,退后一步,瞥了一眼晾在一旁的衣物,“红溪。”
魔,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魔,一个住在人心底的魔,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就窥探到她的心思。
雪衣无奈摇头浅浅一笑,她并没有要隐瞒他的打算,只是也没打算现在告诉他。
拿起一旁的衣物,熟练地给夜青玄穿上,雪衣心里依旧有些担心他的伤势,然看了一眼他淡然无波的脸色,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若想去,她是阻拦不了的。
马车最终在郊外竹林深处一处僻静的院子外面停下,雪衣与夜青玄一道下了车,刚刚走到门前,就有下人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行礼:“三小姐。”
雪衣轻轻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怎么样了?”
下人有些为难地摇摇头,“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呵!”雪衣一声冷笑,与夜青玄一道推门而入,“那是你们对她太好了。”
屋内,红溪还穿着那日从凝然阁被带走时所穿的那套衣服,此时已经脏乱不堪,头发凌乱,狼狈不已,她被反手绑在木椅上,动弹不得,不见丝毫以前的嚣张。
听到进屋的脚步声,她连忙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雪衣,先是一愣,继而破口大骂:“司雪衣,你这贱人!”
话音刚落,雪衣身边的小丫头扬手就要上前,被雪衣抬手拦住,她冷冷看着红溪,嘴角是阴冷笑意,每走近一步,红溪眼底的惶恐就增加一分,终于忍不住慌张喝道:“你别过来!”
雪衣依言停下脚步,笑意越来越浓,“可以,只要你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红溪别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什……什么答案?”
“鸿鸳宴之前,二小姐和澜王爷之间,商量了什么计划?”
“你……”红溪豁然抬头,怔愕不已地看着雪衣,满脸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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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笑意一滞,冷睇了她一眼,“你有三次说话的机会,如果三次都说不出我想要的答案,那你对我而言,便没有了利用价值。刚刚,你已经用掉了一次。”
红溪惶恐不已,浑身轻轻颤抖,“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计划,什么二小姐,我……”
雪衣隽眉一拧,红溪骤然噤声,紧盯着雪衣从腰间取出的药瓶,一股异香顿时在屋子里散开。
“你知不知道距此三里处有一个万虫谷?”
红溪脸色顿然一阵煞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雪衣继续道:“万虫谷,顾名思义,里面自然是千万种不同的虫蚁,有些无毒,有些剧毒,有些喜欢蚀骨,有些嗜血……司家先祖曾经想尽法子,却还是没办法把里面所有的虫子全都灭掉,火攻水攻毒攻皆无效,所以后来,司家先祖便想着,既然不能灭了它们,那就想办法好好利用它们,进而配出了这瓶万虫香,香味一出,十里之内,那些毒虫就一定能闻得到,并寻香而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朝红溪走近了一步,把瓶子里的药水往她身上滴了两滴,红溪吓得刚想开口,就被她冷冷打断,“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想好了再开口。你放心,就算那些虫子来了,你也不会立刻死掉的。”
红溪紧绷的情绪已然崩溃,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犹豫了好半晌,眼看着雪衣转过身去,有离开的意思,她连忙喊道:“我……我不能说,我若是说了,我的亲人就会遭毒手,我……”
雪衣停下脚步,回身望去,“那老婆婆是你什么人?”
“我奶奶……”
蓦地,红溪声音一滞,惊愕地看着雪衣,“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亲人是位老婆婆?”
雪衣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一枚玉片,正是那日在鸿鸳宴上,夜明澜手中的那枚。
一见玉片,红溪不由一阵激动,紧盯着雪衣看了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终于低头一阵抽泣,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
“王爷他……他与二小姐商量着,在鸿鸳宴上,先俘获三小姐的心,而后便传信西岭的亲信,让他们……”
她顿了顿,很是犹豫,已恐惧不已,不敢说下去。
雪衣却已经变了脸色,她身边的丫头立刻沉喝一声:“说!”
红溪吓得浑身一颤,吞吞吐吐继续道:“让他们联合敌军,杀……杀了司将军。”
在场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愕地看了看红溪,复又转向雪衣。
司仲卿是容霜与司文苍长子,是雪衣的亲兄长,那夜明澜既是想要娶雪衣,却又为何要谋害司仲卿?
“为何?”雪衣压制住心头的恨意,轻轻吐气问道。
红溪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到二小姐跟王爷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说司将军不会同意三小姐嫁给王爷。”
这一点雪衣是知道的,前世,她要嫁给夜明澜时,不仅是容霜反对,就连司仲卿也大为不悦,四下里找到雪衣,告诉他夜明澜不是善茬。
怎奈雪衣那时鬼迷了心窍,劝说不通,没过多久,容霜病逝,司仲卿也在来年外出征战时,被困敌军中,战死。
现在想来,所谓的病逝和战死都不过是表象,容霜实则是被司颜佩和夜明澜害死的,而司仲卿亦是中了他二人的计,被奸人出卖而死!
心中恨意越来越浓,低垂的双手也越握越紧,蓦地,她伸手拔出身边那人腰间佩剑,身形一闪来到红溪身边,手中长剑直指红溪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