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雪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以眼神询问什么,得到夜青玄的点头示意之后,她竟是突然挑眉淡淡笑开。
齐才良不明其中所以,却又不敢多问,这个玄王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邪魅气息,让他不寒而栗。
这么想着,他上了陡坡向四处望去,只见四下里空无一人,波洛城外竟是不见一人在走动,往日里那些巡逻的人也不见踪影。
他当即心下大惊,这玄王爷究竟是什么人,他又究竟对波洛城做了什么!
雪衣一直都在忙着收拾草药,吃完晚饭之后,夜青玄陪着她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带回了一大包刚采来的药材。
北方入夜之后,风力比白天更大,帐篷外面的火堆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霹雳啪啦之声。
齐才良撩起门帘走出来,正好看到夜青玄正负手立于坡上,夜风撩动他青衫衣角,这种寒魅冷刻的气息之间隐隐带着一抹清贵之气和王者霸气。
他犹豫良久,终还是走了上去,对着夜青玄行了一礼,轻声问道:“敢问王爷如何能这么肯定,波洛城里的人出不来?”
夜青玄回身看了他一眼,没有答他,而是反问道:“近来,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齐才良连忙答道:“三月前,这些一向安稳的边疆异族突然齐聚一处,向波洛城进军,虽然末将多番暗示阻拦,却没有一点用处,他们不仅强行攻城,更是用尽卑劣手段伤害我们的将士和无辜百姓,好在波洛城原本常住的百姓就不多,多数都是些来往的商客。末将担心守不住城,便让城里的人全都撤离,并修书回京,希望圣上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来可以压住这些异族,二来,又不会激起他们的反叛和暴动之心。”
夜青玄颔首,难怪夜舜会不派一兵一卒,而是让他和雪衣迂回取道西岭,再往北疆来,好在这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齐才良继续道:“这些人很奇怪,他们占了波洛城之后,便没有再往前,而是死死守住波洛城,并且在这里布下很多奇异阵法,在四周设下毒烟阵,王妃便是因为听说这里有毒烟,才会奋不顾身地赶来与王爷会合。”
说着,他下意识地低头笑了笑,“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王妃为了王爷,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实在难得。”
夜青玄只淡淡一笑,没有作声,齐才良忙又道:“起初的时候,我们休整兵马之后,曾经想要攻城,夺回波洛城,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只能暂时退到青柳城,等着王爷的到来。”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话并没有说出口,夜青玄也不追问,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安稳居于夜朝边疆、臣服于夜朝的小族,如今突然联合来犯,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有幕后黑手。”
齐才良一怔,“王爷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受人指使的?”
夜青玄没有应声,而是朝着秦钟舸几人的营帐瞥了一眼,“你还记得王妃今天说过的话吗?”
齐才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了想,道:“王爷指的是……邪蛊?”
夜青玄颔首,目光投向楼夙方向,幽幽道:“邪蛊,那可是楼夙的东西。”
闻言,齐才良顿然大吃一惊,瞪大眼睛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些人……”
“楼夙……”夜青玄似乎并没有在意齐才良的惊讶,兀自轻轻念叨了几声,突然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淡淡道:“好久不曾交手了,我早就说过,我们后会有期。”
齐才良站在他身边,听着夜青玄冷刻的语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年玄王爷外出一行身受重伤,致使他接下来的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成了名满中原的病鬼王爷,而那个让他身受此重伤的人,不正是楼夙吗?
换言之,这一次来犯各族若当真是受了楼夙的指使,那他们与夜青玄此番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想到这里,齐才良有些担忧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看夜青玄的背影,走也不是,留下又显多余,一时间不由进退两难。
就在他为难之时,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齐才良回身看去,正好看到雪衣款款走来,与他相视点头一笑。
齐才良正要行礼,就被雪衣制止,然夜青玄还是有所察觉。
回身看到雪衣,那股寒冽的气势瞬间收敛,嘴角浮上一抹浅笑,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轻声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雪衣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在波洛城做了手脚,他们一定早已察觉,今天夜里恐怕难以安宁。”
齐才良心头一凛,这才想起自己的疑惑,连忙看向夜青玄问道:“方才王爷说,波洛城里的人怕是出不了城了,这是为何?”
说着四下里看了一眼,“区区我们几个人,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围困住整个波洛城?”
夜青玄淡淡笑了笑,反问道:“之前齐总兵说,没有人敢随便靠近波洛城,是因为波洛城内外都已经布下了奇怪诡异的邪阵。”
齐才良连连点头,“那阵法很是奇怪,秦统领遇到的那个邪阵,末将的兵将们也曾遇到过,看不见摸不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进去了,接着四周的同伴就会全都变成敌人的样子,而我们就会本能地出手,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却不知,那其实是我们自己人。末将有不少兵将都折损这这个诡异的阵法里,所以末将才下令不得擅自靠近波洛城。”
说到这里,他没由来地皱了皱眉,回身朝着秦钟舸几人的营帐看了一眼,似乎还心有余悸。
这也不怪,这个阵法另一个残忍之处便在于,处于阵中的人不自知,看不到外面,可阵外的人却能将阵中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当初齐才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那些将士们互相残杀而死!
布下这个邪阵的人,心肠着实歹毒异常!
突然,齐才良似是想到了什么,惊了一惊,看向夜青玄道:“王爷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爷在城外布下了阵法,让他们出不了城?”
见夜青玄虽然没有出声,却已然默认,齐才良不由又一阵惊讶,失笑道:“没想到,王爷竟然还懂得布阵之法。”
夜青玄垂首看了雪衣一眼,淡淡道:“兴趣所致,曾有所学。”
见他不愿多谈,齐才良便识趣地不再多问,对着二人行了一礼,“时辰不早了,王爷和王妃早些歇着吧,等明天一早城里来了人,便立刻送秦统领一行人回城养伤。”
夜青玄颔首,“有劳齐总兵。”
齐才良摇了摇头,躬身退了下去。
夜青玄一直侧着身,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渐渐走远,神色稍稍有些冷。雪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才良离开的方向,不由笑道:“你怀疑是他?”
“是与不是,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先安然度过今天晚上。”
闻言,雪衣撅了撅嘴,抬眼瞥向四方,明明四下里一片昏暗,稍远点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却一副兴致盎然地样子,“你若想要安然,又有谁能动得了你?”
夜青玄俊眉倏忽一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我听说,之前你和他们见面的时候,还不忘跟他们对了手势。”
“那是自然。”雪衣挑着眉,“否则,我如何能确定,他们就是无门的人?”
夜青玄轻轻笑出声来,一脸宠溺地垂首看她,道了句:“狡猾。”而后不等雪衣开口,便从腰间取出一枚白色琉璃雕递到她面前。
雪衣看着那狐狸琉璃雕,顿然怔了怔,呆呆看了两眼,眉间升起一丝喜色,一把抓过来,问道:“这个小狐狸不是早就被我弄丢了吗?怎么会在你身上?”
夜青玄道:“鸿鸳宴那天,你到玄王府的时候,不慎落下了。”
雪衣不由瞪他,“那你捡到了,为何不给我还回来?”
夜青玄咯咯笑了两声,将她圈在怀里,“我是在想,既然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言要嫁入玄王府,那这小狐狸就当做是你留下的定情信物好了。”
雪衣撇着嘴哼了哼,眼底却满是喜色,一边把玩着小狐狸,一边面带缅怀道:“这只琉璃雕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大哥亲手给我雕的。”
蓦地,她话音一滞,手上的动作也稍稍停了停,随后垂首轻叹:“不知道楼夙最近情况如何,为何这么久了,竟是没有一丝消息传回?”
稍稍沉吟片刻,夜青玄道:“楼夙最近出了大事,先太子回朝被立为皇太兄,而常年镇守边疆的几位将军又接连回朝,听闻如今这楼夙朝堂已经乱作一团,很多人现在是看不清形势,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投向哪一边。如此一争一闹,如今凤夙城的氛围必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而如此多的兵马齐集凤夙城,想要将消息传进传出,也确实有些困难。”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雪衣,看到她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和她眼底的落寞,又轻轻一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离洛派了无门的人混进了凤夙城,只要他们能找到消息,就一定会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