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包括台上的贺信元,自从得知夜青玄已经到了营中,他的心便有些慌了,此时想到自己等了七年的人就在身后,他的脚步顿然乱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对于君韶连连刺来的几剑只是尽力避开,一时间却是想不出该以什么样的招数应对。
忽然,他看到君韶眼神一沉,一股凌厉的杀意从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不寒而栗,而后一道剑光一闪,他根本没有看清君韶是怎么出手的,剑尖已经逼近自己的咽喉,他被逼到一个死角里,竟是不知该怎么出手反击。
“早跟你说了,刀剑无眼,不要乱了心神。”君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嗓音冷冽,“可是你还是乱了。”
贺信元无言以对,“君上……”
蓦地,只见君韶俊眉一拧,突然跃身而起,狠狠一脚踢在贺信元身上,贺信元始料未及,更是不敌君韶浑厚的内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摔下了高台,却碍于台上那人是君韶,没有人敢上前相救。
眼看着贺信元就要摔在地上,夜青玄脚步一挪,身形骤然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就连子冥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贺信元已经被他稳稳接住,在地上旋了一圈,而后站稳。
“殿……殿下……”贺信元瞪大眼睛,眼底不见丝毫对自己的担忧,而满是惊喜与激动,正想要说什么,夜青玄已经松手放开了他,而后足下一点,如一抹轻鸿掠去,翩然落在高台上。
台下一片哗然,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竟然敢如此公然挑衅君韶,而其中那些年长之人则依旧是一脸狐疑,神情飘忽不定。
一名四十来岁的将军走上前来扶住贺信元,低声问道:“你方才叫那个人什么?”
贺信元回身看他,他是君瓴第一将卫鹏,是一名出了名手狠手辣的大将,平日里沉默寡言,与自己无关的事绝不插手。
定了定神,贺信元轻声道:“卫将军是不是觉得他很眼熟?”
卫鹏干脆地点了点头,贺信元便笑了笑,抬眼向台上看去,喃喃道:“他就是七年前宫变中已死的太子殿下,君曜。”
“什么?”卫鹏愕然,瞪大眼睛向台上看去,只觉隐隐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身影。
夜风习习,吹动高处的两人衣角翻飞。
沉默许久,君韶淡淡开口打破了沉默:“七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七年……”夜青玄笑意清冷,“难得君上还记得这个时间。”
“记得,一直都记得,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找回来。”说着,他凝眉看向夜青玄,嘴角笑意诡谲,幽深难测,“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七年。”
夜青玄挑了挑眉,眼底满是不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没死。”
君韶点头,“你我之间的默契又有谁可比拟?我说你没死,你就一定没死,我能感觉得到你还活着,便四处找你,最终,我还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夜朝,直觉告诉我,你在这里。”
“默契……”夜青玄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这份默契着实可怕,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十三叔,你说是吗?”
闻这一声“十三叔”,饶是冷静镇定如君韶,也忍不住浑身轻轻一颤,神色微凛,向夜青玄看去,待看清他眼底的一丝漠然和不屑,他的神色之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阴冷,然而很快又被他一贯的淡然浅笑遮住。
“许久不听你这么叫我了。”说话间,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你上台来,是为了这个吧。也好,虽然对战夜明澜的时候,我发现你聪明了很多,却也想知道这些年你的剑术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夜青玄没有应声,四周扫了一眼,而后将目光投向离洛,聪明如离洛,顷刻间会意,一扬手,把手中的叶影掷了过去。
见状,子冥也下意识地上前,看了君韶一眼,微微点头,将手中的追风掷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夜青玄和君韶接了叶影和追风在手,而后相视一眼,只听得“唰”的一声轻响,两柄长剑同时出鞘,剑气伴着两人强劲浑厚的内息荡开,台下众人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打来,有些脚跟不稳之人竟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由始至终,雪衣都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夜青玄,眼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秦钟舸和离洛一左一右地护着,不容任何人有靠近的机会。
此时见两人人未动,剑气先起,雪衣下意识地凝了凝眉,向身边的离洛看去。
离洛抿唇一笑,轻声道:“王妃不必担心,七年前,王爷的剑术和功力与君上向来是打了平手的。这些年,王爷也未曾停止过修习,他不会输的。”
雪衣摇了摇头,“我不是怕他会输,我是怕他会赢。”
一言惹来秦钟舸和离洛两人疑惑的目光,她继续说下去道:“不管怎样,这里是君瓴大营,七年后初见,他不能输,却也不能赢,这不单单是一场功力的较量。”
秦钟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向离洛看去,只见离洛脸色微沉,下意识地抬眼向夜青玄和君韶看去。
两人的招数颇为相似,而且招数极快,身形移动乱花了眼,只看到了两道剑光闪烁,便是用剑已久的离洛,也下意识地在手心里捏了把汗。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便回望过去,只见子冥和他身边一名着了碧蓝色长裙的女子正齐齐向他看来,一个拧眉担忧,显然心思与他相似,另一个则是满脸狐疑和好奇。
而后蓝若轻轻碰了碰子冥,“喂,那个人是谁?”
子冥小声道:“丰门老人关门弟子、叶影剑传人、当年殿下身边第一剑卫离涵的弟弟,离洛。”
“他就是离洛。”蓝若早已听过离洛的名字,一直在想着这样一个人必然是满脸凶狠、心狠手辣的粗犷野汉子,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位年轻俊俏的小哥。
正想着,子冥轻轻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谁会赢?”说着朝着台上努了努嘴。
离洛瞥了一眼,“谁都不能赢,也不能输。”
“怎么可能?”子冥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不得不认,君韶手中的追风剑如其名,用起来顺手轻快,这把剑似能感受到内息的路子,顺势而为,所以他的招数总是能快夜青玄一步。
然却依旧伤不了夜青玄分毫,袭来的每一招在遇上叶影的剑气之后,似乎都会有稍稍的凝滞,然后就被无声无息地化解。
“听闻这些年你一直旧伤未愈,卧病在床,却没想到你这剑术丝毫没有退步,反倒精进了许多。”君韶敛眉轻轻一笑,手中招数不停。
夜青玄笑得浅淡,“有伤在身未见得就不能习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七年前那一次比试,我为何会输给你。”
“那你想出来了吗?”
“想出来了,那是因为我没有你狠,没有你绝,彼时你身无退路,我却前途无量。”说到这里,他的神色骤然一冷,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不过现在不同了,如今你我的身份地位已经做了互换。”
台上的雪衣见到这神色,心头顿然一晃,这种阴鸷的感觉像极了今生她初见他的时候。
看着眼前骤变的叶影,君韶也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妙,他四周的空气像是瞬间凝滞了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强大的剑气和强劲的内力似乎糅合在一起给他织了一张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他豁然就想起方才夜青玄的那些招数,没想到夜青玄会在不知不觉间,给他设了下这么一道陷阱,他的内力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给她下了阡陌之毒?”夜青玄嗓音冷冷,手中动作片刻不停。
君韶顿然轻轻一笑,“你来,果然是为了这个。”顿了顿,他轻叹一声,道:“就在你们前往西岭之前,她回府途中遇到了嵇冷玉的追杀,我出手相救,之前我见到过她带着一只男子用的玉笄,那玉笄是你的东西,所以我心有怀疑,可是却还不能断定,所以便用阡陌来试一试,若你当真就是我要找的人,一定会发现阡陌,一定会带着她来找我。”
而后,他笑了笑,展眉看着夜青玄,“你果然来了。”
夜青玄俊眉眉峰蹙起一簇,神色愈冷,“怎么才能解毒?”
君韶勾起嘴角,“你就那么想要救她?”
夜青玄不紧不慢,道:“若繁宁还在,你救不救?”
提及繁宁,君韶骤然变了脸色,原本平淡清和的招数骤然变得凌厉,想要冲破夜青玄给他设下的束缚。
突然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定定看了夜青玄两眼,而后重重点了点头,冷冷一笑,“好,你若当真那么想要救她,也不是不可,用你的血来救。”
夜青玄毫不犹豫,问道:“要多少?”
“全部。”
夜青玄手中叶影停了一下,继而朝着君韶狠狠刺去,台下的子冥和离洛已然看得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七年前,一直都被自己的十三叔压着打的夜青玄如今似是摸透了君韶的招数,内息也似略胜一筹,此时此刻稍稍处于下风的人是君韶。
就在叶影和追风相抵在一起的时候,雪衣心头一悸,眼前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将离骤然一惊,和秦钟舸一左一右地扶住她,惊呼一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