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景象确实如传闻中的,祥和太平,又或者说,从进了君瓴以后,他们说看到的一切都正如外面所传的那样,百姓生活安然,而并非是一开始的时候人们所料的那般混乱,苦不堪言。
他们的君上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残暴肆虐,荒淫无道,而是励精图治,一心治国,是以换来了君瓴今日的安康。
传言为虚,眼见为实,今日得以亲眼看到这一切,说不出为什么,雪衣的心底竟隐隐泛起一丝欣慰和安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君韶也算得上是位好君上,而并非不明是非、大奸大恶之人,既如此,他和君曜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许是另有隐情。
进了云州城到皇宫之间的这段距离,百姓一直夹道相迎,直到不能再触及的地方,队伍这才停下。
看得出来,他们对他们的君上都很尊敬,也许,于百姓而言,谁能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谁便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便是他们的君王,是他们的神。
入宫之后没多会儿,众人便纷纷下车下马,待有侍卫上前来牵走了那些马匹,雪衣下意识地拧了拧眉。
君韶淡淡道:“放心吧,孤王已经命人将桂妈妈和将离她们待下去好生安置起来,就在今后你们会居住的连玥阁。”
闻言,雪衣不由稍稍放了心,再回身看了一眼,原本的大队兵马早已不见行踪,除了他们,便只剩下几位随军的将军和随侍。
不出意料的,前方新殿殿门外的台阶下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等候,甫一见到君韶,齐齐俯身行礼,场面好不壮观。
雪衣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袖,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只大手握住,阵阵暖意从他的掌心涌来,雪衣侧身看了他一眼,弯眉一笑,和他一起随在君韶身后,朝着殿内走去。
贺信元早已带回了消息,倒是夜朝的玄王夫妇会以使臣的身份前来拜访,是以此时众臣见有一男一女走在君韶的身后,却在诸位将军的前面,心中便大致有了数。
入殿坐好之后,君韶对着众臣挥了挥手,道:“众卿就不必多礼了,孤王今日匆匆召诸位前来,是想要给大家见一个人。”
说着,他瞥了一眼堂下站在距离台阶最近处的两人,淡淡一笑,看不出深意,“来人,给玄王夫妇赐座。”
闻言,立刻有人搬了凳子上前来让两人坐下,君韶这才继续道:“这两位便是夜朝的玄王夫妇,相信贺将军已经跟众卿都已经说明白了,孤王便也不再兜圈子,这位玄王与孤王一见如故,视为挚交,这位玄王妃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更曾数次救了孤王的命,是以,他夫妻二人是我君韶的恩人,亦是我君瓴的恩人,他们在君瓴的这段时间,孤王希望众卿能对他们宽和以待,但凡是他二人的要求,只要不超出个人权限能力范围,诸位也要尽力相助,若……”
看得出众臣中有人面露疑色和不悦,君韶的神色骤然一冷,霍地站起身来,见状,雪衣和夜青玄变也跟着起身,众臣也下意识地纷纷低下头去。
“若让孤王知道有谁故意从中捣乱,不但不相助,反倒对他夫妻二人不敬,孤王决不轻饶!届时,切莫要怪孤王没有提醒过你们!”
众臣闻言,一片沉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见状,贺信元和付鹏相视一眼,突然齐齐行礼道:“臣等谨遵君上圣意——”
闻之,其余众人也纷纷行礼,应道:“臣等谨遵君上圣意——”
说罢,众人直起身来,不由朝着那对让他们的君上另眼相待的玄王夫妇看去,虽然早已听说玄王夫妇在夜朝名声大噪,来头不小,可今日一见,男的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女的则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如传闻中的经百战、破敌军、有谋略的骁勇玄王,更不像是那个曾以一己柔弱之肩托夜朝先皇遗命、辅新君登位的玄王妃。
蓦地,人群中有位老臣稍稍疑惑了一声,紧盯着夜青玄看了半晌,久久沉思,像是在想什么,而后他侧身对身边的另一位老臣说了些什么,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待看清夜青玄的容貌时,亦是大吃一惊,一脸愕然,两人交头接耳的一会儿,却似乎还不敢确认,撞见君韶清冷的眸子,便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待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之后,夜青玄和雪衣回到连玥阁,天色已经黄昏。
中午的接风洗尘宴虽丰盛,雪衣却无半点心思品尝,一则,口味上一时间难以更改,二则,宴上一直有人以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和夜青玄,让她浑身都不舒服,没有胃口,索性就不吃了。
好在桂妈妈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早早的就备好了晚饭,待他们陪着君韶和诸位大臣走了一遍过场回来,还当真有些饿了。
身体已经痊愈的将离心情大好,见院子里积雪很厚,便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有一名玄衣侍卫一直在一旁,时不时地搭把手帮忙。
虽然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容,眼神却变不了,尤其是看向将离时的眼神,简直甜到让人牙酸。
两人乐乐呵呵地堆了几个雪人,蓦地将离神色一凝,停了手中的动作,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侧身看着那人,撇嘴道:“钟舸,你说离洛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秦钟舸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就别担心着担心那了,离洛不是我们,他身手了得,头脑聪明,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定是在查那个陆繁尧的事情,等事情结束了他就会回来了,你现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怎么了又?”将离凝眉嘟了嘟嘴,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自顾自地堆雪人去了,顿了顿,又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抱住秦钟舸,“答应我,你以后不会丢下我不管。”
闻言,秦钟舸不由咯咯笑出声来,笑容得意连连点头,“放心……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不管我去哪里都会把你带上,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和你分开。”
“乌鸦嘴,你才下黄泉……”将离言一瞪,抓住一只小木棍便追了上去。
身后不远处,雪衣和桂妈妈站在一起看着两人追逐的身影,无奈摇头叹息,只听桂妈妈笑了笑道:“将离这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跟是小孩子一样,她可比王妃还长一岁呢,这心智跟王妃比却是差得远了。看来,当真是成了家的人才会更懂得照顾别人,将离也得尽快成家才是。”
雪衣听出她话中深意,轻轻握住她的手,柔柔一笑道:“桂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帮他们俩把婚事办了。”
桂妈妈顿然神色一喜,“当真?”
雪衣用力点点头,“等这边的事情都安顿下来了,我就去和阿玄说说这事,有他出面,君上一定会答应。”
提及君韶,桂妈妈不由皱了皱眉,脸上有一丝疑惑之色,“王妃,桂妈妈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你是想问阿玄和君上之间的关系。”雪衣轻轻笑了笑,看穿了她的心事,桂妈妈闻言连连点头道:“桂妈妈是觉得王爷和君上明明是两国人,此番亦是初见,却为何君上对王爷如此厚待?不仅接我们入宫,还赐了座这么漂亮的宫殿,桂妈妈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放心吧。”雪衣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她,“其实阿玄和君上是旧识,他们很早就见过,再者,这连玥阁虽好,却并非阿玄真正该居住的地方,也许……他真正应该住的那个地方,远远好过这里……”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神色略有些沉湎,像是想起了什么,嗓音幽幽,轻声说着。
桂妈妈听得不是很清楚,问道:“王妃方才说什么?这里不是王爷该居住的地方,那他应该住在哪里?”
雪衣摇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桂妈妈,君瓴不比莫凉城,外面天冷,外面进去吧。”
“哎。”桂妈妈知道雪衣的身子向来不好,也不敢让她太受寒,便扶着她进了门去。
连玥阁大门外,前前后后有几道神色诡异的身影来来回回晃了几圈,看到四周的玄衣守卫,便又悄悄退了下去,朝着常宁宫的方向去了。
“连玥阁?”常宁宫中倚霞殿内,听得宫人来报,王后千凝隽眉紧蹙,一脸不可思议,瞪了瞪眼道:“为何会安排他们入住连玥阁?这是谁的主意?”
宫人小声道:“听闻是君上亲自下的命令,道是……道是玄王夫妇身份尊贵,特请入住连玥阁……”
“胡闹!”千凝顿然厉喝一声,站起身来,“连玥阁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们这种人能住的?君上这是糊涂了吗?明知道连玥阁乃是准储君之所,那是……那是君曜哥哥小时候所住的地方,今天他却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夜朝王爷住进去,这明摆着就是要针对君曜哥哥,当真欺人太甚!”
她深吸了几口气,突然转过身去,朝着殿门外走去:“不行,本宫决不能容他们这么欺负君曜哥哥,本宫这就去把他们赶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