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将离意料中的,提及离洛,蓝若的神色骤然一变,慌张地看了将离一眼。
等候在门外的秦钟舸和子冥皆是一脸愕然,相互看了一眼,暗叫不好,蓝若现在本就是生无可恋、满心绝望,将离这过激的言语若是再刺激到了蓝若,那可就糟了。
这么想着,两人抬脚就要往里冲去,突然只听蓝若声音颤抖道:“离洛……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将离挑了挑眉,把饭菜端出来摆在她的床头,“还能怎样?跟着你那样顶撞君上,最后还得殿下亲自出面才留了他一命,你以为君上会就这么算了?你也太天真了,离洛刚刚从你这儿离开,回到连玥阁,就已经被囚禁起来了,哦不对,是软禁,现在他除了上茅房之外,根本别想走出房门半步,还要每天被君上派来的人各种折磨……啧啧,殿下都没辙了,毕竟君上能看着殿下的面放过他一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折磨……”蓝若慌了,眼眶开始泛红,君韶的手段有几何,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他若当真有心要折磨离洛,那离洛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她连忙就要起身,却因为剑伤未愈,加之这些天不吃不喝,浑身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刚起了身又摔回床上。
将离抿唇看了她一眼,轻轻叹道:“蓝若姑娘,你也别怪我说你,你若是真的想要见到离洛,想要为离洛好,那就赶紧着养好伤,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向君上招了,届时君上心情一好,说不定就答应你让你去看离洛,甚至连离洛也会给放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招了……”蓝若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什么好招的?当初主人就是担心会有这样一天出现,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让我知情,我所知道的事情本就不多,我……”
蓦地,她神色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定定沉思片刻,她兀自点了点头,“是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如果君上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答应放了离洛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微微弯眉笑了笑,向着将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好好吃饭,好好养伤,不过还请你和秦统领一定好照顾好离洛,他性子倔,我……”
“嚯!”将离轻喝一声,“他性子倔?难道还能比你还倔?”
“我……”
“好了……我和钟舸与离洛之间的感情虽非男女之情,却胜似亲生兄妹,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你就尽管放心吧,离洛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说着,她端起碗筷交到蓝若手中,又转身走到门旁从子冥手中夺走那盒香膏拿给蓝若,“这个,是王妃亲自给你配的香膏,等伤口结痂之后涂在伤口上,可以消淡疤痕。”
蓝若顿然喉间一哽,垂首,眼泪落入碗里,她重重点了点头,“请待我向太子妃谢恩,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将离满意地挑了挑眉,“这就对了嘛。”
而后她看了看蓝若狼吞虎咽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叹着,转身出了门去。
门外,秦钟舸和子冥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连连摇头,子冥道:“我好劝歹劝了那么久,她才吃了两口,你这一出马就拿下了。”
将离轻哼一声,朝着院外走去,道:“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大男人摸不透姑娘家的心思,切不中要害,蓝若姑娘现在是生无可恋,你跟她说再说这世间的美好和大道理都没有用,那就只能挑她最在乎的去做。”
“可是,离洛也没被软禁……”
秦钟舸话没说完,就被将离一把抓住捂住了嘴,而后回身看了一眼,瞪了瞪秦钟舸道:“笨死了,我要是不这么说,她能乖乖吃饭服药养伤吗?”
子冥在一旁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们,没想到你们会对一个毫不起眼、无权无势又得罪了君上的蓝若这么关心。”
将离撇撇嘴道:“才不是,我是看在我们离洛的面子上才这么对她的。”
子冥和秦钟舸忍不住笑她嘴硬心软,而后子冥道:“因为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蓝若。对了,明天就是立储大典了,连玥阁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钟舸点点头道:“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已经按照礼部送来的单目仔细核对过了,再说,殿下这也不是第一次……”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而是轻叹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子冥也跟着叹息一声,凝了脸色,点点头,拍着秦钟舸的肩道:“我明白,但愿明天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两天的雪已经停了,夜风却不止,窗外时时传来呼呼的风声。
雪衣整理好床铺,将一众宫人屏退之后,回身便看到夜青玄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怎么了?”雪衣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在想明天的事情?”
夜青玄点了点头,“明天的立储大典绝对不会那么顺利,我是在想,会有哪些人出手或者出面阻拦?千许毕竟曾是国丈,千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雪衣凝眉想了想,道:“我倒觉得,千家的人不足为惧。”
说着,她抬眼看着夜青玄,浅浅一笑,朝着窗子走得更近些,“千许刚死,千家元气大伤,那些千许的跟随者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此时的千家就是君上心头的一根刺,谁动谁死,他们不会愚蠢到在这时候公然反对君上的。”
“可你忘了,千许虽死,千家还有个王后在宫中。”
“王后……”雪衣撅了撅嘴,沉吟片刻,“可是此番王后是背弃了她自己的父亲才得以保全自己的,我倒觉得千家的人不仅不会帮她,反而会怨恨她、针对她,再者,此番王后既是有心弃暗投明,告知君上陆繁尧和千许要偷袭的事情,就必然也最好了要被千家抛弃的准备,现在她孤身一人,唯一的依靠就是君上,若要她反了君上,我怎么都觉得不可能。不过……”
她突然回过身来,挑眉诡谲一笑,眼神诡异地看着夜青玄,“反倒是立储大典过后,你真的成了这君瓴的储君太子,应该要好好提防着她,毕竟到那时候,她就是你的婶婶了,难保会不会借此机会和由头做些什么。”
闻言,夜青玄不由朗声而笑,“你说的不无道理,看来我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雪衣弯眉而笑,挎着他的手臂,道:“所以现在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这样明天才能有精力应对那么对事情。”
夜青玄重重点了点头,“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在床边坐下,夜青玄定定看着她,满目柔和和宠溺,“我擅自做主向君上请命,把需要你出面的那一节去了,你会不会生气?”
雪衣轻笑一声,摇摇头,“你是明白我的,我对这些繁重的礼仪和喧闹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最近又特别容易疲乏,比起穿戴那么重的服饰在人前走来走一天,我更宁愿躲在这里睡上一天,也省得担心累了自己……”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嘴角溢出一丝浅笑。
夜青玄如何不懂?他伸手将雪衣揽进怀里,抬眼环顾四周,“也好,留下来休息我能放心些,只是将离和桂妈妈明天要劳累些了,依你的性子,我们的东西你是断不会容那些不认识的宫人触碰的,就只能让将离来收拾了。”
雪衣咯咯一笑,“知我者,你也。”
寒风呼啸,雪衣已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睡意朦胧见,有一道人影在面前晃动,她懒懒地睁开眼睛一看,夜青玄已经起了身,正在穿衣服,一转身看到她睁开眼睛,便又放下衣服,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伸出来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等会儿将离和桂妈妈会过来陪你。”
听着他轻声细语地说话,雪衣心里一片柔软,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撅嘴道:“不想让你离开,又不想耽误你做事。”
“乖……”夜青玄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我很快就回来,你一会儿起身了,记得把汤药喝了。”
雪衣乖乖地点了点头,松开他,挥挥手道:“去吧,我等你回来接我。”
夜青玄便站起身,拿起衣服穿好,复又回身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到外厅,雪衣听到他和秦钟舸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快步离去了。
雪衣独自一人躺着,所有的困意突然就一扫而空,怎么也睡不着。
纵然这样的结果在她和夜青玄的意料之中,可得等这一天真的来了,也还是有些难以一下子就接受了。
她忍不住沉沉一叹,微微坐起一些,靠着软软的垫子怔怔出神,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色亮起。
许是知道雪衣这几天起得晚,桂妈妈特意晚来了一会儿,待雪衣喝了汤药,正要收拾起身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将离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惊道:“小……小姐,殿下在前往祭坛的途中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