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烟听到了稳婆轻轻的喊声,缓缓睁看眼睛,瞥了稳婆一眼,而后目光从那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总觉得这几人似乎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他们是谁。
回想着方才半睡半醒间听到的那句话,她故作随意地问道:“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当归。”
三人相视一眼,离她最近的那人沉了沉气,缓缓道:“是小的,小的方才在想之前开的那份药方可对,究竟是该……起风当归?”
他故意把“几份”又说成了“起风”,稳婆年岁不小了,听得不是很清楚,便没有在意,倒是流烟顿然瞪了瞪眼,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面上却是淡然平静。
她皱了皱想要起身,稳婆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一些,垫上垫子,只见她凝眉想了想道:“当归性温无毒,补血活血,不过当归行气,如我这般的人暂时还是用不得的。”
“是……”那人连连点头,回身看了身后的三人一眼,似是在暗示什么,而后另外两人对着流烟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到那位大夫身边,问道:“夫人的身体现在怎样了?”
大夫不敢乱动,小心翼翼道:“夫,夫人她身子虚弱,受不得风,要好好休息……”
闻言,四人脸色一沉,流烟似是看懂了他们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门对那几个丫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问问大夫。”
丫头们只当她是要问和孩子有关的事情,也不想看着她难过,纷纷退了出去,稳婆却因为受了顾修的命令在这里照顾流烟,不便离开。
眼看着门重重关上了,流烟便朝着四人看了一眼,突然其中一人抬手打晕了那名大夫,床前这人则一扬手将稳婆打晕,对着流烟行了一礼,轻声道:“王妃,属下奉殿下之命来接王妃离开。”
流烟神色一凛,蠕了蠕嘴唇,“他……他知道我在这?”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我们原本是奉命来接给我们传递消息的那人,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竟然是王妃!”
另一人道:“事不宜迟,趁着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再说,只是王妃的身体……”
流烟喉间哽咽了一下,凝眉想了想道:“我不碍事,我只是担心这四周皆是顾修的人马……”
“王妃放心,如今赤荆门三面受敌,城中可用的兵马已经尽数调去守城了,我们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离开才是。 ”说着,另外三人上前来,扯过一件宽大的披风罩在流烟身上,沉声道:“王妃,得罪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几个丫头对于之前孩子被抢一事心有余悸,不安地看了一眼守卫,而后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夫人,您等会儿想要吃些什么?奴婢这就让人给您做去。”
等了一会儿,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几人又连连敲门问了几声,却始终都没有一丝回应,见状,几个丫头不由慌了,一把推开了门一看,屋里哪里还有流烟的影子?
刚刚安生了一小会儿的院子又闹腾了起来:“来人呐,夫人被劫了!”
闻言,守在周围的守卫全都吃了一惊,纷纷追了出去。
四名烟衣人将流烟团团围在中间,快步朝着他们事先和外面的人约定好的地点走去,边走边问道:“王妃怎会知道这里有条密道能出来?”
流烟轻声道:“这条道也是我的曦儿无意中发现的……对了,你们有没有见到曦儿?”
“王妃是说容姑娘也在这里?”四人吃了一惊,瞪了瞪眼,流烟点了点头,“她在的……只是不知现在她在哪里……”
另一人道:“王妃别急,容姑娘身手了得,我们都不见是她的对手,相信她自己定能应付得了。 ”
“可是……”她心中慌得厉害,本想说“可是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突然只听其中一人低喝道:“遭了,被发现了!”
抬眼望去,迎面一队人马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四人来不及多想,连忙扶着流烟掉头朝着别的方向走去,结果却发现路已经全都被堵死了。
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看来,我们能这么顺利地找到王妃、带走王妃,不是侥幸和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让我们这么做的!”
流烟站稳身体,抬眼望去,待看清对面那人,心下狠狠一凛,脱口道:“顾修!”
“顾修?他不是去了西门……”
而后,四人恍然大悟,流了口唾沫,缓缓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已经料到会有人趁乱潜入城内,救走传出消息的那人,所以故意假装离开,引蛇出洞。”
“夫人……”顾修的脸色沉冷难测,一步步走上前来,“你刚刚生完孩子,身体那么虚弱,这是要去哪里?”
四人一阵诧异,这才想起顾修有位夫人生孩子的事,恍然回神,那个人竟然就是流烟!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和顾修……你们……”
闻言,顾修原本已经冷得可怕的眼神骤然一凛,浓眉皱成一坨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流烟,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们刚才喊你什么?”
流烟心里一阵慌乱,看了看顾修眼底渐渐腾起的杀意,又看了看身边的四人,挣脱了他们,将他们往后推了推,轻声道:“等下一有机会,你们就立刻离开。 ”
“王妃!”
“王妃?”顾修轻轻笑了两声,笑意之中满是嘲讽,“呵!王妃?他们不是楼陌卿的人吗?为什么会叫你王妃?”
流烟心知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他,不由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王,我的夫君没死,他叫楼陌卿……”
顾修点了点头,虽然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可他眼底的浓烈戾气和波动已然出卖了他,“这么说,那个孩子……是楼陌卿的儿子?”
见流烟垂首默认,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好,好得很……我顾修这段时间竟然一直在给自己的敌人养妻儿,哈哈……”
“王……”流烟心下狠狠一痛,她知道顾修待她好,至少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是真心的。
顾修抬手拦住了她,冷冷道:“你不该叫王,你该直呼孤王的名字,顾修,毕竟孤王与楼陌卿是敌人。”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道:“孤王之前还在说,如果你再对孤王狠一点、坏一点,也许孤王就能狠得下心……舍了你了。”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重,看向流烟时的眼神也满含杀意,低垂的双手紧紧握起又松开,而后向流烟伸了伸手,道:“孤王救了你的命,又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该还些什么回来?”
流烟心中明了他话中深意,轻轻点了点头,“是,是该还你些什么……既然这条命是你救的,那便还给你罢。”
说罢,她抬脚朝着顾修走去,四人连忙拦住她,“王妃,你不能过去,顾修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
“你们快离开,不要告诉陌卿我在这里……”
顾修冷睇了他们一眼,呵呵一笑,“可惜,你们谁都不能走。”
而后他抬手一扬,在一众兵马冲上来的同时,自己掠身上前,一把拉过流烟在怀中,稳稳落在后方,眼看着那些弓箭手将四人团团围住,一时间百箭齐发,四人进退无路,只有一死。
流烟定定地看着,强忍多时的眼泪簌簌落下,她轻轻摇着头,却无力阻止,只能用力咬着嘴唇。
“呵!不忍心了?”看着她无奈落泪的模样,顾修冷笑一声,携着她转过身去,“不过四个人而已,你就这么难道,那你要是看到这些……”
说话间,他带着流烟朝着地牢的方向掠去,落在牢门外,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人,每一个身上都满是鲜血,中了很多箭,此时早已没了气息。
“他们都是和那四个人一伙的,也就是之前防火少了我城中粮仓的那伙人。”顾修笑着,不紧不慢道:“孤王不得不承认他们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若非孤王早有准备,设了陷阱,若非有弓箭手封住了牢门,孤王还不一定抓得住他们。”
流烟心中狠狠一痛,终是忍不住苦出了声,“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你瞒你……我流烟没什么好辩驳的,你动手吧……”
“你以为孤王不敢杀你?”顾修一咬牙,扬手抽出了身边那人手中的佩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流烟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认为过,也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会把这条命交到你手中,至于我欠你的,只能来生再还。”
说罢,她紧紧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顾修狠狠皱了皱眉,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却是始终没能下得去手。
蓦地,流烟身形狠狠一晃,他下意识地丢了手中的剑,伸手将她接住,而后低头看了看她,沉吟道:“来人,去告诉楼陌卿,他的王妃在孤王手中,人和城……让他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