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日,一大早,各府各院就早早起身忙碌起来。
独独流霜阁内一如既往地安宁平静。
因着雪衣的失心症还未痊愈,流霜阁显然是打算今夜在小厨房自行起灶,不去掺和府中的晚宴。
碍于容霜和司仲卿的事儿,左云等人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张罗,免得别人说闲话,然表面上的摆设虽然清减了不少,可他们左家几人的新衣服就一人做了五套,外加一些金银首饰和送回左家的开销,司府这一次算是动了大手笔。
若是再加上这几日府中在几人吃喝上的开销,当真是花去了不少银两。
得知这些,桂妈妈和将离一大早就嘀嘀咕咕念叨开了。
桂妈妈一边给雪衣整理衣衫,一边唉声叹息道:“老爷也真够狠心的,夫人这才刚走没多久,他就如此对待小姐,若是让容家那边知道了,老爷子定是要心疼死了。”
“就是……”将离伸手试了试水温,撇着嘴道:“小姐,你为什么都不去跟老爷说说?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司府的嫡女,为何二小姐做了五套新衣,却只给三小姐做了两套?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教人家怎么看?”
桂妈妈接过话道:“要我看,二夫人这摆明了就是欺负小姐,以为小姐得了失心症,不会跟她们计较,若是她们知道小姐根本没有生病,看不吓死她们。”
“好了……”雪衣无奈地打断两人的念叨,一手握住桂妈妈的手,一手握住将离,“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们也该明白,我从来就没有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放在眼里。”
将离点头道:“我知道小姐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是现在咱们争的并非是这些衣服,而是……而是咱们在司府的身份地位呀。”
桂妈妈连连点头,“将离说的没错,三小姐,如今夫人和大公子都不在了,咱们……咱们必须得自己为自己争取了。”
说到伤心事,桂妈妈不由得低头擦了擦眼泪,“我听说,老爷有心让二小姐住持今夜的祭典,这请大药方的人,也是……也是二小姐,你说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往日里,向来都是身为嫡长子的大公子请大药方的,如今就算大公子不在,那也该是三小姐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二小姐啊……”
桂妈妈越说越急越生气,差点把水盆给打翻了。
雪衣拉住她,继而清冷一笑,“请大药方?呵!大药方已经没了,我倒是好奇他们这是打算怎么请?”
将离接过话道:“瞧着二小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一大早刚刚起了身,就穿上新做的衣裳出了门去了。”
雪衣神色不由一凝,“一大早就出府了?”
将离点头道:“看样子,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出门的时候一直都是带着笑脸,见了人也不再是冷冰冰地一张脸。”
说着,她凑上前来,嘿嘿一笑道:“三小姐,你说二小姐这么高兴,是不是跟澜王爷有关?”
这倒是有可能的,府中上下谁人不知,二小姐钟情于澜王爷,鸿鸳宴后,因着玄王爷上门提了亲,而澜王爷却没来,她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雪衣不由斜视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顿了顿又道:“告诉钟舸,派两个生面孔守在澜王府外,看一看澜王府有什么动静。”
她这么做,倒不全是因为司颜佩,她只是不希望在这除夕夜里,他会出现徒增事端。
司府的马车在澜王府下人的引领下,从侧门进了院内。
不得不承认,司颜佩确实是一个美人儿,如今着了新装,又是一脸喜色,隐隐带着一抹娇羞,着实一个美人胚子。
然而这澜王府的下人见了她,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司二小姐是个怎样的人,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背地里少不了要拿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儿来闲聊,加之他们都看得出自家王爷对三小姐远比对二小姐重视得多,看起来不免就是二小姐自己倒贴着自家王爷,也难怪这些人对她并不待见。
“二小姐先且稍后,王爷还有些事未处理完,稍后就来。”小丫头把她领到后院,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待着,便自行离去了。
司颜佩倒也沉得住气,冷眼看着那些下人的漠然嘴脸,暗暗记在心上。
她自然是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一个庶出女儿,配不上夜明澜,可她偏偏就是要拼一把、赌一把,等有朝一日她出人头地,定会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地上向她磕头认错!
时候还早,她也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无意中路过一个小院子,正要走开,突然只听守在门外的那两人小声嘀咕:“哎你说,这里面的这人,当真是北郡容府家的四小姐?”
司颜佩脚步骤然一滞,站外门外偷偷看了里面一眼。
另一人回道:“这个谁知道?咱们又没见过容四小姐,既然王爷说是,想来应该错不了。”
“可是,咱们王爷也没见过容四小姐长什么样儿啊,否则也不会发愁了。都说容四小姐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可是现在她受了伤,连站都站不稳,谁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呢?”
闻言,门外的司颜佩不由神色一喜,受伤,容曦竟然受伤了,这可真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这么想着,她缓缓走进院内,两人一见她,连忙就要行礼,却被她抬手制止。
“这屋里是什么人?”
两人相视一眼,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司颜佩故作不悦道:“怎么?难道外面传闻王爷在府中养了美人儿,这事竟是真的?”
“这……二小姐您想哪去了……”
司颜佩显然根本没有给他们解释机会的意思,上前一步推开了门,两人见拦她不住,连忙跑开去找夜明澜。
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脸色憔悴的小丫头正吃力地扶着屏风,勉强站着,抬眼见到司颜佩,她的脸色骤然一怒,“是你!”
司颜佩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突然“哈哈”而笑,“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现在果然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人!”
听到她的笑声,容曦心中不由恼火,“司颜佩,你这小人,竟然在背后出阴招!”
说罢,她挣扎着伸手扶住一旁的木椅,想要向着司颜佩走来。
司颜佩冷冷一笑,不骄不躁地走上前去,在她的手刚刚触到椅背的时候,突然一把将木椅推开,容曦失去了扶手,重心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你……”她气得双颊通红,恨不能站起身狠狠给她几掌,奈何自己现在浑身的内力和力气全都使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把全身的功力和力气全都封住了一般。
见她这样,司颜佩倒是欣喜不已,以往每次发生冲突,她都会因为不是容曦的对手而大大吃亏,难得有一次这个死丫头像个废物一样倒在她面前,她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屋内时不时传出一阵阵喝骂,伴随着一声声闷哼,传到屋外的几人耳中……
不远处,夜明澜在一位随从的陪同下,透过半开的窗子,将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只听他身边的那个随从啧啧了两声,叹道:“真没想到这司二小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王爷,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明澜冷笑着道:“人是闵扬带回来的,他说是容四小姐,又有谁知道真假?毕竟咱们都没见过容曦。”
“所以王爷这是想要借二小姐的眼睛,来确定容曦身份的真假?”
得到夜明澜的默认,随从还是有些不明白,“若是为此,咱们大可领着二小姐去见一见这个容曦就是,又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夜明澜冷哼一声,紧盯着司颜佩,缓缓道:“司颜佩母女最大的麻烦便是自以为是,一直以来,她们都在试图借本王的手为她们扫除障碍,司雪衣如是,司仲卿如是,容家亦如是。她们倒好,事情全都由本王来做,好处都由她们来得,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边说边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神色渐冷,“容曦从进了澜王府到现在,根本没有见过本王,换言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是何人绑架了她,给她下毒。现在让她和司颜佩正面冲突,若是来日她当真大难不死,或者回去见到雪衣和容家的人,你认为,她会怎么说?”
随从愣了愣,继而了然地点头笑道:“属下明白了,到时候容四小姐自然是一口咬定偷袭她、给她下毒的人是司二小姐,而与咱们澜王府没有丝毫关系。”
夜明澜淡笑着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本王很想知道,时至如今,司颜佩对本王还有多少忠诚,今日她在澜王府见到容曦的事情,她会不会说出去,出卖本王。如此一来,可谓一箭三雕。”
说罢,与那随从相视一眼,得意一笑。
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只见一抹俊挺的身影大步掠入屋内,眼看着司颜佩恶狠狠地笑了笑,手中的匕首就要对着容曦的脸划了下去,那人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司颜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