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很顺利地,从胡小天的眼皮底下走掉,他没有再追过来。
然后回到和东街茶馆楼上的小小蜗居,一觉睡到大天光,因为要追上那辆末班车,耗费了些许光能,所以睡得,又香又沉。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迷恋城市里这种搭公车游戏,每一趟每一列,在不同的座位上,都会在即便擦得很亮也会薄染灰尘的玻璃车窗外看到相同路上的不同风景。
虽然跟浮游于星宇中央,飞速穿行过无垠的广阔空间,作为纯粹的一段光所感受到的世界不太一样,却也象在经历某种并非刻意安排的短暂观光旅行,令我曲线慢慢弹跳起温柔弧度,如湖底暗自涌动的一波波细碎水纹。
早晨起来,简单整理过个人事务,我开门要去上班,开门刹那,却没有预想中的纯净阳光射落眼眸,只是,门外却突然盛开出一大把衬着满天星凝着清新露珠的深红玫瑰,还有那浓郁得快要将整条楼道充满的魅人花香。
看起来应该超过一百朵的,这把价格昂贵血统不凡的伊甸园人工玫瑰,此时正被阮明辉捧在怀里,他微笑着要递到我手里:
“非宝!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为什么要送玫瑰给我?”我没有接,只淡然凝望他生出些许红晕的清秀脸容。
“因为我说过要追求你,却从没送过花给你,好象太说不过去了。”他拧了眉,疑惑低问道:
“我这种表现是不是完全不及格?”
我摇头:“确实如此。”
“难道再叫我抱回去么?非宝一定要这样折磨人么?”贵公子半开玩笑地嗔怪,明亮深眸里忽闪一抹不安与期待。
他卷起袖子的手臂用力托高了玫瑰花,似乎一直要举到我脸上,试图用这美丽花朵散发的阵阵华贵香气将我彻底吸引。
我有注意到贵公子原本苍白无力的纤细臂腕隐现出道道强劲筋肉,身上的衬衣胸口处似乎也被花上露水打湿了一点点,恍惚间竟透显出几份介于坚强与温柔之间的男人气质。
“现在有很多人爱阮明辉,将来会有更多的人爱阮明辉,为什么阮明辉会爱莫非宝?”我不禁叹息低问。
“非宝的问题总是这般古怪。”阮明辉唇角边的笑意在渐渐加深,“不过,对我来说,是个好问题,你收了我的花,我便回答你。”
“你当真要送我花?”我想了一想,再继续问他。
“你有什么特别意见么?”他温和反问。
“送花的地点与时机选择错误。”我淡然相回,慢慢掠过他身边,往楼下走去。
白衫白裤的贵公子双手捧着玫瑰花,跟在我身后:“为什么?”
他的身后跟着他的保镖,想笑却不能笑,要始终保持一脸严肃的两个狗熊身材保镖。
“因为莫非宝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所以阮少你,不能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送花给她。”
我在靠近茶馆的楼梯口站定,望向他惊愕的脸:“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只要有心,非宝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明亮深眸内难掩丝丝得意骄傲,这是过惯呼风唤雨生活的富家公子,为金钱世界所宠溺培养出来的特殊格调,可以在一分钟内决定无数人悲喜的尊严大气。
但是,他说的只要有心,却叫我忽生欢喜,不明白的欢喜:
“如果真要送我玫瑰,今天下午三点,还请亲自送到樱氏财团房产公司大楼十层清洁部,在卡片上写清楚,送给莫非宝小姐。”
我转身,往他左边脸颊轻滑过一个淡淡吻印,低低道:
“那时候,如果你可以令你怀里的花不会凋零一朵一瓣,我会当众再吻你一次,好不好?”
吻过呆愣于原地的阮明辉,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的贵公子,我背着我的双肩包继续出发,去往峰岭别墅,进行最后半天的在白弱水家打工生涯。
我做了早饭与午饭,服伺白弱水上床休息,这才跟阿迪提出辞职,连带我的一万元违约赔偿金,不能提前一个月告知主人的临时辞职赔偿。
“你能再考虑考虑么?”阿迪没有数我的钱,坐在我的工人房里,低了头,又再抬头,艰难说话。
“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我淡然拒绝,“再留在这里,也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虽然知道了在世界上各个角落里活着的,或是已经死去的公主与王子,好象不可能永远相爱,”我微微地笑,“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不甘心轻易认输。”
阿迪的眼里涌出一层晶莹雾意来:“莫非宝,原来也是爱上了一个洋葱王子的倒霉公主么?”
“好象,现在是有一点点倒霉。”我仍是微笑,“不过,如果不将那洋葱彻底剥开,我又怎么可以明白,这个洋葱,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洋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