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永远离去

“慢点。”我步伐太快,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声响,江墨言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中走出来,迎了上来。“怎么了。这般着急?”

“我······他······”我指了指后面公寓方向,又寻思着江墨言不知道慕北川住在后面,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墨言一双犀眸紧紧锁在我的脸上,我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过了会儿抬起头,对他轻笑声,“外面下雪了。我出去看看。”

“你也知道下雪了。”江墨言的目光看向我在宽松上衣下看不出丝毫怀孕迹象的小腹,心中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是清楚。

“我会很小心,我饿了,你赶紧去做饭。”我极力镇定,推了推面前高大的身子。

江墨言攥住我的手蹙眉不动,“很饿的话,我先帮你下碗面。吃完,我们一起出去。”

“哎呀。我又不是刚学走路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摔倒,我就出去看一下,五分钟,马上回来。”总觉得慕北川出事了,他最后离去的背影在我的脑海中烙下烙下深深印记,时不时触动我那颗坚硬却偶尔小矫情的心,有些焦急,语气也自然自然带上些不耐。

我一直把他推进厨房。故意拉下脸,像个万恶的地主婆般颐气指使,“快点做饭,我马上回来要吃饭!”

江墨言还欲开口,砂锅中的汤开始上涨,听到水落在灶上噗呲噗呲的声音,他慌忙回身过关上火,收拾残局。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我幸灾乐祸的笑着向外走去,外面雪很大,从温暖的客厅中出来,冷风直直向脖颈中钻去,冷冷刮过皮肤,寒意直达心底,怕江墨言听到我打喷嚏。我慌忙捂住嘴,把拉链一拉到顶,带上羽绒服上面的帽子,双手环住身子向院落外走去。

雪变成鹅毛般,随风飘忽不定的乱刮着,落在我裸露在外的脸上,有时候很想让江墨言带着我离开温城,寻一处没有寒冷的地儿生活,只是父母已经年迈,我无法割舍,就算以后孩子生下来,出去走走的话,我也不会长时间在外面逗留。

雪落在路上瞬间化成水,我不敢走的太快,远远的看着慕北川公寓门前停着几辆车子,敞开的客厅中有一些人,耳边随风传来几声不真切的争吵声。

走近些,我依稀认出里面慕北海和慕北洋来,我双眉紧紧蹙起。

慕家在两年前经过慕北川的折腾,早已经落败,我偶尔听钱回八卦,从前慕家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为生计奔波的市井小民,慕北洋跟慕北海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想出去看人脸色讨生活,但迫于生活所逼,他们也只能出去找工作,一般像这种高学历的落魄少爷,一般都看不上别人给他提供的职位,再加上他们从前他们长期盘踞在温城,得罪的不在少数,随话说墙倒众人推,肯定会在他们落魄的时候给予打压,找不到理想中的好工作再加上加上他们还要时不时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他们对慕北川的恨可想而知,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着实是让我有些意外。

靠近敞开的铁门他们的争吵声就越发清晰,我蹙眉站在原处,动了动帽子,屏住呼吸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

一字字一句句交错着传来,从这些零散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事情的梗概。

如我所想,慕北川这次回来是身患重病,人一旦濒临死亡,总是会想起以前自己做的很多错事,他出于愧疚把慕家的人都聚到一起,准备给他们一些钱作为补偿,只是消息不知怎的被一直抚养小小的孔书彤的家人知道,他们后脚也赶了过来。估扑每亡。

这不,两家人因为财产的问题,开始争执不休,闹得不可开交。

冷,一股寒彻骨髓的悲凉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我替慕北川感到悲哀,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失去了事业,众叛亲离,如今快要死了,想要赎罪却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他的生死,只在乎他的钱。

这是他的家务事,我没有权利过问。只是我很想见他一面,抬了抬脚又收了回去,觉得他们这些人在这里,我进去有些不合适,踏着地上依稀堆积的雪,转身进了公寓。

我低着头,思索着心事,不期然装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江墨言只是轻蹙下眉,掸了掸我帽子上的雪花,拥着我进了客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我沉默着在餐桌前坐下,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米粒。

“不是饿了吗?多吃些。”江墨言夹了块木耳放进我的碗中,我有些愤恨的戳了戳,我对黑木耳讨厌的紧,江墨言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慕北川住在我们后面的公寓中。”

闻言,江墨言优雅的吃饭动作硬生生的顿住,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潋滟的眸子肆虐的寒意席卷而来,攥着筷子的手逐渐用力,用力之大,好似要将手中的筷子折断一般。

“我也是前两天知道的。不过,你也不用反应这般大,我刚刚得知他身体出现了问题,或许活不久了吧。”

如若不是病入膏肓,清楚知道慕北川性格的慕家人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在公寓中吵闹,脑中不管好的坏的过往不停从脑中掠过,口中的饭菜莫名有些食不知味。

“他或许在骗你博取同情呢?”江墨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深沉的眸子情绪复杂。

“我觉得不可能,他就算是要骗我也不可能逼真让慕家跟孔家人演戏给我看吧。”

再说,他怎么知道我会注意到公寓公寓发生的事情而好奇过去查看呢。倘若真如江墨言说的那般,慕北川的心思完全是可以不能用人类来形容了。

江墨言低眉沉默,凉薄的唇轻抿。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他死了我们也不用担心以后他会出现纠缠我们了。”片刻之后,江墨言端起碗筷开始吃了起来,他敲了下我的碗,“好好吃饭,你不吃你肚子里的也该要吃了。”

“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我塞了一块鱼肉在嘴中,“刚刚听到了小小的哭声,想想七岁的孩子跟丫丫一般年纪,经历的事情却比丫丫要悲惨很多。”我手抚上小腹,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孩子如若自己不心疼,别人又怎会珍惜半分呢。

“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你也没工夫怜悯过来。”江墨言见我吃饭很慢,索性坐到我的身边,向我的嘴中塞着饭菜,撑的我两个腮帮子??的。

“江墨言你要噎死我呢!”我含糊不清的说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脸转到一边,避开他的再次喂食。

“这是你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的惩罚!”江墨言舀了一勺子汤放在我的嘴边,“喝了。”

不跟他计较,我夺过他手中的碗,自己快速吃了起来。

“累了,我先上楼睡了。”心情不佳,我咽下最后一口饭菜闷闷上了楼。

“想去见他的话,待会等那些人走了,我带你一起去。”

收拾桌子的江墨言缓缓开口,我原地驻足,挑眉回头。

“江墨言说实话,是你自己想去看看他吧。”

江墨言跟慕北川相识那么多年,应该这样说,在彼此的记忆中,对方都占据着不可磨灭的一席之地,在生死离别之际,他们彼此之间应该会有很多的心生吐露。

“我是为了满足你时不时泛滥的同情心。不然,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去看一个恨不得抽筋扒骨的仇人!”江墨言给了我一个你做梦呢的眼神,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我撇撇嘴,江墨言有时跟顾炎有些相像死鸭子嘴硬。上了二楼,鬼使神差改变方向来到阳台,意料之外,我竟然在这里见到面色面如枯槁的慕北川,;脸色蜡黄,混混沌沌的眼中无神,唇也透漏着紫色,见到我时,他低下头,抬了抬无力的手,干裂的唇轻动,他身后我见过几次的男人看了我一眼,附过耳朵。轻点下头,推动轮椅。

“慕北川你······”

“老板说他以后不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次。”推动轮椅的人回头对我点了下头,关闭身边的玻璃窗,不大的闷响过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雪花迷蒙的视线中。

我轻叹声,轻倚在冰冷的厚重玻璃窗上面,往事已矣,我对慕北川的恨好似在这一刻埋葬在漫漫的大雪中,消失无痕。

听到脚步声,我回身看了眼空空荡荡的阳台,向卧室走去。

江墨言英眉轻拧下,上前扯了扯我日渐胖起来的脸颊。

“孕妇必须保持好心情。不然,生出啦的孩子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没什么不好。”我拍掉他的手,“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总觉得慕北川生命好似随时都可以终结,看他这一辈子太过可怜,我想在他临走的时候告诉他,我已经不再恨他了,或许这样他能走的安心些。

“不去。”江墨言回答干脆利落,“我怎么就觉得你那么关心他呢?”语气中醋意翻腾,不顾我的反抗将我强行推进房间。

“江墨言不要闹了,这跟关心没有关系。他之前说来这里是因为要赎罪,可想而知,他最后的心愿是让我原谅他,我不想等老的时候,回想起现在的事情心中有遗憾。我们现在那么幸福,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表情认真的看着江墨言,见他站在原地未动,我轻轻推了他几下,“去看看嘛,就当是做件好事为我们的孩子积德了。”

“你啊,自从怀了孩子,心又开始变得跟以前一样软。”江墨言用力捏了捏我的鼻子,“要我说,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他死不瞑目!”

江墨言虽然说的咬牙切?,但还是把我扶在床边坐下,“等着。”

他匆匆去匆匆来,进入卧室的时候,精神的直发上面挂着点点晶莹,脸上也挂着些水珠,一进门他二话没说从衣橱中拿出件厚重的风衣披在我的身上。

“雪又大了些,外面挺冷。”

一出门,一阵冷风灌了过来,夹杂着雪花拍打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冰冷疼痛,我快速将脸埋在江墨言的身前,怕我跌倒,江墨言打横将我抱了起来,耳边传来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我稍微侧了下头。

入目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裹挟这鹅毛般的雪片在染上玄色的天空中飞舞着,生老病死,伤离别,本就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经历,可在我看来每一经历一次,我就好似会老上些许般。

铁门墙上落满雪花,离去的车辙被白的刺目的雪花填满,亮着微弱的灯光的公寓在黑夜中散发出一股凄凉来。

我抬手按了几下门铃,公寓中迟迟没有人出来,我蹙眉又按了几下,这次比刚才多了几分急切,好似我再不赶快些,我就赶不上跟他道别一般。

门铃声刚刚落下,客厅的门打开,一直照顾慕北川的男人疾步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他语气透漏出一股不善,“如果是老板亲人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老板已经休息了,等改天再来吧。”

“我们是他的······朋友。”我从江墨言的怀中探出头来,思索下还是用朋友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们请进。”看清楚我的脸时,他眼中透漏出惊讶和欣喜,紧绷的脸色缓了缓,慌忙帮我们打开铁门。

江墨言一直沉默也不跟他寒暄,让我把脸躲进他的怀中,阔步向客厅中走去。

客厅中,暖气正足,壁炉中的柴火燃烧正旺,驱散身边的寒气,浑身被一股暖意包裹住。

江墨言把我放在地上,我简单环视下客厅,目光落在安静的坐在壁炉前的江墨言,金黄中透漏出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的,让他的脸色好看了些,他一直闭着眼睛,好似熟睡过去般。

“我是老板的助李昂,你们先坐下等一会,这两天老板一直忍着病痛的折磨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他歉意的对我们鞠个躬,“你们要喝什么?咖啡还是清茶?”

“不用了。”江墨言双腿交叠,半倚在沙发上,锐利的视线落在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的慕北川。

“他得了什么病?”

“老板的腿受伤前期没有得到很好治疗,一直在恶化,已经是骨癌晚期了,现在他已经放弃治疗,说白了就是在等死。”

“他之前没治疗吗?”如果再最之前他把双腿截肢,或许还会有救。

“老板第一次进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就是骨癌中期,那时候癌细胞已经在他身上扩散开来,他做了化疗,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闻言,我目光落在他的帽子上面,怪不得第一次见他,他就一直带着一顶帽子。

“他的手?”既然带着帽子是为了遮掩因化疗而脱落的头发,那么他手上的皮手套应该也有说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未见到过他脱过手套。”

李昂摇摇头,谈话间,慕北川的头轻轻动了下后,整张脸痛苦的皱在一起,我知道他应该是病痛在作怪,李昂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端起桌上的杯子,拿起药来到他的身边,快速将药放在他的嘴边,被疼痛折磨的呻吟出声的慕北川眼睛未全睁开,就这李昂递过去的水把药吞咽下去。

“老板,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昂在我的眼中是个尽职的员工,最起码比慕北川那些只在乎着他钱的亲人好的多。

慕北川轻摇下头,刚欲再次闭上眼睛,余光瞥见坐在沙发上的我们,他眼睛蓦地睁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们来看你,见你睡得熟,就没有教你。”

慕北川轻点下头,缓缓的抬起无力的手对着李昂挥了下,李昂会意退出客厅。

“你们还能来看我,真好。”

他的声音太过虚弱,如若不是房间除了炭火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无其他外,我们根本就听不见。

想着前几天在医院中见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虽然有些病态不假,整个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些日子,他的身体就已经这般不堪了。

“我没那么好心,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你死了没有。”江墨言脸上的表情无异,黑眸更是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对面的慕北川就是一个陌生人般。

慕北川苦笑下,“你能这么所,就已经说明,在你的心里已经对我当初做的混蛋事情释怀了。”这句话说的有些长,他有些微喘,我起身帮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直到现在江墨言还是怕他会伤害我,见我靠近慕北川急忙跟了上来,将我揽在他的怀中,我能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

慕北川接过水轻抿口,嘴边满是苦涩的笑。

“当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罪孽深重,每当被病痛折磨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们的脸孔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愧疚罪恶加上病痛已经将我折磨的心力交瘁,我不想再这般的活着,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他说的很慢很慢,慢到我以为他随时都会断片,庆幸的是,他的意志力很坚强。语落,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从未想过他会这般虚弱,我心中五味陈杂。

“活着总比死了好,小小今天哭的挺可怜的。”他的身体已经如此,我说这些也不能产生让他生还的奇迹了。

慕北川轻阖上眼睛没有说话,看样子他的心中也是很不舍吧。

炭火逐渐变得有些微弱,我过去添了添了些炭在里面。

“慕北川还是去医院吧,就算是你的病无法根治,总会减少些疼痛的。”骨癌晚期我至今还没有听过有生还的案例,只是就算是这样,我觉得他在医院也比在家里等死的好。

“看着你们过得挺好,我心中愧疚就少了些,小小已经有人照顾,世界上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让我留恋的了,就让我病痛这么折磨我,让我减少些罪孽吧。”

慕北川始终都没有再睁开眼睛,“你们走后,帮我把门关上,谢谢。”

轻飘飘的声音在客厅中消失不见,我站在他的身后,心传来一阵钝痛,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当你迷途知返,恍然大悟的时候,往往都是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

“慕北川我已经不再恨你,或许因为你的存在,我才能跟江墨言历经重重磨难后才越发的珍惜对方。”

慕北川嘴角更添抹苦涩,“墨言,对不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没觉得什么,直到两年前坠海的那一刹那,我好羡慕你,羡慕你能得到一个真心真意爱你的女人。我为爱情执着一生,最终得到的除了利用还是利用。”两行悔恨的泪水滑过他的脸庞,“这两年我想了太多太过,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或许还是会爱上书彤。但我绝对不会像从前那般偏执,为了得到她的爱,可以违背伦理道德,什么坏事都可以做。”

他带着皮手套的手,缓缓收紧,喉结不断的滚动着,“如果当真可以重活一世,我会在你伤害小溪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将她护在臂弯中,或许能拥有她的就不是你了。”

“慕北川到现在你还没死心呢!”江墨言闻言,脸色黑的几乎都能滴出墨来。

“死心了,早就在三年前,死心了。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些,可能早早的在见到你们第一面的时候,我就会要了她的命,让她陪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倒是挺诚实!”纵然慕北川说的是可能,江墨言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他疾步向慕北川走了过去,我慌忙拦在他的面前。

“他只是这样随口一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他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江墨言激动地情绪在我的安抚下一点点平复下去。

“我们回家。”他静静的抓住我的手,好似生怕慕北川会突然从轮椅上起来要了我的命一般。

“家,我曾经最向往的地方,终其一生我也没有能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再见了。”语落,慕北川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惨白一片,我欲上前却被江墨言扯住。

李昂慌忙进了客厅,帮他顺了顺气。

“慕北川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就算是这样那些你曾经害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既然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就对自己好些,走的安心些吧。”

不忍心再去看他被病魔折腾的毫无血色的面孔,我拉着江墨言的手向外面走去。

“谢谢你原谅了我。”

我脚步未停,外面风雪依旧,刚出客厅,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鼻间因房间太过温暖而渗出的汗水在那一刻消失无踪。江墨言依旧如来时那般将我抱进怀中,直到回到家中,我都未再说一句话。

当天晚上,我怀孕后第一次失眠,不敢乱动,生怕打扰到江墨言,即便是这般,他还是发现我的不对劲。

“人都有死的那一天,他只不过比我们早了些而已。”江墨言拥着我,双手在我的肚子上轻轻摩挲着,“情绪波动太大,对他不好。乖,听我的话,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放空脑中的东西,一会就可以睡着了。”在江墨言磁性声音的安抚下,我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伴着他好似摇篮曲的轻哼声,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刚蒙蒙亮,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睡的不是很沉,我皱着脸不悦的嘤咛声,江墨言轻拍下我的背。

外面的嘈杂声在寂静的早上格外刺耳,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吓了正在安抚我的江墨言一跳。

“怎么了?”

“会不会是慕北川出事了?”昨天晚上梦中他一直对着我挥着手,我唤了他几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他站在远处看了我半响,缓缓转身离我而去,我动了动腿欲去追他,可偏偏腿也不听使唤,就那般硬生生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总说梦是与现实相反的,可是昨天晚上的梦却是那般的真实,让我傻傻的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江墨言摇头表示不知,他默默起身穿衣。

“你再躺一会,不要出去,我一会回来。”江墨言不放心的叮嘱句,我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我抬头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灰白中透漏着刺目的白色,看样子昨天晚上的雪应该是下了一夜。

我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雪大路滑,我是断不会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的。

很久没有听到房门声音,我掀被起身,客厅中空无一人,我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在客厅中踱着步子。

“怎么样?”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我焦急的来到门前,正好与推门而进的江墨言遇个正着。

“他走了。”江墨言看了我有半分钟,薄唇轻启,“李昂说他是在昨天下半夜的时候离开的,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江墨言轻拥我入怀,“答应我,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我会心疼的。”

“你是心疼孩子,还是心疼我呢!”

在他还带着冷气的怀抱中,我慢慢消化掉,他话中的意思,伤心之余还竟然还有些松了口气。想着他昨天晚上痛苦的模样,或者离开,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吧。

“你觉得呢!”江墨言猛然将我推离他的怀抱,恶狠狠的看着我的同时,用力挤压我的脸颊,“宋小溪,你是不是专门气我呢!”

“你放手!”被他这般挤压着脸颊,我说话含糊不清,拍打下他已经放松力道的手,“我怎么感觉你每次都在紧张孩子!”我瘪瘪嘴,每次安慰我也好,还是劝我吃不喜欢吃的东西也好,都是拿孩子当借口,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我就是因为孩子才存在的。可能是因为孕妇太过敏感才让我生出这样不可理喻的想法来吧。

“你以为没有你,我会在乎这家伙!”江墨言愤恨的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仿若是在怨恨他这个罪魁祸首让我误会了他。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它。”我双手捂住肚子,遮挡住他的视线。

江墨言睨了我一眼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探出头来。

“不要想着去后面的公寓看看,那边现在乱的很,我怕会碰······”江墨言说到这里时,想起刚才我们两人的谈话,立刻止住话语,继续做他的饭。

我撇撇嘴,上了楼,站在二楼阳台上,看向还嘈杂的公寓,我都能想到慕家跟孔家人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了。

扫了眼阳台上静静放在那里的倚在,还有几盆鲜绿的盆栽,它们新主人才照顾它们短短些日子就已经离去,不知道它们的新主人会不会留下她。

人有的时候往往只能猜到最表面的一些东西,就比如现在,我只能想象的出两家人为财产争夺,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昂一句无心的简单话语却在十几年后给我们家带来怎样的一场灾难。

天气一直未放晴,雪或大或小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慕北川的葬礼极其简单。那天江墨言只是带着我远远地看着,并没有去参加。

孔家人执意让慕北川跟孔书彤的葬在一起,慕家人以他们两人没有登记结婚而阻止,本就因为慕北川遗嘱遗产分配不均而彼此互看不顺眼的两家人在葬礼上差点就动起手来。

最后还是李昂出面说了慕北川的临终遗愿,他不想跟任何人葬在一起,只想安安静静的占据墓地的一小块地方,安安静静的沉睡在大地之下。

有了慕北川临终时的安排,两家人总算是安生了些。

坐在车中,我的视线一直落在跪在地上小小身影上,她是那么的安静,不似前几天我站在公寓前听到的那般哭的撕心肺裂,好似剑拔弩张的两家人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从她清秀的侧颜上,我竟然看到了一股难得的少年老成。

我轻轻蹙眉,慕北川的离去应该会在她小小的心灵上再留下一笔不可磨灭的痕迹,希望她未来的生活可以平平安安,如慕北川设想的那般,平平淡淡就好。

只是上天总会出其意料的捉弄我们一番,你越是想让它实现的事情,它往往都会逆其道而行。

我们跟慕北川的恩恩怨怨随着他的离去彻底烟消云散,我的心情利落了几天,在江墨言殷勤卖力的开导和关怀下,我这个难伺候的孕妇终于恢复过来。

几天以后,天气终于放晴,江墨言给我搬了一个躺椅坐在客厅门前坐下,他则一个人在院中厚厚的积雪中忙活着,时间不长两大两小雪人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江墨言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东西。”以为他会把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弄出来,是为了给我惊醒,没想到却只是堆出四个简单的雪人来。

“因为是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都觉得很有趣。”江墨言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白眼,“雪景挺美,我很想跟你一场在雪地中举行的婚礼,只是你太过惧怕寒冷,我舍不得把你放在冰山雪窟中,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让你想象下了。”

闻言,我噗嗤一笑,“江墨言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为什么你就单单纠结一个仪式呢?”

自从怀孕就恢复多愁善感的我,生怕只要举行婚礼就会带来厄运,想着就这样过去就算了,虽然人生中会有些缺憾,但是能遮掩幸福下去,我绝不会后悔半分。

“不仅是一个仪式的问题,我的目的是要让整个温城的人都看到你为我披婚纱的时候,更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祝福。”

最知道他的脾性,只要执拗起来,就算是磨破嘴皮子我也是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静静立在原地四个形状各异的雪人身上。得到祝福也好,没有也罢,反正这一辈子我都会跟他这样一直走下去。

五个月后,缘起医院。

我在一个星期前的就被比我还紧张的江墨言跟安晴儿一起劝说住进了医院。

怕我会突然生产,两个人一直轮流守在我的身边,见到他们这般,我很是无语,生丫丫的时候情况比现在特殊的多,我都没有向他们两个这般害怕,更别说这个医生说情况很好,胎盘已经成熟,倘若我要选择剖腹产,可以马上进行。

提心吊胆的江墨言跟安晴儿眼巴巴的看着我,希望我可以答应下来。我在他们恳求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我曾经是个妇产科医生,清楚的知道小孩子还是自然顺产的好。

明知我肚中好不容易存活了八个月的孩子是不可能顺产的,可我还是想任性一回,等着临产的征兆进来。

两人说服不了我,也没有勉强我,住在vip病房中,我闲来无聊的时候会偶尔出去跟别的产妇聊聊天,看着别人手忙脚乱的伺候孩子,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柔软一片。

几乎每次都跟我一起出去的江墨言,总是会在他们的身边多看上几眼。

“你是在偷师学艺?准备给小家伙当奶爸?”江墨言不懂得时候还会上前虚心的询问,每次见到他那般我都很想笑,谁能想到,塑阳高高在上的总裁,会去问别人,为什么孩子喝完奶以后要竖直抱上一会?你怎么知道孩子尿了,该换尿布了?

不知这是如果传出去,是不是会另很多人惊到了下巴。

“当奶爸有什么不好的。”江墨言丝毫都不在意这个褒贬参半的词语,他轻轻抚上我还算不是很大的肚子上。

“挺矛盾的,想要他快点出来,又不想看到你受罪。”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就······”

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我紧张的抱住肚子,佝偻着身子。

“是不是感觉到要生了?”江墨言紧张的抓住我的胳膊,在我的点头下,快速的抱起我向产科跑去。

他面露着急,步子却迈的很稳,没有丝毫紊乱。

疼痛毫无预警来临以后,疼痛就开始一阵接上一阵,疼得浑身都开始痉挛起来,我咬着牙紧紧抓住江墨言的衣服,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江墨言焦急的同时额头上也跟我一样全是汗水,江墨言将我抱进手术室并没有出去,医生正在进行手术开始前的准备工作。

我手一直没有从肚子上离开,一松开牙?,呻吟声就那样溢出口来。本文最快\无错到

“再让你折腾,出来后老子一定好好地教训你。”见不得我受苦,江墨言恶狠狠的对着我肚子说了一声,见到他这般,我身上的疼痛好似好上了些许。入目是曾经熟悉的手术室,心中的害怕一点点消失。

“你出去吧,我没事,等一会孩子就会平安出生了。”阵痛越来越厉害,这是临产的表现,我的身体特殊些,孩子呆在母体中的时间要比别的孩子少上些,这样的阵痛表明可以顺产。

顺产对孩子好些,我想冒险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万一挑战失败,还得剖腹的话,让他目睹整个生产的血腥过程,他心中肯定会难受不已。

“不行,上个孩子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这一个无论是我一定要从一开始到现在的生产都要陪着你。”

这里本就是他的医院,谁也不敢把他轰出术手术,只能任由他站在一旁。

顺产并不顺利,没有打麻醉的我浑身如撕裂般的痛着,身下滚烫一片,我知道是羊水破了,我随着医生的知道,不断一遍遍用力,可孩子好似盘踞在我的肚子中一般,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嗓子有些嘶哑,我紧紧攥紧身下一次性中单,看见医生和江墨言眼中的担心,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倘若还生不出来,我就打消顺产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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