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境,繁华依旧。
人来人往的酒楼中,云清浅杯酌酒,竟然有些醉了。
酒入喉中,辛辣中透着苦涩,仿佛她此时的心情。一桌子的菜已经凉透了,她几乎一口都没尝。
“我打赌,那入主风云宫的人,定然就是凌天帝君的转世!”酒楼中众人说说笑笑,有些还开始为此设下赌局。
“那可说不准,九重天阙能人众多,谁知道哪位圣尊大能万一有了际遇,成功开启了灵霄宫的封印呢?没见灵霄宫都改名成风云宫了吗?”有人立即否定。
“也是,若是凌天帝君,他怎么会将自己的帝宫改名?”
云清头脑越发昏沉,听的断断续续,一时间几乎不清楚众人到底在说什么了。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说到底,这不过是那些大家族大宗门才需要深究的,和我们这些寻常武修什么关系?听说我们鹿门境的境主也亲去神祗之巅了,但我们这些……不过只能在这里说道说道罢了。”
鹿门境?
这三个字闯入云清耳中,犹如一盆清水浇下,让她灵台生生有了几分清醒。
没想到,她居然到了鹿门境?
几天几夜不分方向的狂行,她完全没有计划,不关东南西北,只是想逃离风离痕远远的。却没有想到,她误打误撞,居然回到了这里?
她前世的家,就在鹿门境一线天的东面。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居所,但却承载了多少忘不掉的欢乐。
弟弟云沐呢,会不会还在一线天?
一个念头冒出,云清顿时酒醒,和风离痕有关的事统统先抛到一边。
恨不得长出翅膀一般,她此时归心似箭。渴望立即回到一线天,看一看那曾今熟悉无比的地方,看一看那株千年玉梅,如今是否花开依旧。
付账出了酒楼,云清认准方向,直朝一线天而去。
距离曾经的家,不过千里之遥。
一路飞掠,不管自己的行迹多么引人注意,半天过后,云清已经到了一线天。
顺着记忆中的路,云清径直朝一线城的东面行去,心情开始变得忐忑起来。两旁熟悉的建筑,似曾相似的人脸,无一不在提示着她已经回来了。
“悦宾楼……”
看着前方宾客云集的地方,云清恍如隔世。这是弟弟云沐曾经最喜欢来的地方,悦宾楼大厨做的梅子糕,酸酸甜甜,他一口气能够吃下十多块。
再往前走,云清微微一皱眉。
这里应该是一家锻造房的,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成衣铺,老板也换成一个和气白净的中年人。她点点头,没有意外。这锻造房的锻造师,原本就能力一般,倒闭了也是正常。
只不过才一年多时间,让她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横卧在护城河上的青石桥依旧,潺潺的水声哗哗,云清矗立桥头,眼神似乎透过重重的屋宇,已经看到了那一面厚实而清幽的围墙。
步履缓慢,终究还是到了眼前。
墙角上斑斑的青苔,残垣断壁,一块块嶙峋的碎石散
落满院。从破开的围墙中看去,满院的杂草已经一人高,透着无尽的萧条,哪里是能够住人的地方?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云清猛然见到破败的院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不用进去,云沐肯定不会在里面了。
原本家里人就不多,除了她姐弟俩,就只有两个下人负责做饭打扫。如今更是人烟全无,荒凉的成了鸟雀戏耍的荒地。
周围原本还有几户人,云清走了一圈,似乎也人去屋空。整个云院附近,几乎不见人烟,也不知道当初她身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和煦的阳光扫在身上,金黄温暖,那一抹俏生生的身影,却犹如僵硬石化般,一直站在残破的围墙外。
这就是她曾经的家,如今,不过是一片荒凉。
无言的清泪划下,云清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家没了可以重建,可云沐呢?他去哪里了?他还在不在?
不知何时,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慢慢的靠了过来。云清恍若未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猛的一个撞击,似乎被人撞上了,云清浑身一震,连忙稳住身形,却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从她身旁爬起。
“对……对不起!”
眉眼中透着机灵的一个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一身灰色的衣衫上打满了补丁,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因为不小心撞到了云清,他连滚带爬的很有些慌张,匆匆说了一句就想要溜。
那眼神陡然印入她心头,像极了云沐某些时候。云清一时呆立,也没出声,眼睁睁看着那男孩跑远,消失不见。
“阿沐……”云清喃喃道。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说,小丫头,这几天你一直魂不守舍,再不出声,本王都实在看不过去了。”
夜魔刹似乎有些无奈,但语气中透着一丝关心和焦急,让云清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你说啊,不要憋在心里。”它扎呼呼的道:“本王可看得出来,你是因为他吧?可他不是说让你等三天吗,你怎么跑了?”
面对夜魔刹的追问,云清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启齿,心底的秘密,即使是不为人身的夜魔刹,她也不敢开口。
见她好半响不说话,夜魔刹终于耐不住了:“哎呀,我说,刚才那小子偷走你的东西,你居然到现在也没发觉?”
云清一怔,这次反应过来夜魔刹说的‘看不过去’,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刚才那个撞在她身上的少年,居然偷了她的东西,还没被她察觉?
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几何曾是,她居然迟钝到这个程度了!被人近身尚且不提,居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将她的东西顺走,如此拙略的方法,她竟然没看穿!
伸手在腰间一摸,云清就知道是风离痕前几天给她的魂天晶不见了。
这可是从夜远峰身上搜来的战利品,价值不菲,之前她不过随手放在腰带上的储物袋中,并没有收入空间指环中,没想到竟然被偷走。
“居然偷到本姑娘头
上!”一瞬间,云清神清目明,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和自若。
一切皆有因由,若是云沐不在,若是风离痕不原谅她,这些都不是她能够改变的。若是反之,她必然会找到云沐,而他……那便是她最大的奢求了。
唇边一抹浅笑,云清开口:“夜魔刹,你还知道刚才那孩子的气息吧?”
一线天虽然比不上月落城、龙庭这般繁华的城池,但依旧也有无数强横势力,在此发展生息。云院处于较为繁荣的东面,而西面最边缘处,便是整个一线天最贫瘠、最落魄之地。
一处坍塌的破败祠堂中,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灭绝之后,遗留下来的。一群嘈杂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比惊喜和震撼。
“老大,这枚晶石,当真如此贵重?”
吊儿郎当坐在供桌上的一个男子,一身黑衣,看起来还算合身得体,但那华贵的面料配上他獐头鼠目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个富贵中人。
他手中捏着一枚水滴形,约莫核桃大小的半透明晶石,一脸狂喜:“哈哈哈……真是没想到,老子居然还能收获这样一件宝贝!”
身为鼠帮的老大,带着一群小弟偷遍整个一线天,纵/横二十多年,到手的财物数不胜数。但得到如此贵重的一枚魂天晶,尚属首次,依照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这东西的价值?
若是拿出去,就算是这一线天最强盛的欧阳世家、逍遥宫以及几个大宗门,保管也会心动。居然被他得到,岂不是天降横财!
“小八,干得好!”冲着下端站着的一个少年点点头,黑衣老大很是满足:“今天你立了大功,从明天开始,你负责东面长乐街方圆五十里所有大街小巷……”
话还没说完,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拿了本姑娘的东西,还挺得意的啊?怎么,想要偷遍整个一线天?”
一个窈窕的黑影,在阳光的倒映下拖曳的更为细长,黑影慢慢的朝前移动,随之而来的脚步声轻缓点地,一袭淡绿跃入祠堂中一干地痞小子的眼中。
站在正中那十多岁的少年顿时一慌,指着那巧笑倩兮的少女,惊道:“老大,她……她来了……”
随即脑上被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黑衣老大已经翻下了供桌,气势汹汹的喝道:“你是谁?”
身旁的少年捂着头,惊慌道:“老大,那、那晶石……就是她、她的!”
云清淡淡一笑:“嗯,总算还知道说句实话。偷了我的东西,不应该还给主人吗?”
脸上浮现一抹狰狞,黑衣老大恶狠狠的一笑:“好大的胆子,居然一个人就敢找上门来。”他冲着云清上下一扫,眼神邪邪一笑:“这么漂亮一个小美人,一看就知道出身豪门,想来身上好东西还不少啊,且让你狼爷来摸摸……”
爪子才伸出,还没有摸到云清衣裙,他已经嘶声裂肺的惨叫起来:“啊——”
云清一把将他的胳膊扭了一百八十度,拐到脑后,淡淡道:“狼爷?我看是猫爷吧?”
“是是……”黑衣老大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我是猫,我是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