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想害死我,都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要看见你们,你们都滚——”随着这哭喊声,是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玉巧,”云小芽忙加快步子,不一会儿到了北偏院,就见春福春喜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廊下,连连哭喊哀求着,而翡翠和蔓儿则一边一个的站在玉巧的门口,一边看热闹,一边煽风点火,“玉巧姐姐,你跟她俩撒气有什么用,你就算杀了她俩,云小芽也不会从那高枝儿上飞回来伺候你,她又不傻,既千方百计的近了二少爷的身,怎么还会再来搭理你?”
玉巧在屋内嘶声高喊,“她算个什么东西?一天到晚的贼眉鼠眼就会取巧讨好主子,有本事,明儿她怀一个,哪怕替爷生个丫头,我天天给她倒尿盆儿去都愿意。”
蔓儿眼风往院门口一扫,嘴角顿时撇起,她扬起声儿道,“哟,你既如此瞧不上她,怎还巴巴儿的偏要她来伺候你?也不怕每日里瞧着她,会倒胃口吃不进饭?”
玉巧就讥笑起来,“我就说你糊涂,才告诉了你她最爱取巧讨好人的,这伺候人的活儿极上手,虽是瞧着她难受,可是她伺候起人来倒是比这两个蠢东西好太多,要不然,她怎就能勾了二少爷去?”
“是吗?照这么说,你倒是还非云小芽来伺候你不可了,”说话的是背对着院门的翡翠,“实在不行,你就去求求钱奶奶罢,再怎么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钱奶奶自是要先顾着你的。”
“求钱奶奶?”屋内就“啪”的又一个碗摔了出来,玉巧骂道,“不见这院门口每日里跟看贼似的被人守着?我倒是能出得去啊,定是云小芽那个贱人在二少爷跟前说了什么?否则怎会我一被送回来,这院门儿就被人守得风雨不透呢?”
玉巧的话如刀子,一声声刺进云小芽的耳里,她气得脸都白了。
和玉巧同住一屋多年,她一直包容着玉巧的刁钻和小心眼,自问从未有哪里对不起玉巧。可玉巧自从进了这凤栖苑做了二少爷的屋里人后,性情就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嚣张跋扈蛮横狠虐,待她没有半点相处多年的情分。
蔓儿笑眯眯的看着杏儿和白了脸的云小芽,叫道,“啊呀杏儿姐姐来了,玉巧姐姐,杏儿姐姐把小芽给你送来了。”
翡翠闻听忙回身看时,这才发现杏儿和云小芽都站在身后,竟不知已来了多久,她迅速的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便松了口气,才要给杏儿打招呼时,一眼落在云小芽的衣着装束上,就愣了。
看云小芽这打扮气度,哪有半点是来伺候玉巧的样子。
她和蔓儿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眼里除了羡慕和嫉妒,便满满是对玉巧的幸灾乐祸!
她俩都知道,刚刚玉巧的那些话,必定是被云小芽给听见了的。
这正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玉巧一听杏儿和云
小芽来了,心下不免得意,但眼里却还是挤出泪来,坐在榻上委屈的哭,等杏儿带着云小芽一进门,她的哭声就愈发的大了起来,向杏儿道,“好姐姐,我只当……我只当二少爷再不记得我了呢。”
杏儿看着满地的残骸,冷冷问,“怎么闹成这样,怎么回事?”
玉巧的眼泪就哗哗的流,“那两个小蹄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唆使,每日里取来的饭菜不是热了就是凉了,生生不能入口,天儿这么冷,让她们打盆水来洗个脸,那水都没一丝热气儿,好姐姐,也不是我多金贵,实在是我肚子里的这孩子太闹腾,若我有半点精神,我也就不劳她俩动手了。”
“是吗?”杏儿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院内的春福和春喜,“既是这样,明儿我给你换两个人来。”
“不用再换别人,还是让云……”杏儿抹一抹眼泪,向一直站在门口的云小芽看去,顿时就一愣。
和翡翠蔓儿一样,她一眼就看见云小芽的衣着装束与往日里不同了,甚至,那衣服料子和头上的首饰瞧着竟比她的还要好。
她知道云小芽被留在竹院养伤,可是她真不相信二少爷能看上云小芽,云小芽虽生得不差,可相比她和翡翠蔓儿,云小芽就只能算个清秀。
要不她怎会在发现选送进来的屋里人中竟有云小芽时,那么惊讶呢?
而进来凤栖苑这么久,二少爷连翡翠蔓儿都还没召幸过,他怎会看得上云小芽。
杏儿顺着玉巧的目光看了看云小芽,她嘴角溢起丝讥讽的冷笑,问,“你是说……让云小芽来伺候你?”
玉巧看了看杏儿,再看了云小芽,突然就有了丝不确定,“呃……这个……她……她之前照顾过我,确实比春喜春福更得心应手些。”
“当然得心应手,就连二少爷都离不了她呢,何况你?”杏儿语气冰冷,“只是她和你一样,都是爷屋子里的大姑娘,便是顾着你有身孕,平日里帮顾着你些,也没有个拿她当丫头使唤的理儿,否则,便是二少爷不说什么,将来娶进了二少奶奶,知道了只怕也是要恼的。”
杏儿这番话便是明明白白的传递了玉巧两个意思,一,提醒她不要忘记云小芽和她是平起平坐的,能使唤云小芽的人除了二少爷,就只有将来的二少奶奶;二,警告玉巧已僭越了身份。
她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云小芽的身上,云小芽自己也惊住了,二少爷不是已将她贬为低等丫头了吗,怎么她还是屋里人?
玉巧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绳子,憋得脸通红,却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低低应着,“是!”
杏儿极满意的点头,又道,“以后你想什么要什么都只管派人来跟我说,二少爷太忙,还是不要让他操心的好!”
玉巧的脸就白了一白,咬一咬唇,轻声点头,“好。”
“行了,”杏儿就唤
进春喜春福来,先将她俩训斥了几句,就吩咐她俩将屋子里打扫收拾了,再回头向玉巧道,“明儿就派新丫头来,今儿你且再忍一天吧。”
说罢就带了云小芽要走,玉巧忙叫道,“杏儿姑娘。”
“怎么?”杏儿冷着脸回头。
“那个……算了,不换了,新来的人只怕我更使唤不惯,就……就还是她俩吧,”玉巧道,她的目光只在云小芽身上,笑道,“只是我和云姐姐同屋住了几年,脾气最是相合的,这些日子见不到她,我还真挺孤单想念,我又出不了这院子,云姐姐能每天来陪我说说话儿不?”
云小芽若没有听到玉巧之前的那番话,必定是一口就答应了的,但此时那些令她心寒的话还在耳边,玉巧就笑语晏晏的对自己叙说着想念,这让云小芽很是接受不了。
云小芽还没开口,就听杏儿没好气道,“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这天儿越来越冷,让她可怎么拖着这身子顶着这冷风天天儿的来陪你说话儿?你也心疼心疼她,说起来,她那伤可还是为了救你受的呢。”
若说前面杏儿正了云小芽屋里大姑娘的身份,已经让玉巧和翡翠等人吃惊,待杏儿的这番话一出来,玉巧三人的内心已全不是吃惊可以形容的了,她们看着杏儿和云小芽,心里如山呼海啸,一向对人连个笑脸儿都没有的杏儿,竟然会出言维护云小芽?
就身份来说,作为屋里大姑娘,她们四个的身份其实都是比杏儿还要高一层的,可杏儿除了是贴身伺候赵廷琛的大丫鬟,更是赵廷琛无条件信任贴心的人,她和钱奶奶一样,是除了赵廷琛外,凤栖苑内的半个主子。
有这样的身份在,就算是玉巧,面对杏儿也得叫一声“姐姐,”因为她知道杏儿代表着什么?
那就是赵廷琛自己!
所以现在杏儿居然会如此清楚明白的维护云小芽,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云小芽已经上了主子的床,并且尽得他的恩宠了吗?
这个念头瞬间蔓延至玉巧和翡翠蔓儿的心头,相比于翡翠和蔓儿的嫉恨,玉巧的心里更浮起了一层恐惧,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目光死死的落在云小芽的脸上,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不停的翻滚而过:她一定一定不能任由云小芽骑到她的头顶上去,一定不能!
众人的反应令杏儿极满意,她回身对云小芽道,“二少爷快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等着。”
云小芽从踏进这院子到现在,就没开过口,听了杏儿的话,她轻轻点头,跟在杏儿身后默默的出了玉巧的屋子,这个院子和这院子里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到。
“云姐姐,”身后忽然响起个怯怯的声音,云小芽回头一看,是春喜,她身上的衣服穿得极少,北方的初冬,天气已是极冷,春喜冻得鼻子尖发红,一泡眼泪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强忍着不敢落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