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之境自神识化念始,而后以神念辟紫府,引聚三魂铸阴神。
如同通法至于巅峰,需要种道才能凝结黄芽金丹,神识化念还是需要一点悟性,并不是苦苦修持就能做到,金丹到元神的心境嬗变过程、灵窍法力的凝练程度,玄之又玄和触手可及的两道门槛,自上而下构成金丹-元神的道行天堑。
大抵修道之途,无论魔、神、佛、仙,无不是自精-气-神三者而发,当然道无高下,都是结合天地、自身情况而言。
道门中正平和,不偏不倚,讲究三者同参,以气平御其余二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不是层层而上的接力过程,而是表面交叠而行、内里并行不悖。
气盛则衍精,神凝则化气。
正如某位真仙所言,正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二者不可偏废……
传言长生真仙将后天五气修至圆满,五气朝元,这就是“炁”的第一个圆满,彼时,反而转为对“神”的修行,即为证纯阳道果。
至于金仙,三花聚顶,更是将精气神三者齐齐修至圆满之境,这时才敢言不朽,彼时,反而为证太乙道果,苦苦修持先天五气,以图衍化大罗元灵……正印证了精-气-神三者交叠而上。
而凝结了道人灵性、本我、道意的金丹大道,才是这一切修行的起点,但却不是终点,它完全不是内丹派秉持的碎丹成婴,彼辈碎的也不是金丹。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徐行撑伞独行,以后世知识体系的视角解读着修行,终究叹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未必不是一场心性的修持。”
不知不觉已踱步至高塔,身形化作一缕清风,飞至塔巅一处阁楼,盘膝而坐,闭上双眸,主动推进神识化念的过程。
翌日,天果大晴,空气中飘荡着花草的清新香气,正是夏日炎炎,烈阳灼灼,不过到了半晌午,下过雨的地就已半干。
窦女一身桃花衣裙,孤身站在庭院中,手中持一尖毫毛笔,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不停勾勒着。
“先生昨日让我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窦女凝眉思索着。
昨夜实际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如梦如幻的场景一直在心中反复来回,每每思及那雨夜扣门无应的场景,都令她不寒而栗。
这样想着,笔下正在描着花,突地一顿,窦女回神,看着花梗处的凝涩,心头就是一突。
就在这时,一声男人的“痛哼”声在院外响起。
“哎呦……”墙外,一马之下,南三复坐在地上,竖着耳朵倾听墙内的动静。
“这……”和梦中一般无二的场景再现,窦女脸蛋儿顿时刷白一片,惊异不定起来,咬了咬牙,向外走去,目光复杂地看向箕踞而坐的南三复。
“小姐,我骑马摔断了腿,可否给个拐杖。”南三复抬头,面有难色,求问道。
徐行神识默默观察这一幕,凝了凝眉,神识传音向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窦女,道:“不必惊慌,去院内给他找拐杖。”
窦女愣怔一下,不知为何,听着这清冷如冰的话语,竟觉安定下来。
“南大官人,您稍等,我去给你找拐杖。”窦女目光复杂地看了南三复一眼,转身跑向院内去了。
见窦女转身离去,南三复以为得计,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窦女拿着一个木杖回返,终究是心有芥蒂,这一次并未如同梦中那样上前搀扶,递了过去,道:“给,南大官人。”
“多谢小姐。”南三复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伸手接过拐杖,哼哼着,心头却考虑着要不要来一个“脚下不稳”呢?
额,窦女离得有点远,还是算了。
南大官人稍稍目视了一下,就判断出不具有可行性,若他仔细观察,当可看出窦女真是如避蛇蝎一样,递个拐杖,手都着柄把。
南三复笑着接过拐杖,刚刚拄起,正要出言道谢,突听“咔嚓嚓”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柱着拐杖的那条腿,自膝盖以下疼至骨髓的痛,传至周身的每一处神经,令他甚至在窦女面前忘记仪态,当场哇哇大叫起来,痛的头皮发麻。
如何不痛?膝盖和小腿粉碎性骨折,或者半月板也已断裂?
窦女脸色倏变,只见南三复满头大汉,嘴唇哆嗦着,平素儒雅白净的面皮几近扭曲……一言以蔽之,看着都替他痛!
“南大官人,你……”窦女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上前一步,突地想起什么,却又后退了一小步,心绪纠结,大抵如是,心头暗道:“这是先生为……做的?”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一条腿。”正在这时,一道淡漠平静的声音响起在窦女的耳畔,一本正经中带着一丝难为人所察觉的戏谑。
窦女不知某人的恶趣味,看着南三复疼得呲牙咧嘴,心中终究只是一叹,道:“大官人,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带你看郎中。”
说着,跑到隔壁刘嫂去了。
未久,一个着绿色襦裙、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快步走出,道:“哎,大官人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疼得几近昏迷的南三复在刘嫂的搀扶下,就去寻乡里的郎中。
窦女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喜怒爱憎委实难说,一道清风落在不远处,正是徐行。
“先生,”窦女心头微惊,面色顿了顿,偏转螓首,把玩着落于肩前的小辫,偷瞧了一眼对面男子,低声道:“先生会不会对他……南大官人太……”
徐行轻轻一笑,而后端色道:“小惩大戒罢了,只望你也深深诫之,南三复虽不当人子,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若你不知自重(easy girl),今日去了南三复,来日未必不会有北三复。”
窦女娇躯轻颤,脸色微白,垂下头,声音就带着哽咽,道:“先生所言甚是,窦女却也有错。”
思及自己梦中的欲拒还迎,她……
见窦女似有些委屈,徐行默了一下,道:“以未曾发生的事情,责备于你……或许我也执着了吧。”
“先生,我绝无怪你之意,”窦女猛然抬起了头,泪珠盈睫,颤声道:“能遇上先生指点于我,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徐行摆了摆手,打断了窦女的话头,笑了笑道:“此事已毕,你以后好自为之吧,我还有事在身,来日有缘再见。”
窦女嘴唇翕动,正要出言,却见一道清风吹过,哪里还有青衣少年的身影?
“先生……”窦女怔怔半晌,喃喃道:“先生是……住在玄武观?”
大同至太原府的官道旁,一间茶馆迎风矗立,“酒”字招子在暖风中微微拂动,一个胡须皆白、着杏黄色道袍的老道,放下手中的拂尘,坐在芦苇蓬下喝着茶,突地眉头皱了皱,放下茶碗,苍老的目光中现出一丝疑惑,“何人在念叨贫道,念头这样强烈?”
以元神真君的道行屈指掐算半晌,终不得解,也不在意,抬头问着伙计道:“小哥,贫道自巴蜀云游至此,前面可有道观歇脚?”
“您说道观?再往前走七八十里是晋阳县,有一家玄武观。”伙计笑着说着,倒满茶,道:“仙道,您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