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白洛因走,白汉旗就眼巴巴地盼,盼啊盼啊,终于把顾威霆给盼来了。
这一天是小年,吃糖瓜儿的日子,顾威霆走进白家小院的时候,邹婶和白汉旗在厨房忙乎得热火朝天,烟囱里冒着一簇簇白烟,满院子飘着肉香味,白爷爷正在收拾东墙角的那些瓶瓶罐罐,白奶奶怕冷,坐在屋里看电视。
孟通天又长高了不少,待在院子里一刻也闲不住,绕着大树跑了几圈之后,看到有人进来,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衣兜,掏出一个小方盒子,拿出筷子粗细的小摔炮,用力朝顾威霆的脚边砸去。
啪!
一声清脆的爆竹响儿在顾威霆的耳边炸开。
顾威霆的目光朝孟通天看去,后者正用小手捂着小嘴偷偷乐。
“通天,你又淘气!”邹婶从厨房探出头来。
孟通天朝顾威霆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白汉旗从厨房走出来,穿着一个白色的大围裙,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其实就是个捣乱的。
“顾老哥,你来了。”局促地笑了笑,摘掉围裙跟着顾威霆进了屋。
白汉旗给顾威霆倒了一杯茶,端到顾威霆面前的时候客气地说了句,“不是什么好茶,凑合喝吧。
顾威霆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把整个屋子的全貌尽收眼底,屋子虽然重新粉刷过了,沙发、电视都是新的,但仍遮盖不住它的老旧。
白汉旗先开口,“顾老哥这程子挺忙的吧?”
顾威霆淡淡地回了句,“还可以。”
然后白汉旗就找不到话说了,他等着顾威霆质问他儿子们的下落,可顾威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面无表情地往那一坐,别说白汉旗这种心虚的了,就是问心无愧的人,都会被他这种气势压得呼吸不畅。
顾威霆站起身,掀开门帘进了孟通天的房间,白汉旗跟着走了进去。
“因子和大海一每周末都会回家一趟,他俩一回来,小儿子就得跟我们两口子睡,他俩就睡这屋。”白汉旗多了一句嘴。
顾威霆扭头看见了那张极为诡异的双人床,目露疑惑之色。
白汉旗尴尬地笑了笑,“本来这屋就一张单人床,大海经常来家住,就和因子挤在一张床上。后来我发工资了,就给大海买了一张,省得俩孩子睡在一块会挤,谁曾想买回来没两天,就让大海给接成一张床了。”
顾威霆掀开被褥看了一眼,两床的接口处楔了一排钉子,结结实实的。
“那会儿我要是警觉一点儿,或许就没今天这事了。”白汉旗叹了口气。
顾威霆的脸色变了变,在白汉旗忐忑的目光中走出了这个房间。
老哥俩坐在外边聊了一会儿,与其说是聊,还不如说是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因为顾威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一直是白汉旗在旁边喋喋不休。
“说句实在话,大海这孩子真不赖,这要是个姑娘,我早就八抬大轿娶进门了。那会儿我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以为他和我们因子一样,就是个穷小子。在这住着的那段时间,他什么活儿都帮着干,这间屋的屋顶漏水,是他给修的,外边的洗澡间,也是他找人帮着盖的,还有我们老两口子的工作,都是他偷偷摸摸给张罗的……说实话,当初那么使唤你儿子,现在想起来挺过意不去的。”
顾威霆感觉白汉旗描述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儿子,可从白汉旗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感觉那么真。他把目光投向白汉旗,终于舍得开口说句话了。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白汉旗募的一愣,“我恨你?我为什么恨你?”
“难道你不该恨我么?”顾威霆目光烁烁,“我抢走了你的妻子。”
“呃……”白汉旗大喇喇的,“你不说我都忘了,姜圆现在是你媳妇儿了哈?!”
顾威霆,“……”
顾威霆又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孟通天扛着一把枪跑来跑去,白汉旗还指着孟通天的枪朝顾威霆说:“这孩子的玩具也都是大海给买的。”
孟通天一听见“大海”俩字,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到白汉旗身边,抱着他的腰问:“顾海哥哥啥时候来?好多天没瞅见他了。”
顾威霆看着孟通天眼睛里熊熊燃烧的期待火苗,突然感觉这个叫不上名字来的小孩儿都比自己和儿子要亲。
“我走了。”顾威霆抬起脚朝门口走去。
白汉旗募的一惊,走了?就这么就走了?啥也没问就走了?
到了门口,白汉旗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军车,司机穿着厚厚的大衣站在外面等。看到顾威霆出来,司机赶忙过去给顾威霆开车门。
“顾老哥。”白汉旗叫了一声。
顾威霆停住脚,转身看了白汉旗一眼,“还有什么事么?”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么?”白汉旗还是没憋住。
顾威霆冷冷一笑,“我问了,你会告诉我么?”
白汉旗咽了口吐沫,脸上带着几分愕然,这时邹婶突然走出来,朝顾威霆的手里塞了一些东西,“顾老哥,今儿是小年,带点儿糖瓜儿回去吃吧,自个家做的。”
顾威霆的语气柔和了几分,“谢了,也你们拜个早年。”
说完,在司机的陪护下上了车。
到了车上,顾威霆拿起个糖瓜儿尝了口,香甜酥脆,味道当真不错。
司机乐呵呵地说了句,“好多年没吃这个东西了。”
顾威霆心中不免感慨,他何尝不是?好多年没有正经八本地过个年了。
“首长,您的电话。”
顾威霆拿起手机,又是派到山东那个领头的打来的。
短短几天,这二十几个爷们儿就熬得不像个人了,整天窝在这么个小房间里,坐着不舒坦,躺着躺不下,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最要命的就是没法和外界联系,只能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思念着家里的亲人。
等顾海把领头拽出来的时候,这货早没前几天的霸气了,灰头土脸地跟在顾海的后面,一句横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海把枪抵在领头的脑门上,逼着他谎报“军情”。
“首长,我们在这守了大半个月了,都没打探到一点儿消息。您让我们盯着顾洋,我派了几个人轮番盯着他,二十四小时不离眼,都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您说那俩人是不是已经不在青岛了?眼瞅着要过年了,我倒是无所谓,可这里面有几个兵蛋子正满三年,今年好不容易赶上个假期……所以,我想请示首长撤回一部分人。”
“都撤回来吧。”顾威霆淡淡说道。
领头的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首长,您说的是真的么?我们都可以回去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这边领头的心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
“嗯,收拾收拾都回来吧。”
领头的突然来了精神,立刻昂首挺胸,朗声回道:“谢首长体谅!”
挂掉电话,飞快冲回洗手间,高呼一声,“兄弟们,我们解放了!!”
一群人在顾海的目光注视下欣喜若狂地跑出酒店,好像外面就是他们的家,下一秒钟他们就能和亲人团聚了。
除掉这个心腹大患,顾海和白洛因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两个人决定上街逛逛,顺带着买些吃的回去,今儿晚上得好好庆祝一下本次反围剿胜利。
两个英武帅气的小伙子在街上走,自然少不了路人的侧目,尤其是女孩。
有两个女孩跟着白洛因和顾海走了快一路了,不时地在后面议论谁帅的问题,俩人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其中一个胆大的女孩忍不住了,大声喊了句:“帅哥!”
顾海早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俩,这会儿听到后面发话了,突然快走几步,伸出胳膊搭在白洛因的肩膀上,然后在两个女孩的目光注视下,明目张胆地在白洛因的脸上亲一口,就在两个女孩目瞪口呆的时候,顾海又回头给了她们一个魅惑明朗的笑容,最后搭着白洛因的肩膀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尖叫声,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兴奋的。
俩人走到一家便利店,顾海拍拍白洛因的肩膀,“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买包烟。”
便利店人很多,付款的时候排了很长的队。
白洛因在外边等着无聊,眼睛环视四周,突然看到一家卖糖葫芦的小店。在这地儿看到卖糖葫芦的真不易啊!白洛因目露惊喜之色,在便利店门口和顾海打了声招呼,也不知道顾海听没听见,直接拐个弯进了那家小店。
假期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除了当地人,还有外地的游客。就连买糖葫芦都得排队,白洛因最讨厌排队,所以平时买东西都是顾海去挤,但是今儿忍不住了,好长时间没吃了,太想这一口了。
顾海从便利店出来,发现白洛因不见了。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人,就是没看见白洛因。
俩人出门前都没带手机,走散了都不知道怎么联系。
若是放在平时,走散了也就走散了,两个小伙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打个车直接回家。关键现在是特殊时期,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顾海一身冷汗。
在原地站了一分钟,顾海的心彻底慌了,走街串巷地寻找白洛因,他压根没想到白洛因是去买东西了,在他的思维定势里,白洛因就是让人掳走了,在他眼皮底下掳走的,他的眼睛只关注可疑目标,却不往小店里瞟一眼。
于是,等白洛因出来的时候,顾海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便利店人多,白洛因没注意看,以为顾海还在里面付款,就站在外面等,一边等一边吃糖葫芦。等顾海绕回来的时候,白洛因那串糖葫芦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