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向来温顺听话的儿子此刻当着众人之面忤逆自己,不由心下大怒,冷哼一声,拂袖喝道,“宣御医!将公子带下去治伤!将这两名刺客拖下去凌迟处死!”
此言一出,阑珊只觉得一阵惊悚油然而生,抬头看着扶苏后背的一片鲜红,即使站在他身后依然如此不安,她习惯性的望向英驰,而他此刻已被数名侍卫擒下,手中还依然紧紧握着玄日,挣扎之余正紧张的望向自己,与他目光交接中,阑珊稍稍安心,似乎只要有他在,自己总会很安心,无论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且慢!”英驰此刻全身被束缚到无法动弹,只得道,“行刺之事由我一人而起,与她无关!你放了她,我自当奉上玄日刃!”
嬴政心下一紧,神器玄日还在他手,这天意之事该如何了结?正当他犹豫之时,夭灼上前道,“陛下息怒,那女子身负月魄之灵,如若收为己用,必能使大秦如虎添翼,攻伐月城自然不在话下!陛下已经功过三皇,德过五帝,如今玄日刃已在陛下之手,若再利用月魄之灵得到幻月珠,那必是陛下平定九州,执掌三界,与日月同辉之时!”
执掌三界,与日月同辉!这当真是自己内心深处渴望却不敢说出的夙愿!嬴政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娇媚可人的夭灼,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难道是天佑我完成夙愿?想到这里,他定睛看着扶苏身后的女子,思忖了片刻才道,“带她和公子下去养伤。”说罢又斜睨着英驰,“将反贼拿下去凌迟处死……”
阑珊心底一惊,不自主的脱口而出,“不要!”此言一出,阑珊才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同样的声音与自己同时喊出。她循声望去,一袭曳地红裙款款而出,银钗斜插凌云发髻,凤眼朱唇,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女孩似乎还小,但举手投足透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女孩上前拦在英驰前面,只一眼,阑珊便认定她就是与英驰有过婚约的红袖公主!
红袖上前道,“父皇不要!父皇曾将红袖指给英驰将军,此时却要将他处死,父皇此意,将儿臣置于何处?”
嬴政微微眯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他要行刺与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红袖俯首道,“方才儿臣在暗处观望之时,父皇身边皆是能人异士,能控人心智的术法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父皇确定行刺之事出自英将军本意?”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看了夭灼一眼,不再言语。
“不错!”阑珊转向夭灼直言道,“她是狐妖!会点控人心智之术也是正常,况且自己都承认了,桃夭之舞不仅仅是一支舞!”
嬴政微微皱眉,隐约记得方才夭灼确有此言,说也奇怪,自己看完那舞之后竟如此轻易的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夭灼却不紧不慢道,“方才他行刺陛下之时,我被困于结界之内,又怎能控人心智?这一点请陛下明鉴!”
嬴政微微点头,犹豫之时,红袖已俯身跪拜道,“儿臣恳请父皇再给他一次机会,令他戴罪立功,重伐月城,以平内乱!”
“起来吧,朕允你便是!”说罢嬴政下令道,“从即日起,恢复你征月将军职务,务必在一个月内攻下月城!”
静默良久的英驰这才开口,却是一副不甘的语气,“领命。”
阑珊这才放下心来,与红袖公主对视的瞬间,眼神有些复杂,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知道该嫉恨恨还是该感谢,目送着她扶他转身而去的身影,一时间呆呆愣在那里。
扶苏道,“阑珊姑娘,我们回去吧……”
阑珊收回思绪,看着他额头的冷汗,才意识到他尚且有伤在身,她点点头,“你的伤要紧!”说话间眼见十几个人抬起的红顶大轿已到了眼前,珍珠缨络错落垂下,暗色月光之下也显得如此华丽,她扶着扶苏进了轿子。
扶苏无力的斜靠在一侧,轿身的颠簸使得扶苏更觉得片刻难捱,看着他冷汗淋漓而下,阑珊道,“一定很疼吧?”
扶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勉强道,“堂堂七尺男儿,区区一箭算的了什么?”说完他竟是笑出了声。
阑珊疑惑道,“都受伤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我笑自己眼拙,竟被狐妖蒙蔽这么长时间……”扶苏稍稍认真道,“阑珊姑娘可是生我的气了?”
阑珊摇了摇头,心底泛起一丝愧疚感,“那狐妖擅长狐媚之术,方才她差点伤了你……况且,你为何要为我挡下那一箭?”
“那你为何要替英将军挡下呢?”
“我……”阑珊微微低头,“只是不假思索就冲上去了,没有其他……”
“不假思索才更显情真意切,深思熟虑反而多了一份做作。”扶苏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见你有难,自当也是不假思索,或者是情不自禁……”
阑珊避开他的目光道,“你贵为大秦长公子,何必如此为我?”
扶苏转眼望着前方,“方才玲珑殿前,在下心意已明,一切只待阑珊姑娘定夺……”
阑珊不再言语,二人无声的静默之下,轿子穿过曲折的道路,终于到了太医馆。阑珊看着他被人扶持着进了屋内,自己却只能在外守候,望着屋内烛光投在窗子上来往匆匆的人影,阑珊只觉得阵阵愧疚感横生,不由的走到院落之中寻了一处安静之地。
一时间千头万绪齐涌心头,涟漪和星魂回到月城又会怎样?英驰,你真的会和红袖公主成亲吗?功名利禄,谁人不爱呢?况且那红袖公主温柔可人,自己却总是凶煞刻薄,如此,你定然是选择了她吧……况且亡音未除,追命竟然随着岁寒回去了,幽冥烬真的不愿插手此事吗?而夭灼反倒成了嬴政的宠妃,如此一来,事情似乎是更棘手了!怎么办呢?还不如当时留在幽冥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烦乱。阑珊一声长叹,注意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回头之际却不由一惊,宋子贤!
此刻他一改平日风貌,微弱的月光照亮他的宫廷服侍,倒是与方才的医者服侍相近,皆是宽大的曲裾深袍,头发半束着,手中少了折扇,却故意负手而立,多了一份故作的潇洒之态。对视了几秒后他直接开
口道,“暌违数日,不知月魄大人近况如何?”
阑珊忍不住微微后倾,此刻自己身体尚未复原,不但月魄术无法发挥出来,就连常人的防御能力恐怕都不及,她提高警惕,冷冷道,“辅城大人又怎么会在这里?”
宋子贤一声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府令大人的入幕之宾,奉命留在太医馆负责皇帝陛下的丹药事宜,至于什么辅城大人,恕子贤不敢当!”
阑珊闻言反倒站直了身子,语气带着嘲讽道,“差点忘了你是一只‘良禽’!”
宋子贤则轻松回道,“要论‘良禽’还是要擅长‘择木’,由此观之,月魄大人既然攀上公子这个高木,自然能堪称‘良禽’!”
“你!”阑珊怒意渐起,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宋子贤!你出自月城,本该与大秦嬴政是死对头,现在却为他卖命,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出自月城不假,但不代表我与大秦是对头,更何况我说过月城弃我在先,还害死我心爱的女人!我自然要它寸草不留!”
“你做梦!”阑珊愤愤道。
“做梦?全庄上下的九日回魂消之毒,包括沈暮雪的神秘失踪,甚至……”他语气略带自豪道,“血洗神英山庄之夜,若不是我提前告诉易搏天留你一命,恐怕今日你也站不到这里。”他满意的看着阑珊满脸惊讶之色,转身继续道,“我是不是做梦,你很快就知道了!”
原来这一切竟是他一手操控?阑珊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子,冲动之下欲结印凝聚月魄术,却被他突然抓住右手,引得阑珊一阵钻心疼痛,她怒视着宋子贤吼道,“你要干什么!”
宋子贤则是慢慢回道,“府令大人想见见你,现在就请你屈尊过去吧!”
“救命……”阑珊刚喊出来,却听到院落一边传来一声轻唤,“子贤!”
宋子贤闻声迅速放开阑珊,转身对着来人恭敬道,“徐夫子。”
一身影往这边移来,关切问道,“方才出了什么事情?”
宋子贤不慌不忙道,“子贤同阑珊姑娘一见如故,开了个玩笑而已。”
“这位便是阑珊姑娘?”那人问道。
阑珊看着走来的长者,头戴方帽,隐约见其两鬓头发微白,脸盘浑圆,给人以满面春光之感,五六十岁的光景,眼睛却很是清亮,阑珊点头默认。
来人对着阑珊微微俯身道,“在下徐福,公子的伤已无大碍,公子现在请姑娘过去。”
徐福?阑珊心底暗思,这又是何人?无论如何终是要小心为上。
“夜已深,子贤不扰太医馆,这便告辞,沈姑娘那边还需要照顾。”宋子贤故意加重了‘沈姑娘’三字,还颇有深意的看了阑珊一眼,转身离去。
阑珊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但有外人在,不方便多问。沈姑娘?难道是沈暮雪?这是英驰要找的人!
“姑娘请随我来。”徐福说着已在前带路。
“有劳徐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