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山中清冷,虫兽似乎隐去了踪迹,举目望去,陡峭的崖壁中,绿意寥寥,一片凋零之态。偶然有一声雁鸣回荡山涧,回声袅袅,整个山谷愈显秋意怅然。三人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向上,唯有些零星野花在道路两旁悠然绽放,这里虽然不比秦宫的万花园繁盛似锦,却别有一番幽静闲适。
阑珊再抬头时,前方草丛不觉然让人眼前一亮,与周遭的秋色相比,似乎格外茂盛,即便是深秋却青翠依旧,让人心中稍稍明朗。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不远处的几间草舍,一圈简单的栅栏围起草舍,屋顶隐约有青烟徐徐而生,那里应该就是百草斋吧!
他们沿路前往,草舍中已经迎出来一人,正是孤明墨,他白衣锦袍,从容而立,在草色映衬中格外清秀。
阑珊看着周遭的草丛,目光无意掠到脚边竟有一颗蒲公英,弯腰欲将它扯下,却听到一声急切呼唤传来,“姑娘且慢!”
阑珊抬头,见是那人步伐匆匆朝这边赶来,语气仓促道:“姑娘手下留情。”
阑珊一惊,站直身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孤明墨道:“我……做什么了?”
孤明墨语气稍稍缓和道:“姑娘可是要拔下这株蒲公草?”
“是呀……”阑珊见孤明墨脸上居然起了一丝不悦,她立刻补充道,“也算是帮它播种。”
“姑娘有所不知。”孤明墨道,“这蒲公草昧甘平,药性入肝入胃,是解热凉血之要药。且其气甚平,既能泻火,又不损土,凡系阳明之火起者,俱可大剂服之。”
“哦。”阑珊看着眼前这男子,面容恬淡,最多不超过三十岁,这身白衣在碧色之中更显脱俗,谈吐之间,衣带生风,颇有仙风道骨之感,而他的眸光却是一成不变的温润,或许是医者特有的那种柔和,她不由的稍稍谦恭道,“孤先生说的对,在下不该随意伤害这治病救人之药。”
“它现在还不能称之为药。所谓药,都是亡故已久的草。”孤明墨举目看着四周道,“这些草,大都需要经过晒、烘、焙、炒才能成为药,它们默默无闻历尽煎熬,奉献自己化身为药,解人之病痛……”
阑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里的草全都是药草?”
孤明墨点头,缓和一笑,“这边的夏枯草,可以散结消肿。那里的车前子呢,可以渗湿止泻、清肝明目……”他稍稍停顿,“草,可以炼药,可以筑房舍,亦可凭自己之身以供山里野兽果腹,这般无私奉献精神,实在是让人钦佩。”
这一番话让三人均是有些诧异,英驰上前道:“都说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在先生这里,恐怕是‘草芥如命’了。”
孤明墨转而问道,“万物皆有灵,草亦如斯,孤某人视草为友,让诸位见笑。”
英驰回道:“先生医术高明,对药草亦是以医者之心体贴入微,果然不负‘医圣’之名。”
“世人谬赞了,孤某人只是对药草稍有研习,不敢称什么医圣。不知三位此来所为何事?”
阑珊指着星魂的胳膊,“他受伤了。”
星魂上前道,“一点小伤,此来重要的是向先生询问云海神洞一事。”
孤明墨眉头微蹙,道:“少主恐怕要失望了,孤某人只会看病煎药,其它的一概不知。”
阑珊问道:“那你可有听过七彩虹光一说?”
孤明墨摇头,“孤某人在百草斋已经十年有余。十年前动乱之时我恰巧有事去了崇魔拂仙岛,并未在百草斋,因此,对七彩虹光一事并未知晓。”
阑珊想了想,便问道:“你认得朱砂,也知道天鸩楼,难道你也是崇魔拂仙岛上的人?”
孤明墨面容稍稍凝重,“不错。姑娘想问什么?”
“那竹叶青之毒,你能解吗?”
孤明墨轻缓转身,“岛上有岛上的规矩,天鸩楼的毒药,请恕孤某人不便插手。”
听着他毫不避讳的回答,阑珊会意,只得岔开话题道,“那先生就赶快给少主治伤吧。”
孤明墨转身道,“少主这便随我来吧!”
星魂转向他们二人,“你们不一起进去吗?”
阑珊道,“那里都是药,刚刚又说什么万物有灵,那岂不是里里外外都是草的魂魄了……我,还是不进去了……”
孤明墨一笑,“百草斋里大多是药,是离世很久的草,若是芳魂有知,能常伴我左右,那必是极好的。”
阑珊不禁咋舌,又是离世,又是芳魂的,只觉得周遭似有一股寒意萦绕,她立刻恭敬回绝道:“先生所言甚是,草舍是芳魂清修之地,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惊扰了‘芳魂’。”说着转向星魂,“我们去那边等你,顺便帮你想想七彩虹光的事情。”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英驰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奇人,惜草如命……”
阑珊笑道:“什么奇人,我看呀!从岛上来的都是一群怪人,像朱砂,还有那个刍文……一个个神经兮兮。”见他还在望着草舍,便催促道,“快走吧!我们还是站的远一点,免得待会儿来个‘惜石如命’的人,那我们站在这石头路上,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英驰一笑,随她踏着青石小路返回,在树下寻了个地方坐下,见她一副沉思的模样,“在想什么?”
阑珊道:“我突然想到风皇,他看起来是个很强大的狠角色。”
英驰却不以为然,平静的语气道,“你不会看人。真正强大的力量从来都是平静的。”他说着目光望向远方,“正如海之阔,天之空。同理,一个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沉静而内敛,不显山,不漏水。”
“海之阔,天之空……”阑珊重复着,疑虑道:“是吗?”
“你想想幽冥烬,他什么时候让你觉得很可怕吗?”见她若有所思的摇头,英驰继续道:“但幽冥烬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正如,真正的高手从来不会让你捕捉到他的一丝杀气。”
阑珊迟疑中点头,“这么说,风族没我想的那么厉害了……”
“初来圣风谷,对其整个组织都不清楚,我也无法做出判断,既然这里能留得住孤先生,想来应该是不简单。”英驰转而看着远方,道,“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本来打算想伤好之后去崇魔拂仙岛,解了竹叶青,就回去。现在呢,要先帮助星魂解决那个云海神洞的问题了……”阑珊愣了一会儿,问道,“你呢?”
“怎么说他也救了我一次,这次帮他算是回报吧。等云海神洞的事情一完,就和你一起去崇魔拂仙岛。”英驰想了想,看着阑珊,“自从那天你说了所谓的什么空间之后,还说了不受空间束缚之类的话,我就更好奇了!我若是现在穿越到神英山庄被灭的那天晚上,然后把那些围剿山庄的人全部消灭,那神英山庄会不会还存在?”
“这个……”阑珊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个理科生,对物理空间方面还是稍有了解,还能勉强对付他的疑问,她从地上拔起一棵草,又惊悚的回头朝着草舍看了看,“要是被孤明墨发现了,这草就算是你拔的!”
英驰一丝苦笑,“好吧。”
阑珊举起这颗草,“草的枝干就好比历史的主流,你如果穿越回去改变了它的走向,那么你所在的时空就会朝着历史的其中一个分支发展,就像这草的枝叶,但历史的主干是不会改变的。”
英驰再度问道:“可是……我如果遇到那个时候的我,两个我的情况下,该如何处之?”
“这……”阑珊暗自思索,还好自己是魂穿,不用思虑这样的问题,她笑道,“那你就和那个‘你’一起生活下去呗。”见他一副深思的模样,阑珊催促道,“赶紧想正事吧!如何才能找到七彩虹光呢?”
英驰抬头,阳光和煦,天空一片湛蓝无限,“一般的彩虹都是雨后天晴才会出现的……这七彩虹光又该如何收集呢?”
“雨后天晴……”阑珊疑虑道,“彩虹最常在雨后刚转天晴时出现,这时空中尘埃少而充满小水滴,阳光射到空中接近圆形的小水滴,造成光的色散及反射而成的彩虹。”阑珊突然停住,“光的色散……”
英驰蹙眉,“你刚说了那么多都是什么啊?什
么色散?”
阑珊反而是眸中放光,“其实,只要空气中有水滴,而阳光正在你的背后以低角度照射,就可以看到彩虹现象。”
英驰再度听得疑惑不解,“是吗?”
阑珊激动的站起身子,“当然了!所以,现在快去找水啊!”
二人起步跑到溪边,阑珊背对阳光而立,手捧起溪水朝空中撒开,边撒边问,“看见彩虹了吗?”
英驰摇头,却见她更加努力的捧起水珠再洒向空中,水珠四散开来,在阳光下似有有一层晶亮之色,将她的身影衬托的更加飘逸,宛如凌波仙子。他上前道,“水很凉,你就歇歇吧!让我来。”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试着运转内力,握紧树枝从水上一跃而过,树枝破水,瞬时惊起水浪四溅,宛如在水上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氤氲而起的水浪似乎有一瞬间的彩光乍现,阑珊一愣,来不及叫出来,水浪一落下来,彩光便又消失了,阑珊道,“好像一瞬间有彩虹啊!”
英驰摇头道,“太快了,没看到。”说着再次跃身而起,树枝划过水面,又是激起一层水浪。英驰还未来及的看,身前便是一阵阵抽痛,想来是牵扯到伤口了。
“果然有彩虹,但是只有一瞬间……”阑珊转向英驰,却发现他眉头微蹙,一手扶在胸前,她迅速跑过去扶住他,想到他身上的伤,不免担心道:“你,还好吧?”
英驰摇头,“我没事。只是这一招行不通。云海神洞的洞口很深,阳光根本无法射入,而且产生的彩虹之光短暂又这么微弱,如何开启洞门。”
阑珊叹道,“也是。那该怎么办呢?”她抬头看着天边的云霞,不禁陷入沉思,阳光射到空中接近圆形的小水滴,造成光的色散及反射而成的彩虹。光的色散,阑珊猛然站起身子,又没说一定是太阳光,只要是复合光都可以。想到这里,阑珊又是激动的自言自语道,“可以利用光的色散,不需要阳光,用火光也可以,就差个三棱镜了!”
英驰道,“听过铜镜,没听过你说的三棱镜。”
阑珊笑容顿失,也对啊,秦代怎么会有玻璃呢?她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季言珊……”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阑珊一愣,侧头看着英驰,“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行空虚实界里的顾毅泽。”英驰问道,“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顾毅泽,事情会不会好办一点?”
“他?”阑珊稍稍皱眉,他确实是个学霸级人物,除了喜欢耍酷装高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大的缺点。她回头看着英驰,阳光映照他的侧脸,就在这一瞬更像顾毅泽了……
注意到她在看自己,英驰侧过头道,“我长得很像他,对吗?”
阑珊点头,“如果你是顾毅泽,肯定会比我先想出办法,再来嘲笑我笨!”
“就算我不是他,一样会笑你笨啊。”英驰接着道,“虽然不明白你的那些大道理,但是总体上想要得到七彩虹光需要光和水滴,找不到‘三棱镜’,不妨用水滴代替啊。”
“水滴太散乱,方向和入射角度不好控制……”
“那就找容器什么的承装起来,这样就不会散落……”
阑珊愣了片刻,灵光一闪,“冰!可以用冰做成三棱镜。”她捡起树枝在地上画出结构图,猛地站起身子,“现在有冰块呢?”
“要冰块做什么?”星魂阔步走来。
“制造七彩虹光啊!你们看!”阑珊指着地上的图示继续道:“让火光通过这个三棱形的冰块就可以色散成七彩虹光。”
星魂多了一丝怀疑,“这样就可以出现?”
“当然了!”阑珊再次疑惑道,“可是现在不是寒冬时节,怎么会有冰块呢?”
“一般来说,宫廷以及官府或者大的府邸总会有地窖用于藏冰。”星魂略微思忖,“这里是圣风谷,应该也有。”
英驰道:“不错,当初神英山庄也有。”
“真的吗?”阑珊迫不及待催促着,“那我们快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