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正值周末,于晚趁着空余时间去了趟图书馆,傍晚回来时将脏衣服洗了挂好后回到房间又开始预习新的课程,她高一时因为家务和照顾周慕昀已然浪费了许多时间,赶上大家的进度就很吃力,高二文理分班她选择了理科,虽然不用再记忆那些长篇大论以及各种无意义的事件年份等等,但是理解起推导过程和解题原理都是需要花时间消化,故而她争分夺秒地翻书汲取知识。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其实说是砸门声才更准确些,于晚心头不安,出来往猫眼上一看,吓得差点没倒在地上,外头有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各个戴着墨镜,凶神恶煞,此时来家里是要做什么?
于晚下意识跑回房间拿起手机拨打周庭修电话,可刚刚呼出不到一秒,手机就被人一把夺过即刻挂断。
于晚震惊地看着他们破门而入,骇得魂不附体,颤抖的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你、你们是谁?”
“这倒是得问问贾轻芸我们是谁?”为首那个最高最壮,那人往四下扫了一眼,对着主卧道:“值钱的都搜回去,拿不了的全给我砸了!”
说着又向客厅周围指了一圈:“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身后四个人闻言,各自立刻从皮衣后边掏出一条长棍来,不管不顾地劈头盖脸地将物什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于晚惊地大哭:“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们干什么啊!贾轻芸怎么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别砸了!”
为首那人道:“老子管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贾轻芸骗了我们老大一千万!现在她人找不到了,周庆霖那个废物知道被绿了之后竟然选择自杀!他奶奶的,老大总得找个人出气,你运气好,最合适!”
“不关我的事!”于晚气得全身打颤。
“你没得选!”为首那人道:“周庆霖的女儿每个月零花钱能比我们工资少吗?快点交出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于晚跌坐在地上,无力地锤着地板:“我哪有什么钱?爸爸向来管得很严,不准我们大手大脚,我的钱全都寄在贾轻芸那里了,她自己逃走把我的钱也一并带走,我还得交房租,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不能不讲道理……”
“哦,还得交房租?看来还是有点积蓄的,快把钱统统拿出来!”
“没有,真的没有!”于晚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没有?”为首那人忽而眼睛一眯,挑衅道:“你没有也没关系,那个周庆霖不是还有个儿子嘛?”他的眼神往于晚掉落在地的手机上一瞟,底下人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往前抓。
于晚急得心都跳了出来,拼了命地朝抓住手机的那人身上扑去:“不准找他!还我!”
她疯了似的用指甲去挠去刺,黑衣人许是轻敌,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他气得大手一挥,顿时手机飞了出去,于晚也整个人被推倒,只听哗啦一声,茶几上的茶杯被撞得粉碎,她的额头碰到桌角破了口留出了血,双手扎上了玻璃渣也同样红了一大片。
“老大,没什么值钱货,就是一叠现金,就一万多而已。”另一人从于晚房内出来,手上提着一个钱包。
于晚已经没了气力,她看着他们,心里在滴血一般,还是挣扎着说道:“这是我下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
为首那人接过钱,对于晚冷嘲道:“谁叫你碰上贾轻芸这么一个妈,要怪就怪她。”说罢,他蹲下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于晚:“还有我警告你,千万不能报警,报了警也没用,我们上面有人,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他们就这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于晚望着屋内一片狼藉,心里一股悲伤哀痛涌上心头,她好想找到周庭修,可是找到后呢?
似乎是心有灵犀,手机在这一刹那响了起来。
于晚拖着身子伸长了手抓住它,可放在耳边时,她顿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怎么不说话?”
听筒里的声音有些低哑,于晚甚至能想象地到他此时坚定刚柔的薄唇一张一合之间带着温柔。
她忽然安定下来,只是轻轻笑了:“你这次考试有没有好好考?”
周庭修似乎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问题,语气也很轻快:“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你不管怎样都可以考得很好,非常好的。”
“那么你呢?是不是没考好?”不等她应,周庭修又叹了叹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总是抢着做家务,慕昀他放在王爷爷那儿也不需要你操心,你怎么老不听?现在考砸了知道哭了?过来提前报备了?”
于晚心头又软又暖,她乖乖地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说了你也不听。”
电话里头的声音颇有些无奈,于晚却显得十分开心:“哥哥你以后也一定要好好考试噢,你考得好我才会真的好。”
于晚的声音惯常的柔顺好听,语气也很活跃,可是倘若周庭修知道他一直以来对贾轻芸的所有隐忍换来的却是于晚的伤痛,那么他定然会恨自己,十倍百倍地恨自己。
通话结束后,于晚长吁一气,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以周庭修目前这般捉摸不定的心思,她真的怕他得知真相后和那些人鱼死网破。
于晚强撑着爬起来,掌心的玻璃渣刺地她锥心地疼,勉力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又将面部清洗整洁,于晚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仅剩的两张红钞,看着裂了两道大口子的手机,她暗暗心疼了许久。
来到医院时已是夜里九点钟,因着晚上人不多,于晚也没有排太久的队,护士一边给她挑出渣子一边不住念道:“小姑娘也太不小心了,好好一双手看着就好痛啊!”
于晚只是笑笑:“当做长记性了。”
护士道:“不疼不知道,以后端水可不能心急。”
挑玻璃渣是个慢工细活,廊道安安静静的,偶尔能听到姑娘疼得“嘶”的声音,石朗路过的时候不由愣了愣,再定睛一看,立马躲到一边拨出了个号码。
“喂。”方启祯慵懒的声音传来。
石朗道:“太子爷,刚木少飙车给撞了。”
“撞了?”方启祯轻轻一哂:“没死吧。”
石朗笑嘻嘻道:“好在问题不大,我这会儿在医院呢。”
“嗯,要我去看他?”方启祯语气不屑。
石朗立马道:“哪敢啊!太子爷你一句话我替你送到就是了。”
“那还有什么事?”方启祯不解。
石朗瞟了一眼还在挑渣子的姑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有屁快放!”
“嘻嘻嘻。”石朗笑道:“于晚啊,她好像盛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手被玻璃渣给伤了,噢还有额头,哇,额头碰到了茶几上……喂,喂喂?启祯?……”
石朗看着被挂的电话,心头涌上一股看好戏的窃喜。
于晚好不容易等护士把双手的伤包扎好,一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她摸了摸额头上包裹的纱布,思忖了片刻,掏起手机给班主任发了一条请假的消息并附上自拍照一张。
收到回复后于晚才稍稍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脑子里却烦恼着生计问题。
房子不能退可房租实在负担不起,再加上全身上下不到一百块的现金,于晚觉得前面似乎除了要出去打工挣钱外已经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了。
真的只能这样吗?
于晚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心一颤一颤的,似乎被笼罩在无助茫然忧虑和慌张当中,山穷水复没有方向无论她怎样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决。
“怎么办怎么办?”于晚眼泪嗒嗒地喃喃自语着,忽而撞上了一堵肉墙,于晚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听着她浓重的鼻音,方启祯皱了皱眉:“你哭了?”
于晚闻言,抬头一看:“怎么是你?”
方启祯咳了两声,举起手里的水果篮:“有个朋友车祸骨折,我来看看他。”
“严重吗?”
方启祯看着于晚水汪汪的眼睛,知她自己已是愁绪满怀却还替别人担忧,不免生起怜惜之意,可想想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当时设计陷害她身入桃色绯闻的幕后人,气便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冲了起来:“没死。”
于晚眨了眨眼,将眼泪生生忍住,扯起嘴角道:“你先去吧。”
方启祯见她这样,心头泛起酸来,看着她的额头道:“小晚你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的。”于晚勉力笑道:“我要回家啦。”
“等等我!”方启祯赶忙抓住她的手腕,急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不待于晚回答,方启祯一股溜儿不见了人影,于晚愣在原地不知他为何如此,就只好依言等待,不过一会儿,方启祯便大步跑了过来,手上的水果篮已经没了,估计方才已见到了朋友。
“走吧。”方启祯咧开嘴角笑。
他和于晚并肩走出医院,于晚指了指右边方向说道:“我去搭公车,再见啊。”
“别啊!”方启祯拉住她的手腕,不敢太用力,却十分坚定:“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可以的。”于晚连忙拒绝。
方启祯不悦道:“你干嘛疏远我?”
“没有啊,哪有疏远你……”于晚笨拙地解释着。
方启祯情绪一缓,佯装赌气道:“那就坐我的车,不准说不!”
于晚见他这般坚持便不好再做拒绝。
于晚没敢多休息,翌日一早便出门寻找工作,她什么都不懂又没有经验,刚开始说只有周末两天临时上班,大部分工作都做不了,顶多去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地方打工,可是工资不高,养活自己都是问题,至于房租,更是远远不够了。
顶着正午的大太阳,于晚颓丧地低着头坐在公园的长石凳上暗骂自己不争气。
再过五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坏的就是被房东赶出去,那么周庭修必然会知晓贾轻芸携着周慕昀卷款逃跑。
可是事到如今已不再是他恨不恨贾轻芸的事了,于晚最最害怕的是今日之事若被周庭修知道,那么他定然会知道周庆霖自杀是因为贾轻芸以及她的情人推波助澜,届时他会怎么做?!
于晚了解周庭修久在深渊边缘的无助挣扎与阴暗,她怕极了,他若发狠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不能拿哥哥来赌……”于晚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最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给刘冉和吴丹丹发了信息过去,两人都十分关心她的现状,但同样爱莫能助。
于晚借到了七千块,可是下个月要怎么办啊?
她似乎被推进了无底洞,回不了头,只得硬着头皮一路走到黑。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更令人绝望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