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相见……
他能够看得到,夏阑珊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他。
夏阑珊的眼中,仿佛所有的景象都已经剥落了颜色,不再鲜明,只剩下黑白。
而他,甚至不在这黑白之中。
慕夜廷惶然无措,他久久地凝视着夏阑珊,喉咙里如同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无法说出半句话来。他
整个人如同置身地狱之中,痛苦不堪,却又拼命地想要爬出来——
因为没有办法就这样结束。
即便会给双方带来伤害,他也没办法这样结束,那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永不相见……
她怎么可以和他永不相见……
他的声音嘶哑,道:“我可以一天不见你,一个月不见你,但还能永远不见你吗?夏阑珊,我做不到!”
他站在那里,犹如垂死挣扎。
明明感觉到痛苦,却看不到血液流出来的位置,他徒劳地捂住了心脏那里,茫然地看着夏阑珊,只是一遍遍重复道:“我做不到。”
而夏阑珊不再看他。
她的神情那么死寂,无论他怎么做,怎么说,都泛不起一点涟漪。
她将他当作是透明的空气,甚至连空气都不如,因为空气至少还有存在感。
太阳升起了,又落下,室内逐渐漆黑。
慕夜廷也久久地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夏阑珊有没有听进去哪怕任何一遍。
可他看着夏阑珊,她仿佛一只摇曳在风中的风筝,摇摇欲坠,苍白羸弱。
他在这里多待一秒,她就只会多一秒煎熬。
终于,慕夜廷声音嘶哑,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缓缓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一定要叫我。随时,我都在。不会离开。”
他走出了病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带着何种沉重悲戚的心情,与何种恋恋不舍的脚步。
而夏阑珊也没有抬起过头。
室内再次恢复一片静谧,夏阑珊闭了闭眼睛,有些颤抖,将灯光关掉,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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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阑珊不知道自己这次在病床上躺了多少天,她只觉得那时间好像漫长得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这期间无数人过来探望,可她全都看不见,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窗外。
窗外什么也没有,她只是害怕与那些人的眼神相触碰罢了。
害怕看到他们的怜悯,同情,唏嘘……
头偶尔还会疼,但是只要不想起来那个人,就不会疼。
不过,她也不会去想了,她整个人处于真空状态,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连活着已经很勉强了,呼吸都很艰难,思考和记忆对她而言来说,是一件很奢侈而又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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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
沈潇抱着手臂坐在办公桌对面,眼圈发红,忧心忡忡道:“她这样下去没有问题吗?”
早知道那晚就应该把她从慕夜廷身边带走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记忆恢复了,她整个人却犹如活在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吃饭倒是按时吃饭,让她喝水,她也会喝,表现出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却失去了所有正常人会有的情绪。
她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张空白的白纸,随便别人怎么样,她都将自己隔绝起来了。
这种状况,比三年前将她从监狱里接出来时,还要糟糕。
糟糕到,沈潇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接出来,是否做错了。
盛君言一向冷如璞玉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疲惫,这些天因为夏阑珊一直头疼,他给她的脑部CT做了许多彻底分析,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
“也许,应该带她回去。”盛君言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桌子上那张照片上。
那照片是夏阑珊的护照上的照片,这几天盛君言和沈潇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是否要带夏阑珊回去,离开这一切的纷争,离开让她绝望的起源,也许她就会好起来。
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伤口。
五年不行,那就十年。
十年不行,二十年总该够了吧?
“她会同意吗?”沈潇在那晚生日宴会上,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夏阑珊的行李中找到了她的护照。
以防万一。
如果到时候慕夜廷扣押着她的护照,不让她走的话,就糟糕了。
沈潇这是防患于未然。
盛君言摇了摇头,沉声道:“她现在如果不回去,情况只怕会每况愈下。上次说她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糟糕并不是威胁慕夜廷,而是真的。”
沈潇倒抽了一口冷气,“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一个正常人受到这样的刺激,都会或多或少产生心理阴影,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恶化成抑郁症,更何况是做过这种封闭手术,本身就不太稳定的夏阑珊。”盛君言道。
他十分难得说这么一大长串话,看来也是十分担忧。
“那么我去劝劝她。”沈潇咬了咬下唇,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夏阑珊送回去。
盛君言淡淡道:“我去吧。”
前几次沈潇过去看望过夏阑珊,可是夏阑珊并没有多少反应,也许盛君言会让她有所反应。
沈潇点了点头,满腹心事。这几天她自然也没有睡好,晚上辗转反侧,不禁质疑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否错误。
夏阑珊已经知道了她的记忆是做手术封闭起来的,会怪她吗?
是她让夏阑珊和两个孩子阔别这么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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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言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夏阑珊。”他低声叫了声。
夏阑珊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只是低垂着头,手指灵活地折着一只千纸鹤,苍白的脸上却宛若所有的情绪都干涸了般,死寂如灰烬。
她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被慕夜廷送进医院那天甚至更糟糕,整个人都是昏迷不醒的,不知道在噩梦里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不停痉挛,只能给她打了镇定剂,才能让她安定下来。
盛君言双手插在白大衣口袋里,静静地望着她。
他没见过夏阑珊从前是什么模样,也许在遇见慕夜廷之前,亦或是深爱着慕夜廷时,她是快乐勇敢的,她的人生是灿烂的。
能够想象得出,她是个坚韧的人,应该活得远比现在要幸福。
可是她现在变成了这样,脸色苍白,形容有几分枯槁。
就好像上天嫉妒她,把美好的事物非要毁灭给人看一样。
说不出来为什么,盛君言心里生出了几分怒气,既是对慕夜廷,也是对自己。
他压抑了自己所有的情绪,这才走到病床边,淡淡地问:“生日宴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参加过了,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