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倒真像把几世的旧事都吹过来了似的。夕阳这时并没有全下,阳光静悄悄的洒在高高的树梢上,她便慢慢着顺着南下的小径一步步的走下去。路不长,尽头是一个小巧的石门,石门上爬着青藤,如绸的叶子,倒也动人。穿过石门,仍是一条小径,再走,便是一个岔口,她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退回去,还是该走哪。想了想,拐向了右面那条路。
仍是幽静,夹道两边皆是花木,偶尔见着几处玲珑的太湖石,或立或卧,跳跃在这片绿的天地里,似乎这天地只有她自己,真安静啊。
她抬头看看,再往前又是拐角了,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忽然,哪里传来脚步声。烬雪往前看,没人,往后看,也没人,正寻思间,小径的拐角处,一个淡青色的身影露出来。还不等她仔细看,沈涟澜便恼怒的喝道:“大胆,谁准你闯思白园的!”
江烬雪不想、也没有权利和他说话,便只往旁边挪了挪,低头垂手站在那里。沈涟澜走了过来,她依旧不作声,只轻轻躬身行了个礼。
“你好些了?”沈涟澜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问她。
“托相爷的福”,江烬雪带讥讽的语气说,“奴婢没死透,还活着的。”
他没了声音,江烬雪也不抬头,只盯着那双薄底的靴子,等着它离开。那双靴子停着却不动了,好久才有些迷蒙的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自己想着就过来了?不受控制的就过来了?”
江烬雪翻翻白眼,“回相爷的话,奴婢没有梦游,只是无聊的四处走走,不小心走到这里的。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了。”
沈涟澜突然又阴沉沉的说:“这里是丞相府的禁地,谁也不准进去!念你不知道,这次就算了,既然无聊的闲逛看来身体是好了,明天便来伺候我吧!”他说完也不回头,十分恼怒的走了。
江烬雪忍不住唾骂他的背影,这人真有毛病,一会儿春风一会儿冬雷的,什么性格!
既然沈涟澜下了命令,江烬雪伤没全好,也只能开始上工了。她跨入了沈涟澜的沧澜园,园子里并没有荷花池,只见绿色茵茵,园林中多采用假山之类的,只有一些石头,有的古朴,有的灵巧,小径露天,布置的十分天然,有灵气,颇似一个天成的好地方。穿过一个垂花门,一排正房显在眼前,房子并不大,约五间吧,房上只覆雕花青瓦,并没有富贵人
家的琉璃瓦,青瓦和着周围的绿色,倒也协调。
江烬雪在正中的一间前住了脚,向外面站着的小厮说了声,他便进屋回禀,几乎马上就出来了,让她进去。里面并不大,屋里陈设也看不出别样的豪华,墙上挂了几副字画,北墙角放了两个白胎青釉镏金丝的大花瓶,右面一几,几上摆着叫不上名儿的花,正中间是一张雕花桌子,桌子后正坐着沈涟澜,正在看着一本书。江烬雪不情愿的上前行了个礼。
沈涟澜眼睛仍在书上,声音漠无感情“你真够早的,爷都下了早朝,吃了早饭了,你终于到了?”
“呃?”江烬雪有些奇怪:“我现在就是最快的速度了,刚吃了早饭就来了。您让我再早些来,那早饭也做不好啊。”
沈涟澜不耐烦的挥挥手,“算了。既是好了,就要开始干活了,你要明白你的本分。”一幅主子腔,居高临下的,看都不看江烬雪一眼。
江烬雪昨晚就想通了。反正等那个了尘法师来了,她就能走。在丞相府呆不了多久,犯不差得罪人自己受罪,不过是受点气,以前不也是这样过吗,于是乖乖的垂下头,不说话。“绯总管说你是识字的?”他的目光仍在书上。
“回相爷,略识几个。”
“会写?”
“回相爷,认识的字都会写。”
“你选一章告诉我里面讲的什么。”沈涟澜将手中的书扔了过来。
江烬雪俯身捡了起来,“这,”她翻了翻,是《史记》。江烬雪随手翻到《魏其武安侯列传》,合上书,低头回道,“列传第四十七《魏其武安侯列传》,说的是汉文帝外戚魏其侯、与汉景帝外戚武安侯以及因军功而封将的灌夫间争斗的故事。”
“哦?你以前曾读过?”他把眼光稍稍抬了点,有些疑问的看向江烬雪:“以我的了解,你的家境似乎读不起书吧”。
江烬雪连忙恭顺的低头:“回相爷,奴婢幼时打柴种地时路过学堂,经常会偷听夫人讲学,听过一些,不太精细,有些字不很认识。”
沈涟澜想了想,“我的书房缺人整理、抄书,从明儿起,你便开始吧,每天卯时三刻准点到书房。”
抄书?丞相大人还会缺人抄书整理书房?江烬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道:“是。”
这五间房子正中这间是沈涟澜处理事务和见客的。左侧
两间都是存书的,右侧两间是小卧室,最右的一间沈涟澜只说是密室,任何人不准进。
江烬雪只负责整理书,不需要打扫卫生,所以便进了左边两个书库。一进去便被满屋的书所震憾,没想到沈涟澜藏书这么多,除了南边开了个特大的窗子进阳光照耀,三面墙壁都是从脚到顶的书,一层一层,屋子的中间,又东西向摆着很多架子,有些还是空的,有的全放满了,每排之间的缝隙,只能够一个人过,怪不得沈涟澜要找人整理书呢,确实是要整理的。南窗下,放着一张小桌和一把小椅子,上面也放了些笔墨纸砚,估计是用来平时看书用的。
沈涟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你若想看也可以看,只是三点你要记牢:一是保证随要你能随时找到,二是保证书本不能蒙尘不能生虫,三是抄书字体可以不美,但要保证我能看清,不准有讹误。”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江烬雪却听的心里发暗,对着一屋子的书,有些自己变小的感觉,非常发愁。这么多书啊,说要就要找到,哪这么容易的啊,除非排放的有顺序。
她粗略的看了看,这些书都是随意放的,什么类型的都有。经、史、子、集的,《诗》、《书》、《礼》、《春秋》还有些游记话本,更有些名师教程,按类型放的话,实在是太多种类了,根本不好分类。
不能按类分,就只能按书名的笔画放了。书名如果是诗经,那第一笔就是个点,如果是春秋,那第一笔就是个横,于是江烬雪把能想到的笔画都写了出来,打算从东墙开始,按顺序把书放满两个屋子。
有了重新摆书的想法,就要把书全部挪动,于是江烬雪便拿起一叠书,按书名都放在了空地上,一本一本的落起来。这项工作非常巨大,这两间屋子,估计要有几万册书,要不停的搬下来,分笔画,放地上。靠墙的书架很高,上下共七层,最下面有半米高都是空着离地的,并不放书,怕潮了。
书架就没这么高了,上下是四层,最底下也是空了半米。这活可不是一二天就能干完的。于是江烬雪天天泡在书库里,翻书,归笔画,当她终于翻完了一个书架,便连忙把书先抱上去,免得下了雨就完蛋了。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两个屋的书架翻完了,便开始翻墙上的。
终于翻完了东东墙的书,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书房里简直乱七八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