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六月飞雪

夕阳沉入后山,最后一抹红也消失不见。

乔木被凤王打了一掌,在绞尽心力逃出王府之后,昏厥在刘临风的怀里。

刘临风慌的打马离去,没带着乔木去找于家药行的大夫,而是来了杏林别馆,这药馆不似于家,宫中有当太医丞的大伯,家里他父亲又有贩卖药材的药行,这杏林别馆却单是给人抓药看病的,馆主是个白胡子老头,在扬州经营多年,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是一间专开辟出供给病人躺卧的房间,内里不知简单,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挂着白色纱帐的床上,乔木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床边,一个面目慈祥,银发白胡子的老头正一指搭在乔木的脉门上,不慌不忙。

刘临风却要急死了,道:“白老头,她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句话,你若是看不好,我就带着她去于家药堂。”

对于刘临风的激将法,白老头眼皮都不抬一下,鲜见是不屑的搭理他。

可白老头身边背药箱的小童子却不乐意了,扎着总角的小脑袋一昂,神气活现道:“我师父要是不能看她的病,这天下就没人会看了,你安静些,别打扰我师父诊脉。”

“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刘临风不过是吓唬他,没真想对他动粗。

谁知,这药童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就要贴到刘临风面门上,被那白老头一喝,药童瘪瘪嘴,收敛了锋芒做乖巧状。

“你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刘临风好奇的要去抢夺,那药童连忙躲到白老头身后去。

“小鹤,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明日你就回山上去,我这里留不得你。”白老头慢悠悠道。

收了手,在乔木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又问刘临风道:“刘小公子,你和这女娃是什么关系。”

“呃……”刘临风一时被问住,烦躁的走来走去,不耐烦道:“你看病便看病,打听别人隐私作甚。”

“我需要查看她的身子才能确定病症,需要她的夫君或者亲人的同意。”

“你这色老头!”刘临风气恼,上前去就想抓住老头的衣襟把人丢出去。

药童身手了得,一阵风刮来就挡在那白老头背后,一把擒住刘临风的手臂,轻轻一推,刘临风便往后踉跄数步。

他一个比这药童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竟然被个矮冬瓜打败了,刘临风羞恼欲撞墙。那小童却邀功似的转身跟白老头道:“师父,徒弟还是有用的,您别赶徒弟走,徒弟再也不敢了。”

床上的乔木被胸前火辣辣的痛感疼醒,入目便是一个面慈发白的老人家,一时不知身处何地。

“小乔,你醒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带你进去时,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出来了,你到病倒了。”

听到刘临风的声音,她心略安,看向床前的白老头,问道:“这位老人家是何人?”

“是给你看病的人,小乔你不知道,这老头坏的很,他说要看过你的身子才能确定你得的是什么病。”刘临风挤到床边,低头看着乔木道。

“我……得了什么病吗?”乔木望着白老头,忐忑道。

“是病也不是病。小娘子若信得过老朽,便稍撩起衣袍,让老朽一观你的腹部如何?”

乔木心头一紧,她肚脐周边有黑色藤蔓纹络,上次在刘临风的静园沐浴时就发现了,回到家问过阿娘,自己的身上除了眉心一点极淡的红痣,周身上下从无半点胎记,也就是说那黑纹是后来才有的,难道真的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吗?

想到此,她假作咳嗽,甚是虚弱的要求刘临风道:“我嗓子干渴,三郎你能给我去外厅倒杯水吗?”

“你这臭丫头,竟然敢指使我了。”刘临风哼了一声,但瞧床上女子面白唇干,实在是弱的可怜,便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好呀。”乔木微笑相送。

“小鹤你也出去吧。”

“是,师父。”

露肚子什么的,曾经那是家常便饭,她也不扭捏,掀了衣袍,露出肚脐,看向白老头道:“这黑纹到底是什么,老先生您可识得?可有碍小女子的性命吗?”还是什么咒文,自己能依据这咒文,回到现代去?

想到有次可能,乔木的双目晶亮,只等白老头给出肯定的答案。

只看了一眼,白老头示意乔木遮盖起来,神色不复起初的悠闲,略有沉吟,望着乔木道:“你家中可有人在宫中任职,得罪过什么人?”

乔木不知他的底细,一时不好作答,只怔怔的看着白老头。

白老头又问:“你可知,太常寺下有一个太医署?”

乔木摇摇头,自入了这个朝代,她就努力的融入这个社会,一直在学习这里的风土人情,对于政治上的官职等等,只知一星半点,更别说皇宫里的官署了。

“太医署下有四属,一曰医师;二曰针师;三曰按摩师;四曰咒禁师。”

他话一落,乔木猛然坐直身子,绷紧,僵硬如竹,低喃道:“咒禁师?!”

“你的意思是,我被下了咒禁,可是、可是我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不曾疯癫,不曾六亲不认,不曾满地打滚,不曾……”乔木语无伦次,对于那些未知的领域,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放松,别紧张,小心你的孩子。”白老头漫不经心又抛下一颗炸弹。

“孩子?”乔木微张唇,无意识的抬起手指,贝齿狠咬。

她是曾经异想天开,一次和人发生关系便中奖,可那只是她自嘲,胡乱想想罢了,对于一个爹不祥的孩子,谁会期待?!

更何况,这具身子才十五岁,那么小,是个还在上初中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您是说我怀孕了?”乔木舔了舔唇,确定道。

“是的。”

白老头收拾起诊脉用的一应用具,离了床沿,在桌前坐下。

乔木起身,晃悠悠跟过去,恍如在梦中似的,咽了咽口水,盯着白老头道:“先不说孩子,我们来说说这咒禁,什么咒禁,巫术?方术?萨满?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最重要的是您能治我这病吗?”

“咒在腹中孩子,不在你,你把他生下来之后,咒便不在你身上了,于你生命无害。”

“在孩子?!”乔木瞪大了眼睛,心头慌乱,又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她的感情很混乱,之前活了三十年,那真真是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好孩子一个,可是现在,突然被告知有咒禁这一回事,还被朝堂的太医署给当成一个科目列入治病救人的法子之一,这让她一时半会儿接受无能。

再度稳了稳心神,找回些理智,乔木又问:“您所说的咒禁师是和医师一样,用来救人的吧,那我身上的这黑纹呢,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您说实话便可,我想知道。”

“害人的。”白老头淡淡告之。

“何害?他生来是傻子?瘸子?”想到孩子他爹,乔木屏息道。

“非也。咒本在孩子的父亲,是要他断子绝孙的,故你腹中胎儿……”

“扯淡!我就没听过咒还带转移的,原理呢,原理是什么,我只知磁生电,电生磁,那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看得见的,这所谓的咒,原理是什么,您老是庸医吧!”乔木猛一拍桌子,突然发怒道。

“满嘴胡言,不知所谓,诊金五十两,交在柜上,小鹤,送客!”白老头脾气更坏,甩袖起身,直接撵人。

刘临风端了茶过来,听得里头动静,还以为那色老头对乔木做了什么,摔烂了茶杯,急忙打进来。

“小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逐客,二位请跟我来。”

乔木知道自己态度不对,抹了一把脸,道:“刘三郎,你们朝廷有咒禁师是不是?”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的病有关?你别信什么咒禁师,都是骗人的,我看那些人就搭个台子,上去跳两下,嘴里边念念有词,烧一两张符纸让人喝了,管个屁用,咱还是吃药,药虽苦,可良药苦口啊。”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咱们走吧。”乔木望向门里,咬了咬唇道:“老先生,有空我会再来看您的。”

“你来看这怪老头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刘临风咕哝。

“不过,这老头医术了得到是不吹嘘。”

从后院出来,进了大堂,便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入目阁楼上挤满压满挂着许多药材包,都用土黄纸包着,麻绳系着,柜台上,两个年级只在十一二岁上的清秀药童正在捣药、抓药。

门口人流三三两两,进门的也寥寥无几,可进来一个却都是穿着不凡,放下一匣子金银,拿了药便走。

有精明干练的青年,有沉稳老辣的中年,看他们头扎绸巾,上嵌碎玉,身穿滑缎,花纹富贵,脚穿布靴千层底,和于府上的那管家如出一辙,乔木心有所感,对那白老头越发敬畏。

“里头那大夫就只是普通大夫吗?”乔木问。

刘临风让刘安付了诊金,拿了药,他自己搀着乔木上了一辆临时雇来的轿子,便道:“也许有些来历吧,反正,这扬州城里所有显贵都让他三分,我倒是觉得是这老头有真本事,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性命攸关,自然都让他几分面子。”

“是吗。”乔木垂眸低喃。

“你见过咒禁师吗?”乔木心里想把这行业弄个清楚明白,便又问道。

“没。”刘临风老实道:“神婆到见过几个,那年我阿娘病重,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阿娘便听了我奶母的话,请了神婆来后院坐镇,长相像个母夜叉,我那时候小听说还被吓哭了,反正神神叨叨的,不知怎的,我阿娘就真的渐渐好起来。”

听着这话,乔木越发烦恼,躁动不安,妄言道:“都是些故弄玄虚之辈。”

“谁说不是,只是我阿娘确实病愈,这倒是真的。后来,听我奶母说,是我长姐弄的这一出,怕我阿娘蛊惑父亲,把家里产业都给了我,亏了大哥。”刘临风软骨头似的倚在车壁上,撇唇,道:“谁稀罕啊。”

“怎么弄的?下降头?请小鬼?”乔木追根问底。

“我可不知道,这事被父亲瞒的紧紧的,他总算对的起死去的原配,长姐长兄都平安无事,且富贵安康。”他嘲讽道。

“那我和阿娘呢,他就是偏心眼。”

最后这话他说的气嘟嘟的,像个分不到糖的小男孩。

“这事玄。”乔木不大信什么咒禁,便是有,那也就跳跳大神,图个心里安静,不可能有那么厉害,一个所谓咒术,就在她肚脐上弄出个黑纹。

与其说咒术,她更相信是毒,只不过在毒的外面又包了一层神神叨叨的皮。

可朝廷把咒禁这东西列到太医署当成个正经治病的手段又怎么说,符咒这东西究竟有还是没有?

乔木缓缓摩挲着自己的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肚中这孩子生还是不生,生,要一个怎样的生法,不生,又要在不伤害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吃什么药,反正瞎眼阿婆给的那草她是绝对不吃的。

“天色已晚,不若今夜你在我的静园里住?”他试探的问。

“好。你派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趁夜去我家告诉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至于,她彻夜不归,家里人怎么想,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

是夜,万籁俱寂,月明星稀,园中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客房,乔木却睁眼不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浅紫纱帐,樱红床帘,上头缀着嫩黄、绯色、碧绿几根串珠流苏,侧畔高几上,一盏雕花烛台,噼啪一声闪出一个烛花,房间里光线暗淡了少许,乔木起身,拿起高几上的剪刀调弄了一下灯芯,便再也躺不住。

转目淡撩房中摆设,紫檀桌上摆放着玉杯碧壶绯茶盘,地上铺着一张缃色棉线花纹的毡毯,毛色在夜里隐隐发光,又转向其余家具摆设,金鼎瓷瓶玉如意,无一不是名贵精品。

高床软卧,香薰闺房,这便是刘三郎的那几个美婢笑意浅浅的给她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

乔木冷笑,这屋里任何一件物品,打碎一件卖了她都赔不起,这哪里是给客人住的,这明明就是警告。

那三个兰可真了不得,口中面上对她无不恭敬,背后却搞这么一出,手段可真是高雅呢。

不曾骂,不曾给小鞋穿,只用刘临风的身份警告自己莫要心存高攀,呵,真是三个聪明的丫头,心思巧慧的狠呢。

轻吐出一口浊气,她本不想与人计较,可心里这气忒的不顺,她不顺心了,便要他人也不好过。

拿起桌上玉杯在手中把玩片刻,冷笑一声,五指淡分,杯子便摔在地上,登时便裂开了一道口子。

真当她不敢摔呢。

夜里安静,无人赏脸,甚是无趣,明早上与她们好看。

春夏之交,夜有微风,她披了袍子才出来的,却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月色如水,亮如黄昏,花园中百花多已闭了花苞,养精蓄锐,等待朝阳升起时,再争奇斗艳。

却也有些自卑的花儿,只在百花开后,夜间才绽放自身的香气。

春风拂面,香气扑鼻,四籁阒寂,她如一渺幽灵飘荡在红花碧树间,本是烦躁的心境也渐渐止如水。

这人生,只要不死,万事便有解法。

不过是在古代未婚先孕罢了,瞧把你急的,有什么可急的,要么悄无声息的打掉,要么生下来,能有什么了不得的。

腹中这孩子月份尚浅,她若不说没人会知道她有了孩子,而那个白胡子老头也不会多嘴,若她想以后嫁一个好人家,这个孩子绝对要弄死,可她并不想嫁人,但是真的要生吗?

她从未有生儿育女的经验,她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当妈妈的料,就她自己这德性,一直以来的志向就是,把自己照顾好就得了。

她从来都自私的狠,只知道让自己吃好、穿好、住好,活的好,从没想过抚养一个孩子。

孩子,不是小猫小狗啊,高兴时抱过来逗一逗,撒一把粮食喂一喂,不高兴时,弄到郊外一扔,就此它们的死活与自己无关。

孩子啊,一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要给他吃饭、给他穿衣、教他说话、给他自由,还要担心他的成长,不要长歪了进监狱,不要太憨厚了被人欺负,也不要太聪明了,慧极必伤。

还有、还有要从现在开始给他存教育基金,她若生就给他最好的,从小宝宝到他十八岁成人,要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她、她需要做一个计划表,一岁时,要他学会说话和走路,二岁时要让他叫妈妈,三岁时,要自己穿衣裳,不、不、不,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没学过育儿学,她制定的成长计划一定不科学,小孩会被她给养死的!

惊慌、恐惧、伤痛不期而至,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就想到了死亡,你瞧吧,她这个样子怎么养孩子。

好孩子也会被她给养死的呀。

失魂落魄的在花园里乱逛,她才放开的心又钻进了死胡同。

“是谁?”透过花墙上的扇形窗,传来刘临风的声音。

“你还没睡啊,是我。”乔木趴在石窗上,垂头丧气的与坐在石凳上的刘临风对望。

“你怎么也没睡,进来,你站在暗处做什么。”他道。

“你听起来很快活,是有什么令你高兴的事吗?”乔木往左右一看,见一个葫芦门直通向刘临风所在的花园,便转进去,问道。

“是啊,我在等花开。”他兴奋的道。

“什么花开,让你那么高兴,瑶池王莲吗?还是蟠桃园里的桃花开了。”乔木懒洋洋的道。

“是昙花,你瞧。”他一指自己所面对的一架花。

“昙花一现,只在片刻绚烂,短暂又遗憾,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看,没想到啊,你还有浪漫细胞。”乔木笑话他。

“我没有细包,你别说一些乱七八糟我听不懂的话,说人话知道不。”他以筷子敲了乔木脑门一下。

“清酒,小菜,浆果,赏花,我说,你这小日子过的不赖啊。”乔木拈一瓣桔子吃了,羡慕道。

“那是,我可是玩乐的行家。我爱花,各种花,只要美丽,我都要养。”他得意的道。

“你瞧我这园子,百花争艳,岂不美哉。”

“原来如此,我便奇怪,你这园子几乎要被花草淹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卖花的美郎君呢。”乔木笑嘻嘻道。

“我就想做一个卖花翁,那又怎么了!”他认真的,大声的道。

“你和我生气做什么,肯定不是我不让你做卖花翁的呀,小点声,这个时辰大家都睡了,你想把所有人都吵起来吗。”乔木安抚道。

“哦。”他安静下来,原本充满希望的晶亮眸光黯淡下去。

郁闷的饮一口酒,道:“我知道,我家老头子是不会愿意我做卖花翁的,我也不会一直玩乐下去。”

乔木拍拍他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两辈子,她都是草根,从未有感同身受过这些贵门子弟的烦恼,除了同情和理解,她真的说不出那些违心的安慰话。

静静的陪他一会儿也便罢了。

在酒菜堆里瞅了一圈,并未发现第二只酒杯,乔木不满了,道:“你这小气鬼,你以为你是李白啊,对月独酌,起舞弄清影,对影成三人。笨蛋,我来陪你喝吧。”

说罢,一把抢过刘临风沾过唇的酒杯,自己一仰头干了!

还豪气的把酒杯倒过来,得意的看着刘临风,“瞧,一滴不剩。”

刘临风哼了一声,又抢回去,倒酒、饮酒、干了,把酒杯拿到乔木的眼睛上,嗤笑道:“你瞧,我也干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哈,你这傻子,瞧你那小孩子样儿,我真看不起你。你爹是对的,就你这从锦绣丛里养出来的‘娇弱’身子,你真能做个卖花翁吗?那大如磨盘的花盆,你真的能搬动吗,别说笑了,你悄悄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你的内衣啊,小裤子啊,每天早上是不是你那三个兰给你穿的。”乔木哥俩好的揽住他的肩膀,像个打探小道消息的娱乐狗仔。

“去、去,你乱说什么。”他耳朵一霎变的通红,没承认,却更没有否认。

“嘎?!”乔木傻眼,推搡着刘临风道:“你不会吧,那么私密啊,你真的……”

“唔唔!”

刘临风羞恼,大掌急忙捂住乔木的嘴巴,“嘘。”

在被他“杀人灭口”之前,乔木赶忙乖巧的点头,并学着他的样子,“嘘。”

少顷,这俩傻货哈哈大笑起来,举杯共饮。

笑过之后,刘临风趴在桌子上,沉郁道:“他的母亲是京城名门闺秀,我的母亲不过是药材商家的女儿,他有舅爷提拔,已经做了京城县令,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呢,读书是不行的,考武举更没门,可我知道,阿娘委屈,我不能让她一直被原配踩在下面,我要争气啊。”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那个爹看起来好老,你长的也一点都不像他,看来,你像你的母亲,你母亲一定很漂亮是不是。”乔木半眯着眼睛看他的容颜道。

“嗯。”他委屈的点点头,“男生女相,讨厌死了。”

“那有什么,甭管男的女的,长的漂亮就招人喜欢,就占便宜啊,你这笨蛋,别人羡慕你还羡慕不来呢。”

“真的?”他双眸定定的看着乔木。

乔木肯定的点头。

“哼。”他笑了,傲娇的扭过头去。

嗷一嗓子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面花架子。

“什么、什么?”乔木被他吓了一跳。

“要开花了。小乔,你不要眨眼睛,你会看见奇迹!”他兴奋的道。

“不就是昙花一现,我又不是没见过。”乔木笑话他大惊小怪。

转目看向那如一面墙一般宽大延长的花架子,上面摆满了成盆的昙花,枝叶碧绿,连成一片,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晶莹剔透。

一盆花垂下一两朵花苞,密集的排成一排,便见,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撑开,露出一抹洁白,紧接着,花苞打开的幅度越来越大,那已经不是静态的花木,而是活着的雪白精灵。

看见生命的迹象那是什么感觉,乔木只觉得自己情不自禁的就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害怕漏掉这花开时一丝一缕。

可是,眼睛一直睁着也酸涩,在情不得已的一个眨动间,那花儿突然全开了,犹如大片飞雪!

六月飞雪,这就是六月飞雪吧!

没有窦娥,更没有什么冤案,乔木却感觉自己看见了六月飞雪。

明明是清凉的气温,却看见了雪,大片大片倏然飞来,情不自禁的走近,触摸,直到昙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才恍然惊觉,那不是雪,不过是花。

一朵昙花的惊现又离开,那不过换得一声叹息,一句遗憾,人们见了不痛不痒,转眼即忘,人们每天都要叹息,谁会记得那时那刻的叹息呢。

可是当看见成千的昙花一起盛开呢?

架在空中的昙花,千千万万朵一齐胜放,犹如倏然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不觉冷,只闻得香,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奇迹。

生命的奇迹。

乔木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笑开,这个孩子她要生!

还要给他找一个厉害的干爹,当他和其他的纨绔子弟打架的时候,打破了人家的头,他就要说:“我阿爹是刘临风,他可厉害了!”

至于怎么个厉害法儿,乔木低低笑起,干爹刘临风,你要努力雄起才行啊!

刘临风忽然打了个喷嚏,醉颜迷茫,傻呆呆可爱。

乔木板正他的肩头,与他双目相对,轻声且坚定的道:“刘三郎,我有孩子了,所以……”

“你有孩子了?”他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是的,我决定让你做他的干爹,你答应不?”乔木笑嘻嘻诱拐某只傲娇美艳爹。

“做爹?我做爹了?爹是什么?能吃不?”他举起一个大苹果,啊呜咬了一口。

“爹不能吃,能用,你只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好吗?”乔木没良心的又塞一瓣桔子到他的嘴巴里。

某只啊呜啊呜努力的咀嚼,尚且在消化‘做爹’这个词的含义。

“一……”乔木再塞一口果肉。

某便宜爹迷茫中……

“二……”再灌一口酒。

某便宜爹挣扎扭动,酒液洒在衫子上,浸透他瓷白的肌肤,湿漉漉的难受的紧。

“三……”倾身一吻,不含任何情欲,只是感激。

他是她的贵人,见之永不悔。

“嗯?”某便宜爹被狡诈的娘占了便宜犹不自知,凤眼眨眨,长睫闪闪,红唇蠕动,只顾把嘴巴里被塞的慢慢的果肉吞吃干净。

可他是听得懂她说的话的,只是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涵义。

乌发青黛,凤眼红唇,风情如魅,随着他喉结的滚动,乔木只觉得这月色太过讨厌,她竟然被蛊惑了,想……再度吻他的唇。

可是她不能。

这样的人儿,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人,而不是她。

她坏啊,她自己知道,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七锦知道她坏,纵容她坏,让她十年都离不开他,不知不觉里把他当成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可最终呢,还是劳燕分飞,一个生,一个死。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乔木架起这人,往他住处走。

“我醉了?”他疑惑,张着手看,自己还伸出五根指头,咕哝:“这是几?”

“这是二!”

肯定的点点头,而后一睡不起。

苦了乔木,架着一个大男人,累得够呛。

夜里寂静,以前她常失眠,可今夜她能酣睡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乔木房里传来摔打声,而刘临风的房里,他即惊且怒:“夏乔木,你给我说清楚!”

一阵风似的的刮进乔木碎片遍地的闺房。

------题外话------

此文,以后若无意外都是在下午4点更新。

另外,文中提到咒禁师,这是唐朝太医署的一个分科,所以这文是纯粹的古言情美食文,不会涉及东方玄幻,而这里提到的咒禁师也仅仅是代表了这一个分科,不会有很深的牵扯的,就算有,那也是人为的阴谋等等,这里是个铺垫,以后会提到。

某凤痛定思痛,接受教训,古言情就写纯粹的古言情,不会夹杂玄幻的,姑娘们放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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