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杨素素没出现异常,常夫人松了一口气,命丫环婆子帮着稍做梳洗,换上衣裙,戴上遮面的薄纱,背出室内。
刘峰已经指挥着婆子们在梧桐树下安放了一张摇椅,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洒下,不热烈,很温情,也不乏凉爽。
婆子们把杨素素放好,身上又遮了一层布单,透过薄纱,可以模模糊糊看得到大小姐睡美人似的合着眼睛,呼吸均匀,脸颊上甚至隐隐透出点儿红润。
常夫人也在摇椅旁坐下,闭目养神,只要刘峰不出这个院子,她闺女就安稳,她也能放心的休息休息。
平日里连个小厮都进不来的内院,此刻有个雄赳赳地威猛汉子存在,气氛倒是不觉得违和。
刘峰闲不住,熬夜对他似乎没有影响,树梢上一只鸣蝉唱起了高歌,他捡了一颗石子儿,“嗖”一声甩过去,歌声立刻停止,一小截树枝并一只悲催的鸣蝉同时落地。
内院的铺路青石,有一处凹凸不平,他挽了袖子,发力抠出来,重新平了地基,再放回去,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是个很适合家居的汉子呢。
而且不粗鲁不埋汰,干完了活儿,大大方方清洗头脸,把自己拾掇的利利索索。
全是加分项!此刻的常夫人觉得,刘峰就是老天爷赏赐的佳婿,但愿人家不嫌弃自家闺女身子弱才好。
丈夫的脑子锈逗了,她作为女人可是清醒的,昨夜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请刘护卫进府进屋保全杨素素性命的事儿,肯定捂不住,何况今日里大白天也不能放刘峰离开,明晃晃在内院走动,再要跟别人家说亲,哼哼,还有可能吗?
“娘……”,晕晕乎乎的常夫人,听到了女儿的叫声,不由惊喜万分。
杨素素侧着脸,隔着薄纱扬着一抹笑意,只是身上无力坐起,用手去按向母亲的手背。
“素素你醒了……就好。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娘安排人……”,常夫人又哭又笑一连串的追问。
其实杨素素最想提的要求是好好的沐浴一番,真不想邋里邋遢跟心上人相见啊!
可是她不敢提,怕穿帮嘛,更怕自己精神了,刘峰又被撵走了。
“娘,能活着……真好。”杨素素眼睛里面波光粼粼,叹息,声音嘶哑的说下去,“以后,即便吃糠咽菜,过苦日子,我也满足了。”
常夫人哽咽的浑身发抖,手指轻抚女儿的脑袋许诺:“素素你放心养着,有娘在呢,即便嫁个穷人家,娘给陪嫁,也定让你活的舒舒坦坦的。”
大圣王朝的规矩,女人的嫁妆男方不能动用,直接传给自己的闺女儿子,常夫人决定了,多给女儿些,女子的命运本来就比男子苦,万事难由自己的心。
常夫人的眼泪婆娑,一颗颗砸到杨素素的手背手指头上,她也跟着哽咽了,怪不得人都说,养儿女就是前世的债,自己这样令母亲伤心,得算大不孝吧?
她心潮起伏的厉害,恰在这时,第一位从外县请来的“神医”赶到了,杨师爷赏了跑腿的衙差,赶紧带进来把脉。
这是位人到中年的郎中,说话侃快的很,本来嘛,来的路上也都打听清楚了,一把脉,都是那么一回事儿。
“嗯,身子虚,阴气重,又受不得大补,心有郁结,思虑过多……此非长寿之兆……”。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中年郎中留下药方,追加一句:“以后……还是多依着小姐些,郁结散了,思虑少了,自然身子康健。”
此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远道的郎中,总结的病症八九不离十,都是那样的说辞。
不过,来的最晚的一个老郎中留话留的更触目惊心些,他说:“莫等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再后悔……”。
到掌灯时,常夫人已经连眼泪都哭干了,也不顾忌还在闺女的卧房呢,丫鬟婆子还守着呢,刘峰还在门口呢,就扑上去拽着杨师爷的衣领子嘶吼起来。
“素素这么点儿大,能有什么心病?还不是你老想着高门大户让闺女嫁进去的缘故?素素身子骨本就弱,再去大户家里的后宅跟小妾跟通房丫头斗智斗勇?你不怕素素丢了性命,我还怕真有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常夫人的神经是真的近于崩溃了,根本不给杨师爷辩驳的机会,一连串的责问伴随着自己这些年嫁进杨家所受的委屈,全发泄了出来。
谁家后院没有一把辛酸泪啊!
“我告诉你!素素的婚事你不许再插手,我给闺女找一个不花不烂不纳妾不收通房的好女婿!只要我闺女好好活着,不生气不受委屈,我倒贴嫁妆养着闺女女婿都行!”
老虎不发威,你们全当是病猫,哼哼,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看常夫人啐骂丈夫之后扬名立万!
杨素素关键时刻也增添了几分力量声援母亲,她娇喘习习的说:“女儿……全听……娘的安排。”
就是说,常夫人的话是正确的喽?她的心病就是婚事,就是不想嫁给门当户对甚至是高攀了的花花公子们,仅剩下的两三个不入流的求婚人家,她统统看不上,宁死也不会嫁。
杨师爷内心也很悲愤,女人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完全不懂得嫁给个普通人家会多受多少委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哪有自己想要往低处嫁的傻闺女?
“好好好!也别说你得病是你爹逼你的缘故了,你愿意低嫁,那就低嫁好了,你愿意受穷,那就受穷好了!从今以后我还真不管了,随便你们娘儿俩折腾去!”
杨师爷一身狼狈甩袖离开了,他需要找找青春貌美的小妾来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常夫人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对婆子交代:“叫二门外派车,你去将军府上请夫人来一趟。”
杨素素环抱住母亲的胳膊,热泪滚滚。
不到一个时辰,林葱儿赶来了,只带着春花并四个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