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便笑道:“我们家花儿,比那些不知羞的乡下丫头强百倍!最是知羞明臊的,一听说你们要来,兀自在自己房里害羞呢!”
言外之意,看看我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我呀,愣是把家里姑娘养成了千金小姐呢!
刘巧嘴自然打蛇随棍上,笑道:“那是,我保媒的姑娘哪有错的?!”
朱氏此来是有任务的,那就是务必看到花儿本人的真面目!哪能容许花儿一直这般躲着?
朱氏笑道:“这都是自家人,还害羞个啥?大家见上一面,以后花儿到了家,也有个熟面孔不是?婶子,让花儿出来,我们妯娌们先说说话!”
穆氏巴不得献宝一般,忙让云二喊花儿过来。
花儿今日打扮得不同往日,粉红绸衫、大红绒花、血红樱唇,整个人红光灿烂,端得十分喜庆!
花儿小脸含羞、长睫微颤,进了堂屋,莲步微微来到三人面前,娇声细语地招呼道:“舅妈好、嫂子好!”
称呼朱氏“嫂子”时,花儿脸红到脖子根儿,臻首低垂,声音已经低如蚊呐、几近不闻了。
朱氏很满意。
花儿长相虽不是十分漂亮,却肤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在农村的女孩子里,肤白便是十分难得了。
朱氏想想一路上见过的那些乡下女孩子,跟花儿一比,便落了下乘。
朱氏便十分高兴,笑呵呵地道:“果真是个漂亮姑娘!天天那么晒着,还如此肤白。那遮脸的布竟十分管用呢!”
穆氏一听,便有些不安,忙转移了话题,道:“两位喝茶。这日头也快到晌午了,我打发人做饭去!花儿过来帮手。”
说完,又使眼色给云二。花儿正坐卧不安,一听,忙和云二一齐跟了出来。
三人来到院子,估摸着屋里两人听不见了,穆氏小声对云二道:“你去喊云叶做饭!这么俩贵客,我的手艺没得让人笑话!”
见云二转身要走,穆氏忙拉住,悄声道:“你见了大嫂,把事情说说,请她过来看!只是让让她,千万不敢让她真来!”
云二一瞪眼,“这又是怎么啦?”
家里的孩子说亲,是应该让亲戚邻居过来瞧看的。虽说男人没来,可是这边儿转来转去的都是自己家几口人,显得很没人缘呢!
穆氏很不耐烦,低声嗔道:“哎呀,你别管了。记住我的话!对了,你看看云争家有卤肉的话,一定要多弄些过来。厨房别的菜,能多弄几样最好!赶紧去吧!”
云二一听任务有些艰巨,却也知道不是跟穆氏吵嘴的时候,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
穆氏拉着花儿跟朵儿,三个人进了厨房。
云二家的房子去年刚刚翻盖了,还算新崭崭的一处院子。
穆氏家里的孩子都大了,又有意识地培养两个女儿千金小姐的做派,家里收拾得很是干净。
刘巧嘴和朱氏在堂屋转来转去、东瞧西看,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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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云争很不情愿地过来了。
穆氏三人听见动静,忙出来看,是云争一人。
云叶没来,穆氏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见秦氏没来,松了一口气。
又见云二空着手,知道定是没有弄来卤肉,瞪了云二一眼,却也不敢当场发作。
上前拉住云争,穆氏一脸谄媚,笑道:“云争,今儿个辛苦了,过来!”
云争忙一甩手,“二婶!”
穆氏早就到了堂屋,转身看着进门的云争,喜滋滋地给刘巧嘴跟朱氏夸嘴道:“看看,这是我侄子云争!花儿的堂哥!永安城里云氏酸菜鱼馆子的大老板呢!”
云二请云叶过来家里做饭,云叶怎么会来?后来听说又有媒婆在,云叶更是一口回绝了!
云二便又求云争,云争自然也不想来,是秦氏好说歹说才过来的。
此时听穆氏把自己献宝一般地抬出来,又见是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云争心里十分厌烦,“不是做饭吗?我去厨房了!”
说完,转身走了。
花儿跟朵儿忙跟在身后进了厨房,云二也讪讪地忙去打水。
云强被穆氏拘在屋里半天了,此时听见云争来了,哪里还忍得住?忙从屋里蹿了出来。
看着云争的背影,大声道:“哥,你带卤肉了吗?我刚才听见,娘让爹跟你家要卤肉呢!”
穆氏忙从堂屋里跑了出来,虎着脸小声骂道:“臭小子,给我外边儿玩儿去!不吃饭不许回来!”
云强见穆氏咬牙切齿的,也知道今天有贵客,不敢放肆,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了云争,穆氏心里大为放松,过来交代花儿和朵儿几句,自己又回屋陪客去了。
跟着云叶学了一年,云争的手艺可不一般。
这么几个人的一桌饭菜,自然难不倒他,甚至有些大材小用了。
只是,云二家里能有什么好食材?不过几斤猪肉,一些青菜罢了。因为是秋季,瓜果也有几个。
再加上知道两人要来,穆氏也花钱买了些。
虽没有什么稀罕物,只要量够,做出几个不重样的菜,对云争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云争就地取材,很快便做出了六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个汤品。
家里有现成的馍,主食便是它了。
云争看看没什么了,洗洗手,道:“走了!”说完,转身出了厨房,大踏步地走了。云二在身后喊都喊不住!
花儿羞答答地端着托盘,跟朵儿一起,把云争做好的菜都端了上去。
刘巧嘴是个媒婆,平日吃惯了席面的,一尝饭菜,却也睁大了眼睛。
朱氏嘴里咀嚼着,也连连点头,“好吃!不愧是馆子老板!”
穆氏忙给花儿使眼色,“花儿,哪个菜是你做的?”
花儿忙慌乱一指,“呃--这个……”
朱氏忙夹了一筷子花儿指的那个菜,吃了一口,赞道:“花儿也是个能干的!哎呀,有这手艺,以后嫁过去也开个馆子!”
穆氏讪讪地笑,忙又转移了话题,“我们花儿绣工也好,以后家里缝衣服、套被子、绣枕套、做鞋子,我们花儿可都拿手!”
……
几人酒足饭饱,打着饱嗝又说起了闲话。
穆氏是个要面子的,想到一事,忙抽空子出来。
找到正在厨房里吃饭的云二,道:“大嫂家有两辆马车,今日都在家。不如你去赶了来,送她们俩回家!”
云二一听,便被汤给呛住了,“咳咳咳……你怎么净胡说呢!”
穆氏一撇嘴,“我这不是给你云二挣面子呢吗?怎么是胡说?那马车,大把银子买了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用这一遭,不到天黑就回来,也不耽误他家的事儿!”
云二一梗脖子,“要去你去!”
刚才在云争家,自己的脸皮都快丢尽了!自己一个做叔叔的,跟侄子侄女,赔尽了笑脸、说尽了好话!
最后还是大嫂发话,云争勉强才来的!想想脸都发烧!
这女人,现在还让自己再去丢脸?!
穆氏黑了脸,“我去?你去堂屋陪着她俩说话?!”
花儿听见厨房动静,忙从自己屋子里跑了出来,道:“娘,我去!”
谁不爱面子?自己娘家可是有马车的!若是男家知道了,以后嫁过去,他们也高看自己一眼!
朵儿也忙跟了出来,“娘,我也去!”
穆氏也顾不得正生气的云二,拉过花儿,道:“只跟你大娘说!快去快回!”
花儿跟朵儿两个急匆匆地走了。
穆氏上前便踢了云二一脚,低声骂道:“就知道吃!撑死你!那是你亲大哥家!倒让两个孩子去求人!”
云二怒,低声回骂:“死女人!你也知道是我亲大哥家!现在我大哥不是没了吗?”
也是!没了那个人,感情算是淡喽!再说,以前做得也是太过分了!现在事事求上门,谁不烦啊?!
云二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算大嫂答应用马车,自己也不会赶啊!
一想到自己在亲家嫂子面前丢丑,云二登时没了心思,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郁闷起来!
穆氏见云二的怂样子,恨恨地骂着走了。
云叶今天在家里很闲,俗话说“春困秋乏”,午饭消了食,云叶便睡了一会儿。
正熟睡间,被说话声惊醒了,细细一听,竟是花儿的声音。
一想到花儿家的客人,云叶便有些心烦。
秦氏知道今日花儿下聘,再看看自己的孩子,便有些情绪低落。
见云二苦苦哀求,碍于面子,这才打发云争去了。此时又见花儿两人过来要借马车,秦氏更烦:“她们是什么金贵之人?怎么来的,便还怎么回去吧。哪有亲家送客到家的道理?”
花儿涨红着脸,“大娘,我们这也是给云家争面子。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我们云家是大财主,家里马车两辆!若是让人家走路回了家,挺过意不去的。”
“跟我们有何干系?”云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花儿便知道今天不好了。
“云争做的菜说是你做的,”云叶冷冷地看着花儿,道:“怎么?现在又要借马车打肿脸充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