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温氏被打伤了脸,姜枫好像一下子不那么避讳让人知道她跟叶静客一家走的近,送饭也是她主动开口的,她来叶静客挺高兴的,要不她忙起来真没时间去找姜枫,她现在就这么一个说的上话的朋友,每天中午跟姜枫一直说到快要干活了才让她走,有些中午来的早的人瞅见姜枫和叶静客在一起说笑也没多太过惊讶,叶知学家小女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药材还没种就大张旗鼓的开始盖房子,哪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所以她跟姜枫交好也没让大家多注意。
房子这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边关以北的一座山脚下,商队急速前行的途中,最前面的黑衣男子举起手,疾驰的商队戛然停下了疾驰前行,男子突然跳下马,身体伏在地上,耳朵紧紧贴到地面,冷峻的面容在听到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之后微微一变,马蹄声整齐发钝,应该是包裹了软布,大白天的这样行军明显是要奇袭,这里处于夏朝和辽国的中间,两过骑兵都十分强悍,不管是哪个,此时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后方突然有一群惊鸟飞过,与此同时地面的震动如同泥流一般汹涌而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他们此番秘密出行,这么快就被发现,军中出了细作!此地南北平坦宽阔,对骑兵是大有利的,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很快就会被夹击……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黑衣男子跳到马上,一挥手,整只商队调转方向向右侧的山林而去,这里地形对骑兵不利,可以周旋一二,对方的目的也是想要将他们合困在这座山上,只要将这里封住,插翅也难飞,一个半刻钟过后,两股骑兵在山脚下汇集,马上的士兵眼睛淡黄,面部轮廓明显与中原人不同,来的正是西夏大将野利都山旗下最精锐的骑兵。
野利都山这人善用兵多谋略,素来善战,常与大邱兵戎相见,与大邱守边大将军苏绝尘对峙多年,三年前,趁边关换防之际偷袭,拿下了大邱三座边城要地,从那个时候开始大邱战事愈发吃力,后来苏绝尘将军组编蕃军,情况有所好转,现在被夹击在山中的就是蕃军的一个前锋小队,为首的是振威校尉楚天逸。
此番伪装出行是为了打探消息,没想到却被人堵截在山上,山脚下两队人马汇合之后确定敌人到了山上,变换队形将山围住,然后穿着盔甲拿着长枪的西夏士兵开始向山上搜查,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一点点的向山里推进。
行踪暴露,这一小队蕃兵也不用再伪装下去了,行至山林之内,抽出长刀将车上的货物割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弓箭和武器,拿好武器,登高查探四周之后,二十多人的小队如同离弦的箭向东南方向突进,如同一把尖刀,瞬间撕裂了包围圈的一块,兵器相交的金戈之声,利刃穿过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原本平静的山林突然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第二天大夫上门看病,头一天晚上叶静客就跟吴正林说了,上午让他自己在山上多费点心,她留在家里听听大夫怎么说。喂完药,叶静客拖鞋上炕给她爹做了一套全身按摩,虽然药和治疗都没断过,但叶知学身体一直在虚弱,肌肉流失的厉害,皮肤皱皱巴巴的覆在上面,现在按摩要小心再小心,要是不小心手重了些,留下的痕迹要许久才能消。
巳时左右,胡大夫到了,像往常一样先给叶知学把脉,把手腕放下之后面带一丝疑虑,一看这大夫的神情叶静客就不由得紧张起来了,轻声试探着开口问道:“胡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
温氏也揪心的看向胡大夫。
“从脉象上看比以前平稳了许多,可是……”明明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为什么脉象会有好转的趋向,甚至身体也是越来越弱,从医这么多年,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十分不解。
胡大夫把这反常的现象一说,温氏一脸惶然,叶静客皱了皱眉,关于中医她浅显的了解一些,知道脉象与五脏六腑以及气血是息息相关的,脉象的变化反应身体的变化,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由得想到那碗洗手水,当时大夫说爹的病情有所好转的的时候正是她喂完那水之后,当初还以为是针灸和药浴起了作用,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那东西给她爹喝了之后应该是起了效果,可能是太少或者太稀薄,所以起到的作用有限……
想到这里,叶静客伸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心跳的有点快,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莲花是不是能帮爹好起来?抬起左手手心,血流如注的伤口愣是连一个浅浅的印子都没留下,她不但没有死,还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宝贝,一直都没好好利用,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不行,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胡大夫对叶知学的病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回去得找几老友探讨一下,收针的时候看了温氏一眼,抚了抚胡子,“夫人,你脸上这伤口恶化了,最近是不是一直发着低热?”
冷不丁听到这话温氏一愣,这几天在静客的催促下换药频繁,额头、下巴和脖子以及两颊大部分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自然脱落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痕,只有左脸颊靠近鼻梁的位置有个比较深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但也没有再流血,她也没觉得疼或者哪里不对劲,怎么就恶化了呢?
她愣神之际,叶静客已经将手覆在她娘的额头,好像是有些潮热,把自己的额头抵上去,温度确实比自己的要高一些,立刻扭过头去,看着大夫开口道:“胡大夫,我娘的脸是前几日被笤帚扎伤了,只是擦了药,麻烦您再给仔细瞧瞧。”
叶静客眉心皱起,紧盯着她娘脸上的伤口,这几天她千小心万小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让温氏坐在木凳上面,胡大夫坐在她对面,伸出手指在那未愈合的伤口附近轻轻按压,沉声问道:“疼吗?哪里疼就开口。”
可能是常年与草药相伴的缘故,胡大夫的手上带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这股香味,温氏紧张的身体微微放松,叶静客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眼睛盯着胡大夫的手指一点点的向上移动。
按到鼻梁附近,温氏突然瑟缩了一下,不用她说,就是这里了。
又放轻了一些力道,胡大夫眯着眼睛,手指在伤口上方半指的地方突然加大力道,伤口受到压迫,猛的喷出一股液体,打在胡大夫另外一只手拿着的白色帕子上,液体浑浊,黄中带一丝红浊,里面化脓了。
这几天为了伤口能早点好,温氏一直不敢碰,胡大夫这一下课可真是没有留情,疼的温氏出了半身的汗,嘶的一下吸了一口的冷气,感觉到小女儿放在肩上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转头冲叶静客露出个安慰的笑。
这还不算完,确定了伤口的位置,胡大夫用银针将伤口挑开,再用力将脓水挤出,这个伤口扎的很深,斜着有半根银针那么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碰到其他还没愈合的伤口,鲜血从脸上淌下来……
叶静客看着这一幕身体都快僵硬成一块石头了,肯定非常疼,那个老妖婆竟然真敢下手!
见小女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脸色煞白,怕她被吓到,温氏掰着叶静客的手让她转过去不要看,这个时候胡大夫从伤口的最深处挑出半截断在里面的细小的木枝,木枝被黄白的半凝固的液体包裹着,确定里面再没有东西,胡大夫这才将银针放下,让小童拿来罐子,用里面的盐水冲洗伤口,盐水碰到鲜嫩的伤口,疼的温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紧紧咬着嘴唇,生怕会叫出来。叶静客双手按在她娘的肩膀,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一阵阵的抽搐,心疼的无以复加,这个时候真是后悔当时没趁乱给那两个人几下,让她们也尝尝这滋味。
反复冲过之后,脓液彻底冲净,红色的血丝缓缓渗出,胡大夫接着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弹到伤口,然后将剩余的药粉放在桌上,恢复了平时的温眉顺眼,开口道:“脏东西拿出来了,这药粉一天一换,不要沾到水,伤口四五天应该就没事了……”
擦完手,胡大夫又补充道:“我看夫人眼睛附近有好多伤口,以后要多注意,下次未必有这个好运气,眼睛脆弱,若是受了伤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这话他本来是没必要多嘴的,不过来了几趟也算是熟悉些,温氏安静性情又好,面容妍丽,她脸伤成这样胡大夫心里很是唏嘘,再加上叶家一个月给这么多银子,他还是开口提醒了一下。
家丑不可外扬,那些龌龊不足以为外人道,温氏只能苦笑着点头,忍着脸上的痛,谢过胡大夫。胡大夫摆摆手,也没多要钱,小事一桩。
送走了胡大夫,娘俩往屋里走,叶静客的脸色比刚才稍微缓解了些,只是瞧着她娘脸上那伤口时不时的皱眉,她娘待在家里照顾她爹可以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还遭了这无妄之灾,这笔账先记着,早晚得讨回来。
心里想着这事,脸色哪能好的了,还以为小女儿被刚才吓到了,温氏一直安慰她自己不疼,叶静客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就够好的了,现在看来跟她娘相比还差的远,即便身体换了,她的思想还保留的是前世的,对于这里讲究的三从四德还没有适应,即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长辈,但也没法容忍她这种暴力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