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问阳阳,“昨天你们是谁带头进林子里去的?”
阳阳低头坐在李石身边,小手揪着棉被,低声道:“是我。”
木兰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进林子?娘不是说过不许进林子的吗?”
“我们在玩雪,林子里突然就跑出来一只小兔子,我们就想抓,但抓了两次还是没抓住,兔子被吓着了,就跑到林子里去了,我就追进去了,阿湛几个就跟着我跑进去了……”
阳阳小心的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果断认错,“爹,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木兰哼了一声,一眼就知道他只是说说。
也许他是知道错了,但却不会就此不进林子。
但不知为何,木兰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阳阳会因为这件事而惧怕山林,现在看来,这小子的胆子可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才一个晚上就恢复了大半。
但木兰却又转而担心起这孩子胆子太大,以后行事会无所顾忌。
这就是父母了!
木兰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何况李石?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脑海中片刻就闪过好几种磋磨这小子的法子,最后看到无意识揪着被子的一双小爪子,到底还是将脑海中的念头赶出去了。
现在孩子还小,那几个法子明显不适用,还是等他再大一些再说吧。
李石在木兰的手心里划了一下,让她不要生气,此时教训了这小子,以后再要借此教训他就难了,所以还是一并放到他好一些再说吧。
木兰就收敛了怒气,深沉的看了一眼儿子,没打他。
“一会儿你就带着几副药去看看你那三个小伙伴,都是你爹给开的压惊药。”
阳阳却惊疑的看着母亲,“娘,你怎么不打我?”
木兰挑眉看向他。
阳阳顿时低下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就是,我不听话,娘不是应该揍我一顿吗?”
木兰幽幽的道:“等你爹病好了再说吧。”
阳阳这下子担心起来了。
木兰将两个孩子赶出去,对李石道:“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时间久了,这小子只怕把这茬给忘了,到时候再教训他也没多大用处了。”
那就时刻提醒着他,让他担心一阵。
木兰犹豫,“可那小子昨晚上做噩梦那样厉害……”
李石瞥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白,那是因为他没醒过来吓的,现在他醒过来了,又喝他玩了半天,孩子忘性大,只怕没两天就把那场恐惧给忘了。
木兰决定观察过后再做决定。
李石看着木兰,木兰就笑道:“我还不太饿,等一会儿再去吃,你被孩子们闹了一上午,快睡一下吧,钟先生说你不能劳神,要多休息……”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默契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只是彼此一个眼神,双方也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木兰就躺在床上和李石低声说话,院子里突然就喧闹起来。
木兰一骨碌爬起来,李石疑惑的看着木兰。
木兰拍拍他的手,“我也听不到喊的什么,我去看一下。”
李石点头。
木兰穿好衣服就快步往院子里去。
周大福家的带着周春和几个婆子拦着人,“我说孙大婶,这是李家,我们老爷可还病着呢,有什么话前头说去。”
“呸,你一个做奴才的,管到我头上来了?我就要找他李石和苏木兰说话,我孙子因为他儿子现在吓着了,他们要不要负责?病了?他一个做大夫的,谁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周大福家的脸沉下来,不骄不躁的道:“孙大婶,我虽是奴婢,但也是我家老爷夫人的奴婢,可不是您的,您是尊贵人,我们自然管不到您头上,不过,这是李家,不是孙家。至于我家老爷的病,昨儿去抬人的都知道我家老爷是真病还是假病,您若是有怀疑,大可以去问村里的乡亲。”
孙大婶抽了抽面皮,直接越过周大福家的扯着嗓子喊道:“苏木兰,你给我出来,我问你,你到底要不要负责我孙子的病……呜呜……”
周大福家的和两个婆子抓住孙大婶,塞了一块布进她的嘴巴,道:“将人拖出去,我们家老爷可受不住累,孙大婶,有什么话还是前头说的好。”
孙大婶剧烈的挣扎起来。
孙大婶的儿子孙三德上来拦人,“你们想干嘛?不过是个奴才,就敢对我们动手了?快来人啊,仗势欺人啊……李家打人……”孙三德看到院子里转出来的人,声音戛然而止,脊背一寒,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木兰看向人群,见村里不少人都围着,却无一人上前为李家说话,心中一冷,再看向孙大婶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孙大婶,我现在出来了,有什么事前头去说吧。”说着越过众人先一步朝前厅去了。
周大福家的直接让两个婆子押着孙大婶去前厅。
夫人既然没有叫她放开,那押着人去总不会出错吧?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李家的热闹啊,好像除了最开始几年,就没人敢闹上李家过了。
木兰坐在上首,见呼啦啦进来这么多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就将视线放在孙大婶身上,“把她放开吧。”
周大福家的就叫人给她松绑。
本来想要下去准备茶点的周春脚步一顿,又回来到木兰的身后站定,小坠眨了眨眼,也不动了。
夫人既然没叫上茶什么的,那她们就不用理会了吧。
夫人也没请他们上门什么的。
孙大婶口里的布一拿下,她就赖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李家欺负人了,我好心上门来,不过问了一句话,你们就把我给绑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呀……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穷人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周春没想到孙大婶这么不要脸,脸都红了——气的。
抬脚就要上前理论,木兰就瞥了她一眼。
周春退回到木兰身后。
孙大婶拍着大腿哭诉,前厅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各种议论声都有,木兰也不管,只端茶喝茶,然后就冷眼看着,心中却将今天来的这些人都记在了心里。
孙大婶渐渐哭不下去了,木兰只坐在上面喝茶,连一句话都不回她,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最起码也要像刚才周大福家的对她一样嘛,那样就有的话说了,也可以赖上李家。
孙大婶眼珠子转了转,正想将刚才的事翻出来说,就听木兰问道:“哭完了?也都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
前厅早一片安静,围观的人都略微有些不安,但见村民不少,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继续留了下来。
木兰挺直了腰背看向孙大婶,“你说你孙子是因为阳阳才进的林子,我记得你孙子今年有九岁了吧?而我们家阳阳才七岁。先不说当时的情况如何,你觉得你九岁的孙子进林子是因为阳阳邀请他的?”
“我孙子一向乖巧,九岁了,从不进林子,怎么才和阳阳玩一天就跑到林子里去了?木兰,我家孙子现在被吓着了,正发着高烧,你们可不能不管。”
木兰微微皱眉。
周春就低声在木兰耳边道:“夫人,我问过了,她孙子压根是看上了那只兔子,害怕被三少爷他们抓了才跑进林子里的,几个孩子都说是他先跑进去的……她孙子的确被吓着了,听说一直做噩梦,但并没有发烧……她是想讹钱呢。”
这是拿李家当冤大头了?
“这件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既然你执意说是阳阳的责任,那我们就请村里的长辈和村长一块儿判决就是了。”
孙大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娘——”
老娘一开口,孙三德就知道要糟,他暗暗跺脚,对木兰道:“木兰,我娘糊涂你别介意,但当时的确是阳阳想抓兔子我儿子才跟着跑进去的。”说着,孙三德苦着脸道:“孩子被吓着了,本来是想送他进城看大夫的,偏偏家里准备过年,把银钱都花光了,我娘也是心疼孙子,这才说了些过激的话的,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木兰心平气和的道:“只是是非对错总要有个判断,你说你儿子是追着我儿子进山的,我了解的却是你儿子是最先跑进去的,阳阳和另外两个孩子才跟着跑进去……既然我们两家各执己见,不如就请当时的几个孩子过来,让村里的长辈和村长判断好了,若真是阳阳逼着你儿子进山,别说是治惊吓病的钱,就是其他的病我也一块儿治了,但若不是阳阳的责任,”木兰看着孙三德的目光有些深寒,“我也不能白叫我儿子担了罪名。”
孙三德脸色一白,他没料到木兰会这么较真。
李石和木兰向来心软,村里也都说他们是大善人,每年帮着村里不少,那些贫困的人家更是家家都受过他们的恩惠。
村里来这儿找李石看病抓药从不要钱,这也是他们能在村里获得如此超然地位的原因。
他真的只是想弄些钱来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