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眼巴巴的看着傅鸿,“三叔,我只求你给我一句实话,家里为何让我与相公和离?父亲想过我吗?想过旭明和荃哥儿他们吗?”
傅鸿沉默不语。
傅氏惨然一笑,哪里还不知道答案。
她的性格本来就和父亲的差不多,以己度人,大概也能猜出父亲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利益二字。
傅鸿身后的傅善傅慎二人却目瞪口呆,此时他们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均有些不能接受,特别是刚才理直气壮质问木兰的傅慎。
傅氏擦干了眼泪,抬头对傅鸿道:“三叔,信是我交给相公和嫂子的,也请您转告父亲,以后不管贫穷富贵,我与傅家都再无干系。”
傅鸿沉下脸来,“云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傅家养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父亲的?”傅鸿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李家只怕生变,你难道真愿意陪着他流放,或是为奴为婢?”
傅氏也冷下脸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况,我既是李家妇,自然生死荣辱都随李家。”
傅鸿胸口起伏不定,眯着眼看了傅氏一会儿,甩袖道:“此事由不得你做主,你想做李家妇,我傅家却不能因李家而有所损伤。”
说完,带着傅善和傅慎离开。
这一次李管家没有拦着他们,傅鸿见了脸色更是难看,虽然他是没想住在李家,甚至想着就算是撕破脸皮也要出去住,只是没想到李家竟然连面上的敷衍都不做了。
这一下,李家和傅家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一行人在太原城找了家客栈安置下来,傅鸿头疼的扶额,他没料到事情和自己预想的相差这样大,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傅氏也不同意和离,这才是最艰难的。
若傅氏愿意,哪怕再难,总还有空子可以钻,但当事人都不愿意……
傅鸿想起傅氏以前的性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傅鸿看来,傅氏和傅鹏的性子极像,都有些自私自利。
在明知道李家可能抄家获罪的情况下还留在李家,这在傅鸿看来是不可能的,她最多也就和傅鹏顾忌面子哭上两场,最后为了利益还是会和自己走的。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走眼了。
到底是女子,心太软了些。
“三叔,二堂姐说的是真的?李江没有通敌,是被陷害的?”傅慎脸色难看的问。
傅鸿沉下脸,“这事你们不用管。”
“三叔!”傅慎不赞同的叫道,“既然姐夫是被陷害的,那我们自然要站在他这边。”
傅鸿瞥了他一眼,从李大人到李江,再到姐夫,这小子倒是变得快。
傅鸿见两个侄子面上激动,怕他们坏事,想了想,道:“不是三叔不告诉你们,而是三叔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事情是你们大伯说的,也是他拿定的主意。”傅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大伯得了消息,上面有人掌握了李江走私粮食,通敌卖国的证据,而且证据确凿,对方身份太高,你大伯就是想走动帮忙也够不上,只能尽量保住云芬,保住了云芬,以后旭明他们也才好接回傅家,这也是为李家好,但李江不领情啊……”
傅慎沉着脸看傅鸿,他又不是傻子,听了三叔和苏木兰的对话,难道还猜不出个一二三来?
傅善也很不赞同家族这样做,但他们是晚辈,只有听令的份儿,“可是三叔,二姐她不愿意和离,就算我们提出来也没用。”
傅鸿瞥了他一眼,道:“谁说没用的?又不是没有过家族做主和离的,只要李江同意了,你二姐同意不同意有什么要紧?到时候把她带回京城就是了,相信她以后会理解我们的。”
傅慎心里升起一股怨气,正要说什么,就被傅善拉了一下手,只好吞下到口的话。
出了房门,傅慎就不满的道:“你为什么不叫我说?刚才你也看见了,二姐是抵死不离开李家的,若是三叔真的强行将她带走,只怕她……”
“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觉得大伯和三叔会改变主意吗?”
傅慎脸一变,傅善道:“三叔不用说,他听大伯的,大伯那里,只要是为了利益,他连自个的儿子都能不要,何况只是一个外嫁的女儿……”
木兰也正和李江说这事,“京城有人要对付我们,你仔细想想,你有什么生意上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可以让人轻易的伪造出通敌的东西。”
李江心一跳,生意?
他只和黄金万和付侗有生意往来,关于粮食的买卖,还真有。
李江面沉如水,起身道:“嫂子,我去找幕僚。”
看李江那样子是想起来了,木兰一松,挥手道:“去吧,这事后头你来处理,你辈分低,以后傅鸿再来就交给我处理,我若不在就挡住他,你尽量不要私下见他,等小毅秋闱结束,你大哥到了太原,让他们谈去,这样才不吃亏。”
李江知道木兰是怕傅鸿用长辈的身份压他,李江全都应下了,出了屋子就急匆匆的去前院找自己的幕僚。
要说粮食的生意,也就这五年里开始做的,这些年基本算得上风调雨顺,前面几年赋税又低,这样一来,不仅国库充足,就是民间的余粮也不少。
虽然贫困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人依然很多,但粮价也的确是一降再降,特别是江南地区,米价只有北方的三分之二。
黄金万和付侗在南阳县及附近买了不少的地,粮食多了,米价却贱,他们不愿意贱卖,但也不愿意把粮食堆积下来变成陈粮,就联合了李江做生意。
当时太原刚经历过战事,百废待兴,粮食自然也缺,所以他就同意了。
黄金万和付侗在江南收粮食,然后再卖往北方,李江不仅在里面参了股份,还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庇护,也因为有他,黄金万和付侗的生意才能做得这么顺利。
但李江每年只管分红和查账,却很少管他们将东西卖到哪里去。
和谈之后,本朝和北方部族是可以通商的,比如这次查出来的细作,他们就是以商人的身份南北行走。
但交易的东西却是严格限制的,比如铁、铜等金属,再比如米面等粮食都是严厉禁止的。
就是北方部族急需的盐也是严格限制的,每次每个商队最多能贩运多少,一旦超过将会被严厉的惩处。
如果对方要做手脚,以那个为基础是最方便简单的。
这一次,李江有些明白嫂子的行为了,对方在暗,他们在明。
对方知道他们所有的情况,他们对敌人却一无所知,所以这次傅鸿的到来不止是麻烦,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探到对方消息的机会。
看,这次他们不就猜出了对方手中的一部分筹码,如果提前做好准备,应对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李江和留在太原的管事说,让黄金万和付侗尽快到太原来,生意上可能出事了。
等他安排好了这些才去衙门。
傅鸿先后两次上门来拜访,都被木兰以没时间拒绝了,至于傅氏,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躲在自己的屋里不愿见人。
木兰安慰了她两天,又让荃哥儿和荩哥儿陪在她的身边,这才渐渐好些。
等到荃哥儿的生辰,木兰还让她陪他们一块儿去田庄住几天,“……也好散散心。”
傅氏却摇头,“嫂子带孩子们去吧,相公这段时间正忙,家里我也不放心,就留在家里。”
傅氏不喜欢田庄,木兰想了想,也就没再勉强。
木兰带着四个孩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北郊的田庄。
这一片是李江叫人买下来的,加上开荒了一些,不是特别大,也就有三百亩左右,小小的一个田庄。
但因为包括了一座小山丘,李江就叫人在上面种满了果树,现在有些水果已经可以采摘,所以木兰才说要带几个孩子去的。
这个田庄的管事姓唐,是李江到了太原后买的,因为会种地所以被派到这个田庄上,木兰看过这个田庄的账本,收成的确要比别的田庄好,甚至比肥沃的官田还要好,由此可见他的用心。
唐管事虽然是管事,但被买下来后就直接被送到这里做了管事,除了每年一次的见面,他对招待主子一点不通,所以只能一大早局促的站在路口,看到木兰他们的车到来就忙跑上去跪下请安。
木兰忙叫人把他拉起来,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几个孩子来住两天,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
唐管事就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的应下了。
田庄再小,也给主人家建了一栋带院子的五间青砖大房,左右两边用作堆放粮食的仓库,主屋却是一直空着的。
唐管事一边引着他们进去,一边道:“当初建庄子的时候大人就说得空了会来住几天,所以这屋子我一直都打扫,只是大人一直没来,现在夫人和少爷小姐们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木兰见孩子们眼睛滴溜溜的往外瞟,知道他们想跑出去,就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过只许在外面这一段跑,可不许跑远了,我们明天再去山上摘果子。”
孩子们欢呼一声的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