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端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桌子,沉声道:“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有了黄金万的消息?”
李江有些无奈的点头,“可我没有足够的人手把他弄出来,就算是算上常松兄弟也绝对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为了查明黄金万的下落,我和付侗牺牲了不少的好手。”
李石沉吟半响,李江犹豫道:“大哥,付侗说可以雇用江湖人……”
“不行,”李石断然拒绝道:“他们不在你的控制之内,绝对不能用,何况,江湖人性情不一,很难调度,别最后人没救出来,倒把我们搭进去了。”
李江自然知道这些,可他们能用的人太少了,在这方面也只能听从付侗的建议,赖五和苏定那里却一点口风也不敢漏。
毕竟是涉及到皇室,若是不小心把他们扯下水,再多的交情也会消磨掉,何况,安全性上也没有保证。
“你查清楚原因了吗?”
李江摇头,“不过就算我无意中得罪过他,他也不会花费这样的心思只为报复我,应当是有利益的。”
“接任你的人是谁?”
“顾谦?”李江想了想道:“我却觉得可能性不大,顾大人资历老,就算我不被革职,水到渠成的情况下自然也会往上升,我听苏定的意思,圣上本有意让他出任岭南左布政使,只是因为太原突然缺任,加上如今北边的战事,顾大人才被替到太原的。”
虽然都是左布政使,但太原是军事要地,岭南却是南疆落后地方,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李江虽然没与顾谦共职过,却也听说过对方的为人处世,心中自有一杆称在。
顾谦之所以被派到南疆去,就是因为圆滑之余有些方正,圣上曾与他开玩笑说,“滑如泥鳅,却不失根骨”。
“那接任顾谦的是谁?”
“是方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李江点头承认到道:“我的确没查到方圆与那位的联系,但方圆曾做过巡盐道,两年任期无事,若不是我叫人去查他,只怕还不会知道他家中清贫,竟连修缮房屋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住的居所有小半破破旧旧,几乎落雨。”
李石目光微沉,“他有几房妻妾?”
“三房,其妻为前任国子监祭酒荣大人的长女,他是升任知府时才收了别人送来的妾侍的,这第二个却是他自己纳的良家妾。”
“你怀疑他?”
“大哥,我不敢说朝廷的奉禄如何丰厚,但我们每年除了禄银和禄米外,还有补贴的官田,若在走人情上节省些,就算是分文不收贿也绝对能过得好好的,那还是在供养一家五口及接济家族的情况下,方圆与他家族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谁都知道他们平时几乎不联系,也就是说他没有家族的拖累,所以,他这样表现要么是为名,要么就是欲盖弥彰。”
很显然,李江倾向于第二种。
“就算如此,他与你的事又有何关系?”
“大哥,我查不到他与那位的联系,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关系,太子地位稳固,圣上更没有换太子的想法,而朝臣也很喜欢太子殿下,若无意外,太子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岭南一直有些不平……”
李石的脸色微变,“你确定方圆是他的人?”
李江脸色也有些沉郁,摇头道:“不能,但我不相信方圆任巡盐道的时候能那么清廉,那那些钱是他自己收着,还是收到了别人的手里,却因为心虚不得不摆出这样一副清贫的样子?心虚的对象是圣上,还是……”
“那就查清楚方圆与那人的关系,若真是……你就告罪回乡吧。”
李江很不甘,十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
李石并没有劝说他,因为他自己都有些不甘心,但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能和家人的安危相比。
李石让李江出去了,自己坐在书房里,他在设想最坏的结果,只有这样,他才能应对住事件带来的各种可能性。
每当遇到大事时,李石都是这么做的,他不过是比常人聪明一些,每次选择的胜利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收获。
李石只觉得胸中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几乎要承受不住,却又不能放下。
若事情果如李江猜想的那样,那真是坏的不能更坏了,涉入皇位之争,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要做好覆家的准备。
从龙之功不是这么好获得的。
或许在你所支持的龙还没胜利之前你和你的家族就有可能被炮灰掉,而就算没有从龙之功,只要有能力,一直忠于最高位的那人,该有的尊重他也会拥有。
李石希望李江和苏文走的是直臣的路线,他们也早就确定不会介入皇位之争中。
可如果不是李江猜想的那样,那么那位这样千方百计的算计李江是为了什么?
不对,李石心中一动,设计李江的计谋看起来天衣无缝,他们找不到其中的证据,但这不代表圣上也不行。
要知道,设计李江通敌卖国最关键是在粮食交易的去向,刑部在账本有可能作假的情况下很难查明真相,但这对圣上来说应该不难。
而他明显还信任李江,那么为什么不还李江一个公道?
李石心微松,圣上既然信任李江,那他们的胜算就更多了些。
可头上总压着一块随时可能砸死自己的大石,李石也不可能放松,他觉得得尽早解决这件事。
苏文给木兰写信,因为李江的事,现在两边是十天一封信的节奏,在这个通信十分困难的年代,这节奏算得上频繁,因此木兰都忍不住替他们担心会不会被认为是结党营私。
李石听到木兰的担心,道:“就算我们两边不通信,别人也只当我们是一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阿文那边若不来信反而让人起疑,有的人可能还会以为阿文无情无义呢。”
苏文的信三分真三分假,还有三分藏在文字密码里,并不怕被人知道。
李石拿出论语对照,一番阅读下来,脸色顿时微变。
“怎么了?”木兰担忧的问道。
“阿文说前不久有人在查当年大皇子失踪之事。”
木兰吓了一大跳,“是谁?赖五叔当年不是都禀报了当今……”木兰神色一顿,沉着脸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石眼睛瞟到旁边,没说话,木兰气得踢了他一脚。
李江拿到苏文的信,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合上信道:“大哥,我去诈一诈傅鹏。”
“你去,他未必会说,还是我去找一找傅太太吧。”
“她会知道?”
“你也太小看你岳母了,傅鹏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少不了傅太太的帮助,以傅鹏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承认,甚至都不会见我们,但傅太太不一样,说来,我到京城后还没去见过亲家呢。”李石慢悠悠的道。
傅鹏难得的休沐就被堵在了家里,看着“幽怨”看着他的李石,傅鹏只觉得心虚,脸上却沉郁下来,甩袖道:“谁让你们放着这种不忠不义之辈进来的?”
门子惶恐的站在一旁,人现在还没进来好吧。
此时李石就站在门外,与傅鹏隔着一个门相对,听到傅鹏的话,李石露出笑容,淡淡的道:“我也不想来拜访此等不忠不义之人,但我却很想知道傅老爷诬陷我李家的原因,李傅两家自结亲后,我李家自问对得起傅家,只不知傅老爷为何要欺瞒圣上,陷害我李家?”
傅鹏冷哼一声,“是不是诬陷圣上自有定论,李老爷身无官职,似乎管的太宽了。”
“哦?”李石似笑非笑的看着傅鹏,淡淡的问:“也就是说傅老爷已经拿定了主意要与我李家决裂了?”
傅鹏脸上冷笑,高傲的看着李石。
李石微笑着点头,“既如此,石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了,临安府事发后望傅老爷珍重,傅氏那里,傅老爷既然已经不认这个女儿了,那我这个做家长的就做主不让她过来尽孝了。“
李石说完转身就走。
傅鹏却脸色大变,不及多想,忙上前一步拉住李石,满脸愧疚的道:”贤侄留步,我们两姓之好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之前我实在是被江儿气坏了,如今听你这么说,竟似有些误会,贤侄不如随我进去,我们再好好聊聊。”
李石冷笑的看着他,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傅鹏虽心中恼怒,却不得不按捺下脾气拉住李石,好话说尽。
他不知李石是诈他,还是真的拿住了他在临安府的把柄,却不敢赌这个可能,他看得出李石藏在笑容下的冷漠,只怕他今天把人给轰走了,明天人就敢把他告上衙门。
傅鹏已经快叫临安府的事给逼疯了。
就在傅鹏快要拉不住李石的时候,一个老嬷嬷疾步出来,毕恭毕敬的对李石道:“李老爷,我家太太听说您来了,忙叫奴婢过来请您,我家太太记得您喜欢喝祁门红茶,不巧,我家太太前不久刚得了二两,亲家老爷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