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不仅支持他们养鸡,还支持他们养羊和养牛,以及养猪。
只不过村里很少有人选择养猪就是了,大多数都选择养羊和养牛。
要不是养牛需要很高的资质,东家们要考察一段时间,村民们肯定都选择养牛了。
而不管养什么,种苗都是东家提供的,只不过长成以后他们需要分东家一些。
比如养猪,全村百户人口,只有二十八户选择养猪,猪苗就是东家提供的,养上一年,长大可以宰杀后就四六分,东家四,他们自家六成。
要是养的母猪下崽了,那东家只要两成,剩下的八成是他们自己的。
而且,养死了全算东家自己的。
因此只是付出劳力的村民们很多都愿意养。
职田很大,总有不适合播种的地,那些地就被他们种了牧草,拿来喂猪、喂牛、喂羊,反正这几年村子的收成还不错,就是累点儿。
但以前也累啊,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更有盼头,特别是孩子们……
他们和以前一样需要干活儿,但以前是要去地里敲泥块,管你多大,会走路就可以拿着木锤子去干了。
现在他们却可以放鸡,放羊,放牛……
一点儿也不辛苦,就跟在鸡羊牛的屁股后面,不让它们吃庄稼就行,偶尔给它们割一点儿草,捉一些虫子,比去田里锤泥块可好玩多了。
鸡养大了还会下蛋给他们吃,冬天杀羊的时候他们也有羊肉吃……
魏知伸手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笑着颔首,“好孩子,快去放你的**。”
小孩儿转身就跑了,跟着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追着鸡跑了。
魏知一路沉思着回去,白善和周满才起床呢,正在洗漱。
魏知看到俩人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容,“我看了周大人的职田,很是惊喜,想问一问白大人,秋后你也该分得职田了吧?”
白善之前在翰林院,大头是俸禄,还没来得及分职田,这就是户部的狡诈之处了。
因为翰林院部门特殊,很多未来的大佬就是进去中转的,估摸着待上一二年就会离开调任他处,所以他们干脆先不分职田,而是用第二种补贴方式,直接按照他的品级在秋天时补充禄米,以充作职田的收入。
只不过白善运气太好也不太好。
他是去年初夏入职,按照惯例是秋后才分得职田,因此他当年没有补贴。
去年他没有职田,今年该得补贴,但今年他又升官去了中书省,那他今年秋后会分得职田,且已经不在翰林院,那就拿不到翰林院的补贴了,今年他还是没有职田收入。
满宝回味了一下,啧啧道:“我突然想起我赚的比你多好多呀。”
白善道:“我们家又不靠俸禄吃饭。”
他豪不谦虚的道:“我家不缺钱。”
不太富裕的满宝和缺钱的魏知略过他这句话,继续讨论起来,“没错,到时候他的职田也要申请自管,交给户部收成不高,佃户们的收益也不高。”
魏知点点头,他的职田就一直交给户部打理,每年都是拿固定的租子。
他倒是也可以试着接过来打理,可这样一来就需要很精心的管理者才行。
对方不仅要会管理佃户,还要会种地,更要有公正之心,不能不善良,不然还不如交给户部;
可也不能过于善良,否则职田就失了原有之意。
魏知手底下当然有这样的人,他家的老管家就是。
可老管家要是去管职田,家里的事儿怎么办?
魏知看了眼周满,开始思索起自家的亲戚来……
满宝还在撺掇魏知,“魏大人,我看这职田不如都交给各官员打理的好,那样效益会更高些。”
魏知却是直接摇头,笑道:“回来的一路上我也一直在想此事,但只是一个念头便否决了。”
不仅满宝,连白善都不能理解,“为何?难道我们的职田管的还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可那也只是你们家,”魏知道:“这世上如你们家如此有善心且又守规矩的官宦之家并不是很多。而且,相信人心,不如相信制度。”
他道:“制度比人心更可信。”
在回来的路上魏知就在想,这样的法子能不能在朝中推广?
只是一个念头他便知道,不能!
一,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周满一样和睦的家庭,一样得力的兄弟姐妹,或者可用的管事,可以帮他们打理好职田;
二,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和周满一样有这份同福之心,愿意将大部分利益让与佃户。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心是会变的。
魏知静静地看着周满和白善,他想,现在他们是可以遵守朝廷的规定,只是尽职尽力的打理好这份职田,离职的时候会将职田归还给朝廷。
但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甚至更久以后呢?
当他们习惯了有这份职田,而这里的佃户也习惯了这样的东家,当他们离开时,他们会不会想将这一份职田“买”下来,或者,这里的佃户会不会想办法让他们把职田买下来?
大晋在建国之初拥有大量的公中土地,但每年都在大量的失去土地。
户部总是说职田要不够分了,一直在催促他们压缩职田的分配,可那么多的公中土地去哪儿了?
虽然官员每年都在增加,但每年也有不少的官员死亡、致仕,总体来说,官场上的人数一直处于一种较为稳定的状态,稳定的增加,但增加的并不多。
以建国之处的土地数完全能够支撑官员们的职田。
之所以不够,是因为职田一直被人侵占。
有“恶意”的侵占, 也有自谓“善意”的侵占。
但不论是哪一种,从大局上来说,这种侵占给国家,给未来的百姓都带来极大的伤害。
目前看着,“善意”的侵占似乎是为了耕种这片土地上的佃户好,但过个十年,二十年,换了一代的东家,他们能够一直对他们好吗?
如果不能,失去了朝廷的监督,他们会过得有多惨?
所以魏知是不可能大力推广此举的,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信不过人心,但他相信制度。
这件事不能交给个别官员,但可以交给一个机构——户部。
没有田可种,也没有休田假的刘尚书这几天为了抗旱忙疯了,难得下雨,于是偷闲在家休息,却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他拢了拢衣服,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嘀咕道:“难得下雨天,我竟然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