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天气很凉,早晚更是如此。可因为会试的到来,吕二娘便早早地起来,很是用心地为吕洪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知道会试要在考场里做一天,吕二娘还做了些简单却很补身体的饭菜。当然,吕二娘也没有忘记给吕洪带一个小小的炉子。
看着神情气爽的吕洪,与吕香儿说话,朝霞在旁含笑插上几句嘴,吕二娘微微一笑。吕洪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吕二娘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虽然和离,却是一个很幸福的妇人了。
吕香儿注意到吕二娘有些走神儿,便立刻跑到她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阿娘,今天是哥哥的第一场考试,我不去铺子里了,咱们一家人送哥哥去考场吧。”
“我也去,这不妥吧?”吕二娘可是知道那些赶考的举子们,很少有家人陪同,大多都是由自己的跟班小厮跟着的。可看到吕洪期盼的眼神,吕二娘也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走进考场,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吕香儿见此,一边回头向吕洪打了个手势,一边向小武说道:“小武,还不去套车。”
“知道了,小娘子,小的这就去。”小武将手里的竹篮交给了枣儿,便去向后院跑去。一刻钟后,吕家不算太大的马车,便慢慢驶向了会试的考场。因为车箱太小,吕洪不愿做在里,便与小武坐在马车外。为了怕吕二娘担心,吕洪还找了个冷一些,精神便会好一些的借口。
再说会试就像乡试那样,文武举也是同一天举行,放榜也是在同一天。只不过,在三天之后,武举还会有一场武考。至于殿试,便是在一个月之后举行。因为殿试是帝陛下亲自主持,文试与武试便不是在一天了。
以往的科举会试都在礼部的贡院举行,可今天不同以往,是文武举同进时举行,而考试的地点却没有变。为此,礼部的贡院便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考生们答题的地方也是比起以前小了很多。
“阿娘,你看咱们大周朝出色的学子可是不少啊。”吕香儿放下帘子却发现吕二娘白了自己一眼,似乎在怪自己向外看,便轻轻吐了吐舌头说起了外面的赶考的学子。
吕二娘却是想到自己即将要嫁入国公府,而吕香儿不可能同去,却要及笄了。便再次白了她一眼,轻声道:“香儿啊,你可是要及笄了,要顾忌着姑娘家的体面。再不可做掀帘子看……这种事了,听到没有。”
“阿娘,我只是偷看一眼罢了……”看到吕二娘的神色一变,吕香儿立刻连连点头:“好,好,阿娘,香儿以后一定学朝霞姐那样,稳重话少低调。”
“你,你们都不让我省心。”吕二娘本想点头的,可想到朝霞的性子,还有那位四皇子殿下,还真有些头疼。点了点头吕香儿的额头,又握住了朝霞的手,吕二娘轻轻一叹。
吕香儿看了一眼有些羞涩,眼底却是带着愤怒的朝霞,脸上现出了疑惑地神情。难道这段时间,朝霞出了什么事情。吕香儿眼珠一转,便在心里记下,待回去之后要向枣儿问问。
看到自家闺女的神色,吕二娘那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你眼珠转什么,好好照看着你的铺子,另想着欺负朝霞。”
“阿娘,我那有欺负朝霞姐,我是想关心她……”吕香儿刚刚说到这儿,马来便外面传来低声‘停车’的声音,接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着马的嘶鸣声,车里的吕二娘与吕香儿便立时向前倾去。而朝霞有所察觉,瞬间扶住了车箱,另一只手将扶好了吕二娘。
朝霞照顾到了吕二娘,却照顾不到吕二娘另一边的吕香儿,吕香儿便是差一点儿就碰到了头。这碰了头是小,万一留下个疤什么的可就难看了。任何女子无关年龄,对自己的容颜都是在意的,吕香儿当然也是如此。
不过,想到刚刚的声音好像是吕洪的,吕香儿便以为可能是有人挡了跑,便轻声问道:“哥哥,出了何事?”
吕香儿问过之后,吕洪却是半晌也没有回答,惹的吕二娘与朝霞也有些奇怪起来。吕香儿心中怀疑是否是撞到了人,可又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便伸手想掀开帘子看看。
没想到,吕香儿刚刚掀起一个角,便被吕洪拉住将帘子又放了回去。同时,吕洪低沉的声音也传了进来:“香儿,阿娘,朝霞,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差点儿碰到人,你们好好坐着,这就走了。”
“哦。”吕香儿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可她的心里却是越加的奇怪。如果她刚刚的感觉没有错,吕洪拉着帘子的手,似乎有些颤抖。而且,马车再次行驶起来的速度却是比刚刚快了许多。
难道是看到什么,吕香儿见吕二娘与朝霞也有些疑惑,便再次悄悄拉起了身旁的小帘子。可看了一会儿,吕香儿只是看到向同一个方向而去的学子,可是步行,或是像她们一样坐着马车,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想着让朝霞看看别一面,吕香儿便转过头来,手中的帘子却没有落下。而当吕香儿抬眼想张嘴之时,却发现吕二娘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外面,脸色苍白,眼中浮现从没有过的复杂神色。
吕香儿与正在看吕二娘的朝霞对视一眼,立时顺着吕二娘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在街的那边,一间糕点铺子的前面,停着一辆比较豪华的马车。此时,一个同吕二娘差不多的妇人,身着一身华丽耀眼的服饰,正提着一包糕点笑望着面前的少年。在那妇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却有些儒雅的中年人。他也是捋着自己的胡须,神色舒缓的看着那少年。
很明显,这便是和睦的一家三口。哦,可能是那对夫妇要送自己的儿子去参加会试。吕香儿摇了摇头,看不出任何不妥,便回头又看向吕二娘。此时的吕二娘已经没有刚刚的异样神色,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了眼睑,没有任何的表情。
可能是感觉到吕香儿的目光,吕二娘轻轻地说道:“香儿,将帘子放下,天气有些凉。”
“知道了阿娘。”吕香儿放下帘子的同时,便透过半透明的帘子看到吕洪全身一顿。
看到吕洪的举止,再回想了下吕二娘的神色,吕香儿突然心中一动。想要确认心中所想,吕香儿立时掀开帘子向后面那三人望去。可惜,那一家三口已经上了马车,慢慢行驶在后面,远没有自己家的马车速度快。
朝霞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低下了头,眉头轻轻了皱了起来。一时之间,马车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学子们的交谈声。吕香儿看了看吕二娘,很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吕二娘从未与吕香儿说过她之前的夫家,吕香儿也只是从醉酒的吕洪嘴里,听到过一些。虽然吕香儿不相信会这么巧,可见吕二娘与吕洪的表现,她又不得不相信那家人也来了京师。
马车上的几人,也就是驾着马车的小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是认真地向看着车。吕洪在听到吕二娘让放下帘子时,便明白自己的母亲看到了他的生父,还有那个女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可吕洪永远也忘不了,他跟着吕二娘回到黔州时,那夜半时的哭泣声。当然,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所谓的祖母,对吕二娘的伤害,还有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所做的一切,吕洪也不会忘记。
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吕洪又想起了那座‘郑府’。此时,吕洪不知道应该对吕二娘说些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本事,告诉郑家人:没有你们,我与我阿娘过的一样好。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吕洪慢慢闭上了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霍青松曾经指点过吕洪,想要在这次的科举中脱颖而出,便要平常心去面对它。只有心无杂事,才能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
我一定会走到最后。吕洪嘴解微微扬起,在马车停下之时,才又慢慢睁开眼睛。这一刻的吕洪眼中散发着极为自信的光茫,就连他全身的气质也升了一个台阶。坐在边一边的小武似乎察觉吕洪有些不同,却是不明白那里不同。
就连从马车下来的吕香儿与朝霞也是眼前一亮,吕二娘更是因吕洪的变化,舒心一笑。即使相遇又如何,当年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她还有她的儿子,与郑家没有半分的关系。他不起她吕二娘,轻贱于她,自有别人将她放在心头,不惹她生一丝的气。而且,她还有儿女孝顺,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洪哥儿,别太难为自己,用平常心即可。”吕二娘走上前去,轻轻抹平吕洪衣服上的褶皱处。
吕洪发现吕二娘眼中平静,欣慰的神色,心中更是轻松下来,不由的笑道:“阿娘放心,儿子这次没有染病,考的再不好,也决不会是最后一名的。只要不是比上次考的好,就是进步。”
“你能如此想,甚好。”吕二娘将准备好的竹篮子放到吕洪的手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去吧,阿娘看着你进去,再与香儿、朝霞回去。”
“嗯,阿娘不用太担心儿子,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吕洪向吕二娘一笑,又看了看吕香儿与朝霞,才转身向那扇大门走去。
吕香儿与朝霞陪在吕二娘的左右,在吕洪进了那扇门之后,才转身准备上马车回家去。可三人抬起头之时,却见自己家马车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停了一辆马车。之前所遇到的那‘一家三口’,就站在马车旁边,那妇人似乎在嘱咐着那少年什么。
那妇人身边的中年男子却是盯着吕二娘,似乎很是震惊。半晌,他才嗫嚅道:“二,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