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的照射下,宋远慢慢睁开了眼睛。
感受着脸上的那缕温暖,宋远明白自己还没有死,又活过来了。微微一动,右胸口剧烈的疼痛告诉宋远,他之前经历的那些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做梦。不过,这身上的疼痛却比上心中的痛苦。一想起那件事,宋远都恨不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干净。
“呀,宋先生,你醒了。我去告诉阿娘和哥哥。”吕香儿一进屋就见宋远睁开了双眼,很是惊喜,连忙去告诉吕二娘与吕洪去了。
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宋远微微侧了头,却只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回想昨夜的经历,宋远已经记不清多少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就要晕过去,却强忍着没有目地的乱跑。最后,也不知道他是跑到了哪个农户人家的牛棚,就在坚持不住地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看到那个熟悉的却长高的身影,宋远不禁失笑,原来他无意识之中竟然来到了清河村。虽然吕香儿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可做了她两年西席先生的宋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正想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吕家三口人便出现在宋远的视线中。吕二娘见宋远确实醒了,而且脸色也不像昨夜那么白,再听着宋远的声音只有一点点的虚弱,便知道他的伤势应该是好了很多。
吕二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一直盯着男子看,很快便移开视线,问道:“宋先生,你是否饿了,我给你盛些粥来喝吧。”
“二娘费心了,我还真有些饿了。”不知为什么,此时看到吕家的这三口人,宋远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微微一笑。感觉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宋远不由的想起那件事,眼神立刻一黯。
宋远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吕香儿与吕洪刚想向他打招呼的心思,只得暂且按下。可过了许久,宋远似乎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两兄妹只能看向吕二娘,等待她的指示。
吕二娘看了看左右的儿女,便清咳一声说道:“宋先生既然饿了,那我这就去给你盛碗粥来。”
“阿娘,还是我去盛。”吕香儿正有些受不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听到吕二娘所说,立刻转身欢快地跑了出去。她完全没的发现,身后看着她的吕洪,那眼神有些幽怨,因为他也不想呆在这里。
被吕二娘打断了思绪,宋远也回过神儿来。他见吕二娘有些拘紧,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道:“二娘,你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忙吧,我没有大碍。”
“也好。”吕二娘点点头,却发现宋远袍衫上的血迹,心中一动,又道:“宋先生,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兄长,做为妹妹给兄长做件衣服也是应该的。不如,我给宋先生做件衣服吧。”
听到吕二娘的话,宋远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吕二娘的意思,便是眼睑一垂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音说道:“那就多谢二娘了。”
吕二娘点点头,便转向已经了然的吕洪:“洪哥儿,今天不用去与你师傅学武了吧。”
“是,阿娘,我师傅今天又进山打猎去了。”吕洪其实很想说,他与宋远不熟,不想留在这里。
可在转瞬之间,吕洪突然想起了吕二娘昨天晚上说的过话,还有他自己心中的疑虑。比起想知道宋远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他会不会打乱吕家平静的生活这几个疑问,照顾宋远那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吕二娘转身刚要出去,就见吕香儿端着一碗粥进了屋,她连忙说道:“香儿,阿娘去县里一趟,你与哥哥在家照看宋先生。”
“知道了阿娘,你去吧。”吕香儿有些奇怪吕二娘突然要进城的举动,刚想出口询问之时,宋远却突然说话了:“二娘,你去县里,不要告诉,不要让云飞知道我在这里。”
吕二娘一顿,随即点点头,便出了屋子。而吕洪与吕香儿的心里却同时一沉,两人一个是少年老成,一个成人的灵魂。很是清楚地听出了宋远的意思是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在吕家,那个叶枫只不过是个‘代表’。
趁着吕二娘出了屋子,宋远也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吕香儿与吕洪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两兄妹都知道此时不是谈话的最好时机,很默契地什么也没有说,给宋远喂下了一碗粥。
宋远进了食,脸色更又红润许多。不过,他只有一动,那胸口的疼痛就会让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真吸冷气。而且那伤口,也因此又渗出了一些血迹。吕洪便趁着吕香儿去厨房收拾之时,又给宋远上了一回药。
“你这药是从你师傅那里得来的?”宋远是个识货之人,待那药粉在自己的伤口发出清凉的感觉,他便知道这是极好的‘金创药’。看了看吕洪的大变的身材与容貌,宋远突然想吕二娘刚刚提过吕洪的师傅,便很顺意地问了一句:“你这药是从你师傅那里得来的?”
“是。我师傅就是隔壁的猎户赵大叔,他的祖上曾经……”吕洪一边为宋远包扎,一边将清河村的一些人或事说过宋远听。其实,他是想引起宋远的话题,从中得知宋远的经历。
吕洪没有想到,宋远只是默默地听着,最后就只说了一句话:“那赵家的为人不错,赵普家传的那套枪法我听说过,确实是出自一位名将,好好学吧。”
对此,吕洪很不甘心,很想与宋远再说说话。可他这一抬头刚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之时。却见才说完话的宋远,已经合上了双眼,发出均匀的呼气之声,睡着了。吕洪的一口气顿噎在喉中,吐出不是咽下也不是。最终,他只得暗自轻叹一声,为宋远盖上了被子,悄悄地出了屋子。
吕洪刚刚走出正房,就见吕香儿正从泥房里出来。发现吕香儿要张嘴说话,吕洪连忙摆摆手,低声道:“宋先生已经睡着了,咱们去那边的槐树低下坐会儿。”
吕香儿点点头,便跟着吕洪来到院子里那棵越来越高大的槐树下。刚刚坐下,吕香儿便问道:“哥哥,你从宋先生那里知道他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刚刚说了几句,宋先生就睡着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吕洪摇摇头,摆弄着一个树叶,一脸的无奈。
吕香儿却是认真地说道:“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宋先生,我发现他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吕洪听到这儿,来了些兴趣,便向吕香儿追问着。
吕香儿也不隐瞒,开始回想着在黔州吕家时,那记忆里的宋远。再想想从昨夜见到的宋远,吕香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原先的宋先生很爱笑的,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性子很洒脱的。就是带着咱们从黔州逃到这里时,他也只是少了些笑容,有些悲伤。可现在躺在屋子里的宋先生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话也很少,眼神之中也没有多少光彩。总之,我感觉现在宋先生有些古古怪怪。”
“是有些古怪。”吕洪点点头,思绪也有些飘忽,轻轻地说道:“中了箭伤,还不想人知道他在清河村,能不古怪嘛。但愿咱们在宋先生来了之后,还能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
吕洪的后一句很没有底气。因为他自己很不确定,宋远的到来,对于吕家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