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歌,不,现在要称呼他任杰鹏,自从回京之后,他就被太后养在康寿宫中。
太后心疼任杰鹏,恐怕夜长梦多,趁着任杰鹏这次的事,时时找机会让皇上早日廷议过继之事,早一天定下任杰鹏的太子名分,那个野种杨思君才能早一日死心。
这一日,太后一大早起来,捂住心口就喊痛。
“哎呦,哎呦!”
太后斜卧在床榻之上,嘴里不停的呻吟,已经昏花的眼睛却朝一旁的心腹宫女连连使眼色。
“太后,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宫女兰香心神领会,先扶住太后急急询问了几句,就忙道:“快,宣太医,太后的心疼病又犯了。”
“哎,不用,不用宣太医,哀家的身子哀家知道,这心疼病犯病的时间越来越短,恐怕是不行了。”太后靠在兰香身上,轻轻揉着胸口。
她的心里确实不舒服,但却不是什么心疼病,而是皇上一直找借口,往后推迟过继的事,朝中重臣,包括她的小儿子忠勇王任炎也不同意,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任杰鹏,经过这次被追杀的事后,他对过继的事并不像之前那样抵触,虽然还没松口,但依她观察,只要她多施加点压力,任杰鹏非妥协不可。
“太后,奴婢传的是温太医,你这些日子天天操劳,要不赏他个脸,让温太医开几副温补的药,一来补补你的身体,二来宫中有药味,这样才更像些。”兰香说得小心翼翼,太后最不喜欢药味,即便是真病。她都只让太医制成药丸服用,极少会服用汤药。
“吃药是小事,只是那股子药味,哀家实在是受不了。”太后皱眉,半响道:“罢了,为了哀家的大孙子。再难受也只能受了,你去安排吧。”
“是,奴婢这就是安排。”兰香小心的将太后扶着躺下,匆匆走了出去,站在外面迎应召而来的温太医。
“温太医,你来了。快请随奴婢来。”
“兰香姑娘,你怎么迎出来了,难道太后真的……”年过五十的温太医,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依然白面无须。是太后最信任的人,也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人。
兰香伸手轻轻一摇,边侧身请温太医往里走,边轻声道:“太后的心疼病又犯了,想请温太医开一副温养的汤药。”
“汤药?”温太医闻言转头看向兰香。
“是,太后要开汤药。”兰香朝温太医眨了眨眼睛。
“哦,老夫明白了。”温太医松了口气,提着药箱往里走去,兰香则停步转头,朝旁边一伺候的宫女招了招手。
“兰香姐姐。”宫女走近。行礼。
“你,去……”兰香凑近那个宫女的耳朵,说了半天的话。
半响后,宫女匆匆离去,兰香才又回到太后身边。
太后心疼病犯了的消息,不时便传遍了皇宫。
曾被皇后扇了耳光并禁足的玉妃,此时正在皇后宫中,听见消息,小嘴一扁,“太后她老人家这月已经是第四次犯病了。每次都要闹得鸡犬不宁,这次不会又是那事吧?”
“住嘴,你是不是还没被罚够,满嘴胡说些什么。”皇后开口怒斥玉妃,眼中却没什么怒意,“要不是念着你年纪青,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看本宫不罚你。”
“哎呦,我的好姐姐,知道你最有孝心,可你也不能这样忍着啊,皇上正当壮年,我们姐妹又个个年轻貌美,过个三五年还怕没皇子出生,太后这是急什么呀。”玉妃全然不怕,知道皇后不过是口上斥责她,心里比她还恨,将皇后不敢说出口的话,一股脑的道了出来。
“姐姐,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育有大公主,皇上外面还有个野种,后宫姐妹也曾有人有孕,并非不能生养,太后这么着急究竟为了什么呀?妹妹进宫的晚,真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知道不该说你还说,讨打。”
皇后瞪了玉妃一眼,她被玉妃的话戳中心窝,可她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又如何,皇上现在膝下无子是事实,她为过继的事已经伤透了脑筋,现在还有皇上正壮年的借口,可再过几年呢,如果她还是无子又该如何?
“玉妃,你正值年轻美貌,皇上又常在你宫里走动,你进宫几年怎么也没个动静?找太医看过没有,不会是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皇后斜眼看着玉妃。
她生不出,只能在能拿捏的妃子身上下手,玉妃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这些年如果不是她护着,这个女人早死了,如果她能生下皇子也行,到时候去母留子,她一样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妹妹哪知道啊,太医每次诊脉都说妹妹的身体好着呢,生养十个八个没一点问题,可却不知道怎么了,偏偏这些年连根毛都生不出来,妹妹也着急啊。”
玉妃搅着手中的手绢,恨恨的跺了跺脚,眼珠子一转,快步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姐姐,会不会是皇上的身子……”
“胡说,还不掌嘴。”皇后转头怒瞪玉妃。
玉妃吓了一跳,抬手轻轻的打着自己的耳光,不服气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妹妹这也是没办法才会想到这个,姐姐你想啊,宫里的姐妹有多少年没怀过龙胎了,如果不是……不是嗯嗯,难不成是宫里的姐妹都出了问题?”
“你净胡说,去年兰妃不是还怀过龙胎,虽然在头三月里滑了胎,可她总怀过。”皇后的语气严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厉声说出。
“姐姐就别骗妹妹了,妹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蹊跷,可兰妃和妹妹关系很好,她的小日子妹妹可记得很清楚,皇上留宿在她宫中的那天,她正好来小日子。这要是也能怀上,那妹妹也无话可说。”玉妃扁着嘴,不知死活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话你还跟谁说过?”皇后脸色一变,双目一扫,四周都是她的心腹,玉妃的随身侍女并没有跟在身边。
“皇后娘娘。妹妹虽然是个笨人,可这等事也不会胡乱跟人说,要不是为了过继的大事,妹妹早将这事烂在肚子里了。”
玉妃完全不惧的抬起了头,道:“妹妹知道这是杀头的事,可妹妹就是不服气。妹妹别的道理不懂,只知道自己男人的江山,凭什么要给叔叔的儿子来做。这事在什么地方都说不通,要是自己男人没本事也就罢了,可姐姐你也知道。皇上那事究竟怎样,这要都生不出儿子,叔叔那几个儿子又是怎么来的?”
“妹妹可是听说了,叔叔每次回府都只住几天,那些女人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他们要都是叔叔的种,凭什么我们姐妹却半个蛋都生不出来。”
“胡说,胡说,你还不快给本宫住口,你这满口的都说些什么?”皇后连连急吼。忠勇王可是太后心尖上的肉,玉妃这些好要是传进了太后的耳里,直接就是打死的下场。
“姐姐,妹妹是个粗人,不过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才得以进宫伺候皇上,妹妹的话是有些糙,可道理不糙,姐姐要妹妹不要说,妹妹遵旨就是了。只是这些话即便妹妹不说,众位姐妹的心里都明镜似的,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知道没人敢说你还说,闭上嘴回去,闭门思过,给本宫禁足三天。”皇后心里痛快,可满脑门却都是汗,玉妃无知敢这样胡说,可她却不能这样听着,忙打发玉妃回宫禁足。
“又是禁足,姐姐,能不能换个方式,妹妹这个月已经第三次被禁足了。”玉妃苦着脸,因为出口无忌,她已经数次被罚禁足了。
“你还知道这是这月的第三次,也不长点记性,赶紧回去给本宫思过,下次要是再敢胡说,本宫就不罚你禁足,找人拔了你的舌头,省得它整天惹事,这个处罚可好?”皇后白了玉妃一眼,挥手让她赶紧走。
“不好不好,妹妹才不要被拔了舌头,还是禁足吧。”玉妃忙双手连摇,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玉妃的身影消失在宫门,皇后的贴身宫女红叶走了过来。
“娘娘,玉妃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娘娘要不要再查一查太医院?”红叶道。
“太医院已经查了数次,包括温太医在内,所有的太医都没问题,本宫真怕,真的是……”皇后的脸色泛白,如果猜测是真,她恐怕只能行一招险棋了。
“娘娘别急,这事万万不会,你忘了去年兰妃怀孕的事?”红叶小声提醒。
“唉,这事本宫真的做错了,虽然兰妃让贴身宫女伺候皇上,假装有孕来骗取皇恩确实该死,可那个宫女确实怀了龙胎,如果当时让她生下,这会太后也不会拿宫中数年无出当借口,又逼着皇上廷议过继的事。”
皇后真的很后悔,当时听说兰妃用贴身宫女伺候皇上,并且有孕就怒气冲天,不仅暗中给那个宫女灌药打了胎,还找了借口将兰妃打入冷宫。
早知道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当初真该将那个宫女留下。
“娘娘,让那个宫女落胎的事并没有错,只是这其中的蹊跷,不知娘娘想清楚了没有?”红叶眯了眯眼睛,小心的提醒。
“其中的蹊跷?”皇后猛的转头看向红叶,道:“你有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谢娘娘。”红叶朝皇后行了一礼,之后才道:“娘娘请细想,虽然咱们一直再查太医院,可却半点都找不到太医院有问题的地方,这事本就蹊跷,再谨慎的人都难免会出错,饶是太医们再小心总有小错会犯,可咱们偏偏找不到他们半点错,这难道不奇怪吗?”
“嗯,这事确实很奇怪,太医们确实太干净了些,好像一个个圣人一样,从不出半点错。”皇后点头,想起前几次查太医们的回报,当时只顾着寻找太医们的错处,却没细想这里面的蹊跷。
“娘娘,太医们自然不会是圣人。他们之所以那么干净,一定是有人让他们这样,这里面肯定有那位的影子,她的人在里面操控着,无论咱们怎么查都一样。”红叶朝康寿宫方向斜了一眼。
“对,一定是这样。那这些年太医们诊的脉就不能相信了。”皇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太医院的太医都受太后的操控,她们这些年身体无恙的话,十有八九都不是真的。
“娘娘再想,兰妃宫里的宫女,侍寝的事情发生突然。之前并没有知会,自然也就没有沐浴熏香准备等事,可巧,只一次她就怀了龙胎,这里面的事情难道不蹊跷吗?”红叶接着道。
皇后的脑中突然嗡了一声。宫里的妃嫔,侍寝前都有一套准备,即便是她,也会照做,为的是尊重皇上,也为了身上有皇上喜欢的香气,更为了皇上能更威猛,因为她们熏的香,能刺激皇上的情欲,为此。不用谁提醒,大家都会不知觉的进行这些准备。
新侍寝的嫔妃更是如此,接旨之后就有太监前去准备,她一直以为这能促进鱼水之欢,谁知道……
不准备就能怀孕?
皇后抬头看了眼红叶,暗暗的点点头,实事究竟是不是这样,试一试就知道。
“嗯,你去准备,换掉所有侍寝的妃嫔。有谁不乐意,让她来本宫面前哭诉。”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宫里的嫔妃已经沐浴熏香了多年,即便什么都不准备迎驾,估计身子已经受损,受孕的机会也会大打折扣,还不如就用兰妃的办法,用处子的宫女侍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多自会见分晓。
“是,奴婢一定不让娘娘失望。”红叶躬身道。
“嗯,走吧,太后身子不舒服,本宫这个儿媳岂能不去侍奉。”心中的郁结得解,皇后心情很好的走向寿康宫。
来到寿康宫,皇上已经坐在一旁,见皇后进去,只用眼神看着她,并不责怪,都知道太后生病是为了什么,他又怎么好去责怪无辜的皇后不及时赶来。
“臣妾见过太后,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进来后先后朝太后和皇上行礼,太后闭着眼睛斜靠在床榻之上,仿佛没有听见般并不理会,皇上无奈的伸手扶起了皇后,让人在旁边放了张椅子,将皇后扶坐在椅子上。
半眯着眼睛的太后,见皇上和皇后恩爱的一幕,心里一声冷哼。
“哎呦,哀家的心口难受死了,难道是先皇在叫哀家了吗?先皇啊,你在那边是不是太寂寞了,别急,臣妾这就去找你去。”太后捂着心口突然呻吟了起来,让旁边的皇上和皇后脸色一僵,忙站起来围了上来。
“母后,太医说你的病只要静养就会没事,你别太担心了。”
皇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太后,明知道太后想要的是什么,他却不能答应,并非是他眷念这个皇位,想传给自己的子嗣,而是任杰鹏确实非帝王之选,他一直在考察任杰鹏的几个兄弟,却没发现谁人有这个能力。
“静养?你让哀家如何静养,你身后无子,百年之后无人能继承大业,你让我如何静养,你说,你说啊!”太后猛的直起身体,大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朝后跌倒,吓得一旁的兰香失声尖叫。
“太后,太后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奴婢万死啊,太后,太后,你醒醒啊!”
“太医,快过来看看太后这是怎么了?”皇上眼见太后向后仰倒,原以为又是像前几次一样,装病逼他廷议过继的事,谁知道这次的情况似乎不一样,太后好像真的气病了。
温太医小跑的冲了过来,先是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太后口中,然后又在太后身上按揉了几下,太后才哼了一声,喘出了一口粗气,“妈呀,憋死哀家了。”
“温太医,太后这是怎么了?”红叶抢先问道。
“太后这是郁结于心,时间长了难于驱散,都堵在胸口,稍一不顺心,郁气就会堵塞胸口,如果不注意,很有可能……”温太医含糊的说了几句,留下半截话没说完,只偷偷的看了皇上一眼。
“温太医,你是说刚才的事情会时有发生?”皇上的脸色一下白了,太后要真为立嗣的事出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是,这是太后身边有人,要是半夜梦回,想起什么,一时於堵在胸,事情就会很难料。”温太医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皇上。
“半夜梦回?”皇上喃喃的说着,眼神有些恍惚,这事不是可能,是真会发生,如果真是那样,那怕太后身边随时有人,也不能预防万一。
皇后的眼中却闪动了凶光,只要一个月,她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证明皇上是否真的无后,可这一个月的时间,太后都不想给她,要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儿子不孝,如果你实在是喜欢鹏儿,不如……”
“不如放孙儿出去玩几天,皇奶奶,孙儿这些天难受死了,你再不放我出去,孙儿可就要闷死了。”皇后正急得不行,任杰鹏从旁边窜了出来。
“你……你这个傻孙儿,外面有什么好玩,等你……你有什么地方去不得,何必急在这一时?”太后看见任杰鹏,身体的直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她正在装病,还伸手拍了拍任杰鹏的肩,本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头,红叶及时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
“哎呦,鹏儿,皇奶奶的心口好疼啊,你就在这里陪着皇奶奶哪都不去。”太后忙又歪在床榻之上,斜着眼睛看着皇上,“泽儿,你刚才说不如什么?”
“不如让鹏儿常住在宫中,留在你的身边哄你开心可好?”看出太后是在装病,皇上忙转移的话题,对任杰鹏道:“鹏儿,你皇奶奶最疼你,你要好好陪着你皇奶奶,一定要逗她多笑笑,散出了心中郁结之气,皇奶奶的病自然就好了。”
“皇伯父,侄儿不喜欢呆在宫里,太闷,皇奶奶也一定是这样才会生病,皇奶奶,要不孙儿带你出去转转,保你什么病都没有了,好不好?”任杰鹏将头摇成拨浪鼓,他不想当什么皇上,但杨思君追杀他的事却记在心里,在那小子没死之前,他既不拒绝也不同意,就这样拖着。
“胡闹,皇奶奶怎么能出宫去呢,你也别去,外面有那么多坏人,之前的事差点将皇奶奶吓死,你要真心疼皇奶奶,就陪在皇奶奶身边,哪都别去。”太后一手紧紧的拉着任杰鹏的手,生怕他真跑出宫去,那样的刺激她可真承受不住。
“皇奶奶,你放心,三弟就在京城,我去找他,有谁能在他面前对我不利?”任杰鹏真是憋坏了,他是成年男子,在宫中肯定要有所避讳,回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呆在寿康宫,差点憋疯了。
摇着太后的手撒娇,“皇奶奶,我就出去一会,你多让些人跟着我还不行吗,我真憋坏了,你难道就不心疼?”
“哎呦,我的宝贝孙子,你真的想出去?”
太后见任杰鹏这样,真的心疼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日子任杰鹏有多憋屈,她的寿康宫再大,她一个老太婆有时候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少男。
“是啊,皇奶奶,我就出去一会,而且是去找三弟,这你总放心了吧。”任杰鹏现在只要能出去,那怕是回王府转一圈也行。
“那……那你就快去快回,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还有,不能去别的地方,只能去见翔儿。”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任杰鹏就冲了出去,急得她在后面叫,“兰香,赶紧多叫些人跟上,要是鹏儿擦破点皮,他们都给哀家提头来见。”
皇后在旁边嘴角直抽,这待遇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她的公主出门也没见太后有这样的嘱咐,不过却不敢说出口,只低着都用手绢轻擦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