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慧在南山寺开始展露头角时,云鹤书院放暑假了。
陈青云没有回陈家村,而是在北苑的西厢房住了下来。
谢大爷上门拜访的时候,恰逢徐润泽也在。
“他若是给你什么,你尽管收下便是。”
“我接到消息,京城那边有些动作,有人出面当和事老。”
陈青云点头颔首,深幽的眼眸闪过一抹寒意!
“注意分寸!”齐瀚暗含警告,害怕陈青云会暗中做些什么?
只见陈青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理了理长衫,充耳不闻地走了出去!
徐润泽看着好友气呼呼的腮帮子,十分有趣味道:“怎么,你还怕青云得罪谢家不曾?”
齐瀚闻言,感觉肝火虚旺,让他想要抓狂却又很无力的感觉!
“上次在谢家你还没有看出来?”
“他阴了谢大爷,就这份隐忍的心性和豁出去的手段,放眼朝堂能有几人跟他抗衡?”
“这几年皇上已经察觉到张金辰的异动,表面上不参与储位之争,私下里却引得几位王爷为了拉拢他而争相讨好。”
“这已经犯了帝王之忌,别的我不敢说,新皇登基之前张金辰必除。”
徐润泽的眼眸仿佛幽火,渐燃渐亮。
“如此说来,皇上可是给了你什么暗示?”
徐润泽绕由趣味地问道,他知晓齐瀚在游历之前跟皇上有些私交,而且云鹤书院诸多出去的进士都得到重用,若是没有皇上看重,鬼都不信!
齐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似是而非道:“张金辰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想什么,一句话他都能猜出三分意来!”
“朝堂里能接替张金辰的,只有他的人,其余不是外放就是扎堆翰林院!”
可想而知,这其中自然有张金辰的手笔!
徐润泽明白过来,可他觉得陈青云初出茅庐,就算接掌了云鹤书院的势力,对于党羽遍布的张金辰来说,也不过是以卵击石,不足为惧。
“以其慢慢扶植弟子,不如你再入仕,我相信会事半功倍!”
徐润泽建议道,这是他的心里话!
齐瀚摇了摇头,这些年皇上对他颇有信任,这信任却是因为他没有参与权柄之争。
再说,青云的谋略,早已非他可比!
谢大爷第一次上门求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有什么办法?
自己的婆娘还关乎着儿子的前程,救出大牢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谢家的。
“谢大爷有什么事情吗?”
陈青云去了厅堂,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谢大爷的脸涨红起来,他额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一阵一阵地疼得厉害。
“我夫人确实对不起陈娘子,我腆着这张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肖姨娘孩子的事情,谢府不追究了,如果你这边愿意高抬贵手的话,那么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谢家找我!”
谢大爷将手里的东西推过去,那里面有五百两银票。
陈青云打开,好似玩意一样地拿着那银票晃了晃。
只听他冷冷地嘲讽道:“一位谢家的大夫人,就值五百两吗?”
“谢大爷不妨跟我说说,如果你去衙门赎人的话,要给多少?”
“按照律例,栽赃陷害,殃及人命者,非千两而不能赎出去?”
“而至害人致死者,死刑犯一律不可赎!”
“否则谁都可以赎人,律法岂不是成了摆设?”
陈青云说完,将那盒子推回去。
谢老爷的面色变了变,眼眸浮肿,心里感觉跟被挖去一块,疼得他脸色发白。
家里的几个兄弟闹着分家,公中的账本被翻出来,他那婆娘暗地里敛财,公中银两已经不多了。
几个弟妹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这还是刚刚操办过喜事,收到一些礼金。
如若不然,只怕他连这五百两都未必能拿得出来!
“陈公子,有钱也要有命在!”
“最多六百两,否则再多我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大爷涨红着脸,眼眸阴鸷,气场冷硬。
陈青云见状,冷冷地站起来,随即道:“那便去衙门赎人好了。”
“我到是想看看,比起我的这条命,你们敢不敢断谢明宇的前程?”
谢大爷的眼眸收缩着,不敢置信地瞪着陈青云。
只见他咬了咬牙齿,最终不甘心地在陈青云的身影即将走出去时,出声喊道:“我给!”
“一千两!”
“我给!”
谢大爷来时,为了以防万一,将自己私房钱也带来了。
五百两可全是这些年他偷偷攒下的。
谢府开销太大,每月的月银都有定例。
这些都是下面的人孝敬他,他自己存的。
好比拿刀割肉,可再痛,想着老夫人的叮嘱,谢大爷还是掏了出来。
等到谢大爷离开云鹤书院以后,陈青云去见了徐润泽。
“我猜谢明宇一定会亲自回来一趟的,趁着这个机会,谢家要在他来之前分家才行!”
“我不去告谢大夫人了,可定南府的流言蜚语,也是时候传入京城了。”
陈青云笑道,他不会让谢明宇这一场婚事结得顺利!
想要攀附,必要有牺牲。
徐润泽看着陈青云浅浅而笑,实则一切都算计在手时,轻叹道:“怪不得敏浩始终觉得你才是他的嫡传弟子!”
“你这一手,别说是谢明宇,就算是郭家也一定防不胜防!”
到时候郭家进退两难,自然会把怒火发泄在谢明宇的身上。
而谢明宇,唯一可以发泄的地方,自然是只有谢府!
“这件事你打算让谁去办?如果没有合适的话,我这里到是有一个可以跑腿的。”
徐润泽笑道,前来投靠他的能人不少。
可他一个坐堂知府,能用到的人,实在是不多。
现在给陈青云一份力,也许将来陈青云能给他的,便是更大的助力。
陈青云摇了摇头,随即道:“此事您和老师还是坐壁上观。”
“明天我就会去南山寺,等到谢明宇返京时我再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他还不想暴露自己。
暴露太多,嫂嫂也会跟着有危险。
陈青云连夜去了清水县,他需要找一个人。
会武,精明,而且不惹人瞩目的人!
曾经跟他有过接触的余江。
土墙房的小院,两间厢房,一间厨房和堂屋。
余江家只有他一人了,老母去世多年,因为没有人的絮叨,所以他便一直独身一人,连媳妇都没有娶。
陈青云去找他时,他也意外得很。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为我办件事!”
陈青云开门见山,并不多话!
余江皱了皱眉,他就是一个糙汉,要说做什么大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当年之所以学武,不过是年幼时,因为没有父亲经常被人欺负。
有时候被打惨了,回家他娘就哭。
而来他打人家,人家找上门来,他娘也哭。
渐渐的,他全都暗地里收拾,一身功夫都是暗地里自己苦练出来的。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想做谁的人?”
“你是秀才,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可我不想当谁的跑腿奴才!”
余江漠然道,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找一个主子。
陈青云也不急,而是淡淡道:“一千两。”
“办一件事,不杀人,不害命。”
“你办成了若是想留在我的身边也可以,你若是不想留在我身边,就当我从来没有找过你!”
陈青云看着余江,眼里的光芒认真而谨慎。
一千两,天价也不过如此!
“为什么是我?”
余江直视着陈青云,他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选他?
一千两,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就算是江湖上的顶级杀手,也不过才五百两。
而他的身手,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两!
“因为你可以做得到。”
“我年幼丧父,家里一直是我大哥苦苦支撑。”
“年幼时,他害怕我会因为没有父亲被人欺负,便拼命练武!”
“有一晚,我半夜起来看到他在院子里,用自己的手臂不停地撞击着墙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练武之人的心性十分坚韧。”
“学武很辛苦,你这一身武艺,不应该被埋没了。”
陈青云说完,看向余江。
那眼色像是深潭起了涟漪,波光粼粼而幽暗无声,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声的激励和涌动的不甘!
余江有些感触,当年他也那样练过,因为不停地拍打,最后让自己的手臂跟墙体一样坚硬。
他也曾幻想过出人头地,受人尊重,然而连衙门捕快的差事都拿不下来,再谈其他就显得可笑了。
“他现在呢?”
余江问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问!
心里单单就是想知道,陈青云那位练武大哥的动向!
“战死沙场了!”
“死时,已经是一军主将的亲兵,为了保护将军死的。”
“我猜他一定还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可他却没有机兑现他曾经给我许诺的那些!”
也回不来娶他最心爱的未婚妻。保护不了他曾经最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