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进忠看到姚六六的暗然心伤,体贴的接过她手里的药,姚六六赶紧坐到床边,牢牢的把冯宣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
冯宣眼睛越睁越大,急促的挣扎想要坐起来,想要将她看得再清楚一些,姚六六赶紧拿起边上的靠枕,扶起冯宣让他靠好。
这靠枕也是她很眼熟的东西,龙猫,龙猫,她最喜欢的龙猫靠枕,点点滴滴都告诉她,她是真的真的很早就出现在这个时代,可她居然忘掉了这么多人,对他们来说,多么不公平,而她又多么的该死。
“爷爷,六六不孝,六六对不起您,没有兑现我的承诺。”一言终了,姚六六心酸的愕然,承诺,是的,她以前有过承诺。
她承诺:爷爷,国富之根本在于农商,民强之根本在于士工,只要这两样做好了,太子有钱有兵,何愁大事不成?……六六只想做个普通人,赚了钱,让爷爷过的顺风顺水,将来等爷爷您老了,六六愿意给您养老送终,跟前尽孝……
冯宣激动的抽出手,奋力的靠近她,仔细而专注的看了她好久,手都哆嗦着摸上她的脸颊,一滴浑浊的眼泪滴了出来。
“六六,果然是六六,咳咳……我冯宣的孙女,进忠……我没有眼花,是六六回来了,是不是?”
“回宣德公的话,是的,是六小姐回来了。”
冯宣激动不已,枯槁的手捧着她脸,像是得到确认那般,喜出望外的点头:“六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就知道你没有死,那帮豺狼怎能轻易的害死你,你可是我冯宣的孙女啊。”
他是骄傲的,当年的动容之下,满以为只是收获一个小小的孙女,却不想,这个小小的孙女,却圆了他的心愿,那怕她遭受大劫,她所经营的家业,也让他荣誉骄傲的过了十年,他就知道,他的眼光不会错,这孙女是他的贵人,也是金陵王朝的贵人。
可她贵及金陵,自己却多灾多难,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的,我是爷爷的孙女,怎会轻易死去。”姚六六感慨万千的回道。
“六六,快告诉爷爷,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一刻冯宣感觉自己精神了,本是老眼昏花的双眼,闪过精光,眼前的少女,已清楚的落入他的视线。
他真是开心,能在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她喊他爷爷,这一世,他无憾了。
“说来话长,我掉下山崖,四肢均摔断,还好我命大遭人所救,却耐何身体重创,身不由己,后来又遇月狼国人,将我掳到了月狼国,我潜心养伤,一养便是三年,好不容易趁机逃出来,却逢两国战事,人群冲散下,我迷了路,语言不通,又被人死盯,半年前,我才找到机会逃走,几番波折后才回到金陵,爷爷,六六没用,没能早些回来,让您为我提心吊胆,是六六不孝。”
这些说词她本来就早早想好了,星野观的荣耀,已不需要她锦上添花,而对冯宣现在身体来说,远远不如把怒意迁给月狼国更合适。
活成人精的冯宣,但愿能体谅她的苦心,同时心里也很愧疚,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失忆,那该有多好?
冯宣听完,苍老的神情怒不可遏:“果然是那些豺狼崽子把你掳了去,清离推算的没错,进忠,前方战事如何?咳咳咳……”
孙进忠赶紧递上一杯清水:“宣德公,大将军已打进月狼国王庭,虽没能活捉到阿尔泰,但他们已如丧家之犬,相信百年之内,他们都没有能力再冒犯金陵。”
“六六,你告诉爷爷,可是那阿尔泰把你掳走的?”几声重咳之下,已见冯宣枯黄的脸变的涨红。
姚六六赶紧顺着他的气:“起初是他,可后来我逃出来,就不是他了,爷爷,六六回来了,但愿还来得及完成我的承诺,爷爷不要动气,好好保重身体,孙表哥,快把药给我。”
冯宣急喘的道:“还有谁?居然囚禁你十年之久,孙进忠,你给我放出消息,查,一定给我查,查到把他给我带回来五马分尸。”
人虽老矣,但常年身居高位的凶戾还在。
对冯宣而言,姚六六真的是他命中的贵人,也是唯一体会到的亲情,那怕她遭难的十年,她留下的家业,也让他渡过了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这份情弥足珍贵,伤她之人,他恨之入骨,五马分尸真还是轻的。
孙进忠看了眼姚六六:六小姐,你现在知道,宣德公对你的真心真意了吧。
“属下明白,宣德公放心。”
月狼国这黑锅背得不冤,若不是他们掳走她和公主,她又怎会落得掉下山崖,最后失忆了十年。
“爷爷,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的身体一定要为六六好起来,六六还没有好好的在爷爷面前尽孝,所以爷爷不要动气,先把药喝了,您看,都凉了呢。”
冯宣缓了缓气,定定的看着她,想着她受苦受难了十年,启是这短短几句话就可以带过的,其中心酸危险,想想都让人心碎:“我可怜的六六,是爷爷不好,当初应该要多派几个人保护你才对,现在能看到你安然回来,爷爷真的放心了,这药,不喝也罢,我的身体我知道。”
也许是因为人缓了过气,刚才还泛起的红潮,眨眼消褪,显得比刚才还要苍老,还要枯败,看得姚六六心悸,难道这就是垂垂老矣,回光返照吗?
不……不要!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爷爷怎么能先死去。
“不,爷爷,你要喝,一定要喝,孙表哥,去请最好的大夫来,快去啊。”姚六六慌了,在孙进忠要走时,立马又接道:“去请清玄真人,他一定有办法。”
孙进忠眼底暗然,宣德公一直强撑着,好像就是冥冥之中在等她回来,如今看到她了,自然就心安了,这病……其实就是清玄的师弟,当今的国师清离真人亲自看的。
冯宣握紧她的手,无力的摇了摇头:“不用请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撑着这口气,在等你回来……六六,爷爷就要死了,再也给不了你庇佑,现在爷爷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你还坚持当年的执着吗?如果不再坚持,爷爷能求皇上给你个封位……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当年的执着,当年她执着了什么?姚六六情急的看向孙进忠,孙进忠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天啊!姚六六痛苦的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