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涵微愕,其实从这两天接触来看,刘小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待下人极为平温,并不像那些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那般咄咄逼人。
她的气息总是从容和淡定,说话语速不快也不慢,软绵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魄力。
“不是的,夫人性情温和,难得的平易近人。”妙涵实话实说,恭敬的开始替刘玲打下手。
刘玲微笑着淡淡的道:“天韵年纪还小,眼下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难免留恋温暖的被窝,你提点一下,也是对的,不管她失忆前是什么人,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学会乖巧,终归是没错,其实,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处处小心,只要安守本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可以了。”
妙涵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婢子明白了,夫人放心,我会管教好她的。”
“过了卯时,你让天韵在家,抄一篇千字文吧。”刘玲一边下面,一边说道。
妙涵大吃了一惊:“夫人,天韵会写字吗?”
刘玲很淡定的笑了笑:“十指如白葱,右手食指中间有淡茧,又从没接触过女红,拿针颇像拿笔,岂能不会写字?有时,可能忘了记忆!但会的,终究是会的,你且让她先抄吧,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妙涵惊的半天都没回过魂来,天韵从救了下来,便一直跟着她,两人同吃同睡,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天韵读过书会写字?
转念,妙涵苦笑了一声,心想,她也只是识得几个简单的字,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到是夫人,好缜密的心思,居然从一举一动,还有手指上的茧,就能看出别人曾经会过什么。
刹那间,妙涵只觉得,夫人真是看似软绵,可实则和叶大人一样,深不可测,心细如尘。
“夫人,若是天韵真的会写字,那她,会不会谁家的小姐?”妙涵有些担忧的道。
刘玲回头瞥了她一眼,妙涵这个丫头,五官秀气,眼神清澈,当时一眼看到她时,便猜她是个软性子,而昨天,那些乞丐围了过来时,她眼中流露的不是厌恶,而是怜悯,对小天韵也照顾入微,可见,这丫头,其实心底很善良。
“不管她以前是不是谁家小姐,但现在她是丫环,那就要学着做丫环,人和人之间总有一定的缘份,有缘起,就会有缘灭,有些本事,学会了,就是学会了,凡事只求无愧就好。”
妙涵愣愣的看着刘玲下面捞面,直到她将面煮好,都端了出去,才恍如隔世的回了魂,夫人这话,初听时,只觉得在云里雾里,可细细一琢磨,她就品出味了。
夫人是说,万事皆随缘,来,便来,来了就做该做的事,等到缘灭那一天,走,便走,以后想起这段缘份时,也能无愧于心。
刘玲给叶霄煮的是酸辣鱼汤寿面,炸过的鱼肉丸金黄金黄,配上荷包蛋,再加上青葱和香菜,端上桌时,已练完一套枪法的叶霄,早已坐在桌前,正在看兵书。
见她把面放在桌上,他便收了书,深深的吸了口气,刚才紧绷的脸,瞬间变的柔和起来。
他不喜她这样亲力亲为,但胃,却又很贪婪和实诚。
“下午未时,我来小阁楼接你。”叶霄动筷之前,垂帘说道。
“好啊,看样子,今天是个好天气,理当不会下雨吧。”刘玲扭头瞄了眼天色,此时天边已经放亮了,可灰蒙蒙的还是看不太清。
叶霄扫了眼站在门边咽唾沫的袁海宁:“备伞。”
“哦?会下雨吗?”刘玲吃惊的拿起筷子,喃喃的问。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相信,若能在今天求得一场春雨,那么就代表,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只是,在刘玲的记忆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在这一天就下雨的。
袁海宁在边上笑着道:“公子的意思是,有备而无患,叫,叫未什么雨,什么谋。”那面好香,也不知道夫人给他做了没?袁海宁边说边猛咽唾沫。
叶霄懒得搭理袁海宁,捞起面,便开始吃。
“扑哧”刘玲闷笑:“那叫未雨绸缪,好了,你快去厨房吃寿面去,吃完,你好跟你家公子,一起去城卫所,我晚点回趟清波巷,若是阿宝和水生两个也要去踏青,便提醒他们带上伞。”
今天,天气是不怎么好。
袁海宁眼一亮,赶紧开溜,心想,还是夫人好,啥好吃的,都记得给他留一口。
……
吃一口面,刘玲便看一眼叶霄,看他动作又快又优雅,连汤汁也没撒落一滴在衣襟上,这吃面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了,不愧是高冷系的禁欲型男神。
叶霄被她看的心都要醉了,但脸上还要维持着面无表情,终于在吃完后,叶霄搁下筷子,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很好吃。”
刘玲正巧包了一嘴的面,笑的脸一鼓,便边咀嚼边道:“中午我不来送饭了,到时给你做养胃的糕点,带在路上给你吃。”
“好。”叶霄心头如泛起阳春三月的暖意,应了一声,便想着,上午他便将事情都安排好,下午心无旁骛的和她踏青。
今年的生辰,有了她,果然与往年不同。
送走了叶霄,刘玲便三口两口吃完了面,然后带着妙涵便出了门,先去东城那边走了一圈,正想着要不要在马槽画白圈时,就看到杨月儿的贴身丫环香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叶,叶夫人,我家小姐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这次再见香墨,她已不像是上回那样跋扈,而是态度十分恭敬,眼中也流出几丝怯意。
“什么话?”
香墨平息了几秒,压着胸口胆怯的道:“叶夫人,我家小姐说,今天辰时,席公子的灵柩会从南门而出,扶灵回乡下葬,兰亭轩所有人,还有县学堂的学子们,都会前往,若是叶夫人……叶夫人念在相识一场,便来送席公子最后一程。”
刘玲愕然,还是死了么!
顿时,心中喟然长叹,抬头看向天空,便觉得,这天气真的很不好。
欧阳那天晚上说,席若华印堂发黑,有死劫,果然是真的,席若华是个有才华的人,可偏偏却钻进了牛角尖,竟然因她而害相思,轻视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可悲也可叹。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香墨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回道:“昨天上午。”
“我知道了,妙涵,你随我去南门吧。”刘玲算了下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快到辰时了。
香墨正要尾随,刘玲转头又问:“有人告诉我家阿宝了吗?”
香墨怔忡的抬起头:“这个,奴婢不太清楚。”
听她回答,刘玲拧了拧眉,再次心中一叹,大哥的信,先缓缓,还是去南门送席若华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