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很软很弹很舒服
屋内,李银环已经睡了。
江九月把那几本书都放好,却怎么也无法入眠,思绪停留在今晚真相的震撼之中不可自拔,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除了毒经之外,母亲的绝学到底是些什么。
没有辗转反侧,只是默默的看着天花板,直到东方微白,她才似乎有了些许睡意。
睡前,她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那本丢掉的医经,既然是爹的遗物,现在成了我的东西,就一定要找回来。
这一觉睡的不是很安稳,一个多时辰后,江九月便起来了,李银环以为她身子不舒服,还想着去找徐夫子来看,见她起来,大喜,院子里,李二郎带着些人正在给改建的房子做最后的处理,看到江九月还问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江九月想着这屋子即便是自己不用,以后走了给李银环也好。
做完每日例行的事情,吃了午饭,江九月便独自一人往县城去了,今日是集市,南来北往的人倒是比平时多了许多,江九月既没有去县衙,也没有去药栈,只是随意的逛着街,铁洪今日倒是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
逛了大概半个时辰,江九月累了,寻了个茶寮坐下歇息。
茶寮人不少,老板殷勤客气的忙碌着,时不时的可以听到吆喝声,邻桌有交谈之声响起,此起彼伏,江九月默默的喝茶凝听,茶寮酒肆,永远都是消息云集的地方。
茶客们说的正是清泉县城这几年来发展迅速的人家儿,有金家的茶行,有顾家的船行,还有傅家的药栈。
说起傅家的药栈,自然要说说清泉县城,傅家药栈的掌柜刘梁。
“这小子真是交了好运,本来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哪里知道居然莫名其妙就得了傅家大总管的青眼,一步登天的做了药栈的掌柜,连儿子也成了斯文文的读书人,哪里像我,以前和他一起走街串巷,现在还在走街串巷,生意反而越来越差了!”
其余关于刘梁怎么一步登天的细节,江九月没听进去,捏着茶杯的手却微微的收紧再收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于觊觎自己东西的人十分不能忍受,她觉得东西其实真是好,是你的就是你的,除非有人抢走拿走你送走,否则它一辈子都是你的,不像人,即便再怎么固若金汤的亲情爱情都会有变心和背叛。
东西比人更是个东西。
所以,抢走她的东西比抢走她身边的人更不可饶恕。
于是在走回家之后,江九月找上了铁洪,要求他帮忙办一件事。
“凭什么?”铁洪是这么说的,想他七尺男儿怎么可以为一女子驱使。
江九月理直气壮:“他是你的主子,我帮他治病难道你不付酬劳给我?”其实心里却明白就算没酬劳她也会动手救人,因为她这人一旦决定一件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铁洪却不知道,眉头皱了一下之后就答应了。
江九月笑,看吧,就说东西比人更是个东西,铁洪那么坚定还不是因为一句话就改变心意。
其实江九月对铁洪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他找机会去柳小颜和刘梁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医书的蛛丝马迹,她没说是医经,不过铁洪知道了江玲珑的身份,便也没有多问,想着约莫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马上就去办了。
江九月想:柳小颜以前就和母亲亲近,刘梁平步青云的莫名其妙,要不是你们偷了医经,这些怎么可能?天上掉下这么大的馅饼怎么没砸死你们。
下午的时候,江九月教着李银环关于怎么针灸的问题,不过李银环是生手,只看的懂图,叫她下手扎针,她怎么也不肯,义正言辞谆谆善诱都不行,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口就来了一个人。
对这个人,江九月说不上欢迎但也算不得排斥。
元武成看到江九月在看他,那种目光和往常一样,像在看一根草一张桌子,比起现在,他更喜欢江九月那次跌倒在他怀里骗他教训陈小凤那时候的样子,清亮亮的眼睛里好像燃烧着小火把,但是看起来活色生香。
只是想到陈小凤,他整张脸就黑了。
“九月妹子,我的腿好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九月点了点头,口气很诚恳:“好了就好,不然行动不方便也很麻烦,要不你过来我帮你看看好利索了没?”
元武成脸微红,脚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没事,已经好了,走起来也不酸也不疼,比以前还跑的更快,九月妹子给的药肯定会让人好利索的。”
江九月莞尔,这马屁拍的。她对元武成的来意也不好奇,随便指了一指桌子放了一壶茶水,就转过头去继续和李银环勾勾缠,这丫头真是太不识趣了,自己这么认真的教给她以后吃饭的家伙什她还这么嫌弃。
李银环看着那针就怕怕,哪里肯接,两人又是一阵你推我让,奈何江九月不知道放弃为何物,既然教了就一定要教好了。
看着两女“打架”半个时辰,江九月再没开口问话,元武成沉不住气了,“九月妹子……”
“嗯?”江九月转头,晶亮的眼眸之中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掩去的懊恼,李银环却是松了一口气。
低着头,元武成吞吞吐吐,江九月好像看到他黝黑的脸有些色变,抬头看太阳,或者晒的时间太长中暑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江九月道。
元武成顿时更为紧张,只是紧张之余似乎又松了口气,然后似乎变的更为紧张,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之后,泄气似的垂下肩膀,离开了江家,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应该找媒婆来说,或者应该先把母亲搞定再说。
晚上例行针灸。
清泉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日子,江九月下针和焚香有了效果,那双原本稚气的眼眸也变得有些迷茫,似乎总有东西在脑海之中闪过,有的时候是一句话,有的时候是一个地方,也有的时候是几个人模糊的脸。
“月儿。”隐隐的,他既期待,又害怕。
他会好奇那话是什么话,那地方是什么地方,那人是什么人,也会害怕这样下去自己完全生活在梦里,再也回不到有月儿的地方。
“嗯?”江九月心不在焉,全副心思放在金针上。
“你……可不可以不要给我扎针?”
江九月停了一下,没停太久,下针的手还在继续:“为什么?”
清泉嘴巴张了两下,没说出话来,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指尖蜷了蜷,他这辈子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听江九月的话,要他推翻以前的说法,还要为自己做错事情找理由,他闷了一下之后没了主意。
江九月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抚了下清泉左边眉角,浓密的长眉之下,眉角处有一小节看不到的疤痕,这是她最近这几天才发现的。
“不扎针怎么能好,只有好了,你才是你,不用着急,两个月时间就够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怕疼?”想到这个原因,江九月暗忖自己莫名其妙,清泉这身子全身都是疤痕,料想吃了不少苦,怎么可能怕这比蚊子咬还轻的针疼?
清泉默了一下,垂眸:那就扎吧,月儿说的,总是对的。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江九月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回屋之后看到李银环不在,怔了一下,才想起翻看昨晚母亲给的东西。
毒经下面是两本书,封皮上似乎浸过水,看不清楚字迹,书页泛黄,打开之后,里面是些光着身子的小人,人体脉络在那些小人身体上游走,第二本前半段是各种八卦方位的脚印,后半段是一只手和一个锁不断变化。
江九月挑眉,根据前世常识,把这两本书在心中定位,最后难以取舍,便都收了起来,先去看那本毒经,做医的可能都会对毒感兴趣吧。
想着自己或许等看完了毒经,会按照那些脚印走一走,说不定可以学段誉至少关键时刻可以跑路,不要像上一次一样站在原定等着铁洪的手刀过来还发呆。
这几日在便在平淡之中过去,风浪倒是几乎没有,江九月还是按时间给楚盈蓉诊脉,只是每次都比前一次更为恭敬有礼,但对楚盈蓉的身子却用了十成的心思。
因为,治好的越早,她就能离开的越早。
为她的态度,楚盈蓉也曾十分无奈:“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你原也不是这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江九月淡定应答:“夫人身份娇贵,民女一介布衣,安分守己是应该的,夫人多虑了。”然后对于楚盈蓉那些淡淡的失落恍若未觉。
她很难对一个监视她们母女的人的亲眷有什么好感,要说她这是牵连无辜她也无所谓。
楚盈蓉悠悠的叹了口气,江九月便起身,告辞离去。
毒经,对于江九月这样熟知医理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事儿,毕竟有句话说的对,要想会解毒,先要学会下毒,江九月把毒经看的很仔细,每一页都研究的透彻,想要再这其中找寻更快治好楚盈蓉和清泉的法子,然后可以早点走。
只是却总徒劳无功。
这天晚上,江九月纲给清泉针灸结束,铁洪就出现在了江九月的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是递给江九月一封信,就转身离开了。
江九月挑了挑眉,趁着李银环回家看父亲打开信封,这一看之下,不由眉毛就挑的更高了。
她想,她知道医经去哪了。
不在柳小颜手里,也不在刘梁手里。
只是,他们对自己对母亲搞的那些小动作,在现在就变的委实讨厌起来,这一段日子实在太便宜他们了,若是早知道他们如今的风光都是从娘亲的医经这里得来的,江九月一开始就不会让他们好过。
恼人的中午,天气闷热,总是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徐夫子的竹楼却先后来了两位娇客,第一位是江九月,是来还医书的。
江九月的第二次到来,让徐夫子难得手忙脚乱,先是打翻了书案上的墨汁,然后墨汁泼洒到了桌面上一张宣纸,顺便也有一部分墨汁撒到了徐夫子的衣襟上,只是桌面上的宣纸似乎比衣服重要,他没去注意衣襟倒是着急拯救宣纸。
不过因为污染严重,宣纸拯救宣告失败。
徐夫子的表情江九月觉得应该是痛心懊恼。这样的表情很难在他脸上看到,江九月不由就上前两步,想看看桌面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夫子一瞬间又变的紧张,似乎连耳后都有些泛红,不过有发挡着,江九月没看到,她低头在看桌面,自然也没看到徐夫子想起什么,顿时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只是这松了的一口气颇多的是无奈和惋惜。
桌上,该是一幅美人图。
曲径通幽,烟雨蒙蒙,女子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油纸伞,苏绣细锦月华裳,妆缎素雪细叶兰花薄绢裙,漆黑的发挽成飞仙髻,一只云凤纹缠丝翡翠金钗在发髻之上翩飞,尖尖的下巴惹人心怜,这无论如何看都应该是美人一只。
只是,美人的脸却被墨泼了,看不清楚长相。
“心上人?”江九月挑眉,难得对他开起玩笑。徐夫子顿时脸色大变,红苹果似的颜色就出现在了他清秀俊逸的脸上,居然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呆子一只,江九月笑。
只是,她没看到徐夫子方才那一系列复杂的表情,跟着她来站在门口的清泉却看到了,然后他忽然觉得今天的徐夫子也很丑,真的特别丑!
两步走进屋内,清泉直接便握住了江九月纤细的手,对徐夫子瞪视,“月儿,我饿了。”
江九月“嗯”了一声,便对徐夫子告辞离去,既然孩子饿了,她这保姆也该回去了,正好她也饿了。
徐夫子有些惋惜,只是看着桌上脏了的图,他长长细细俊秀的眉毛就拧了起来。
而竹楼里的第二位娇客,就是李大娘柳小颜。
柳小颜穿着一袭月白色底蓝色碎花白蝶裙,烟雾弥漫的眸子挂着愁绪,委委屈屈道:“徐夫子,你可否帮我看看,我今日有些不舒服。”眼睛却瞄到了桌面上一个没盖住的木盒子,盒子里是她那只据说值十两的簪子。
“好。”徐夫子勉强把那副图收了起来,轻轻的放到身后柜子里,才转身上前,把脉。
柳小颜垂下的眼眸之中是一抹惊,一抹喜,三分得意。比别人稍微出色的外貌,让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并非真的对谁倾心,只是那些惊艳她美貌和惋惜她嫁给李大头的目光,就让她心头冒起了一个个名叫虚荣的泡泡。
然后,这些泡泡冒得还不高,就被徐夫子的一句话给刺破了,一个都没剩下。
说这话的时候,徐夫子的调子微高,声音含着喜色:“恭喜大娘,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啪。泡泡幻灭,柳小颜脸色转为雪白。“什……什么?”
徐夫子兀自说着这可好了,李大叔老来得子肯定会很高兴的,大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多休息少忙活,这一胎不太稳定所以你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怀孕现象,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我这就开一副药,慢慢调理就会好的云云。
柳小颜的脸就更白的,白的成了一种死人似的灰,然后什么也没说,甚至连方子也没拿,惊慌失措的逃跑了。
徐夫子把那种表情理解成因为欢喜所以太过惊讶,暗忖下次一定要告诉她走路还是慢些好,对孩子好。
不过他并没有等到下次,因为出门要去县城的路上遇到了干活回来的李大头,就顺便把这件事情说了一说,还嘱咐了一些该注意的事情,却忽略了自己说到三个月的时候李大头骤然变色的脸。
第二天,也是中午,李银环回了一趟家过来的时候,是慌慌张张的,只是这份慌张之间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喜色。
习惯性的回家是李银环自从李大头寿辰那天开始养成的习惯,江九月觉得这是好事,夫妻没有隔夜仇,父女更是没有。
“你快跟我回家去看看,我……我爹让我来请你的。”李银环这么说。
江九月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只是看她这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大事,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她前去,一边还问:“是不是李大叔有什么不好?”年纪大了,总会有些头疼脑热不舒服。
李银环默了下,抿紧的嘴角是一抹淡淡的嘲讽:“是李大娘有不舒服的。”那李大娘三个字,说的要多讽刺有多讽刺,然后江九月就知道大概是柳小颜出了问题,脚步便有些凝滞。
李银环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卖关子,捉住她垂在一旁微蜷的手,急道:“她怀孕了,我看那情况不是我爹的种,爹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找了你去,怕是想把肚里的那个孽种……”
这次,江九月默了下,眉峰隆了起来,讨厌她是一回事,杀人害命是另外一回事,果断的收回自己的手,江九月道:“我还是不去了,这是家事,等你爹冷静下来的时候再说吧。”说完转身,不理会李银环回过神之后的叫喊,快步回了家。
清泉本身亦步亦趋的跟在江九月身后,她这一个急转身,清泉闪避不及,立即被撞了个满怀,江九月的鼻子又被撞的生疼,懊恼的低咒了一声。
清泉连忙扶住了她的腰害怕她跌倒,只是扶了上去之后,有些不想离开,流连忘返的摸索了一下,很细……很柔……又很有韧性……他上次帮她揉过腰,也是不想离开,最后被她骂滚。
“啪!”一把打上那只过界的手,江九月没有理会还在发呆的清泉,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腰上那块被他左右摩挲的肌肤却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很难受。
清泉茫然的看着自己大手手背上一片暗红,那是江九月拍打留下的痕迹,等那痕迹慢慢的消失不见了,清泉才眨了眨眼,很高兴:原来挨这么一下就可以抱,很划算。
这件事情当然没有就此罢休,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又是中午,李大头和柳小颜一起来了江九月家里,李大头双目充血,头上的白发似乎都多了好几根,柳小颜的头发被李大头揪着,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今天江九月家里除了本来的人,还有傅家兄妹和小叶子,这三人都成了刑满出狱的囚犯,疯了似的逛便大街小巷,完全不知道收敛,还跑去清泉药栈拿傅家的令牌取钱花,据说这令牌是傅凌波走的时候从他大哥身上偷拿的,她的态度是,反正要挨罚,不如坏事做绝的好。
傅醒波挡不住姐姐,又对外面的事物好奇的要死,刚开始还有些排斥,到后来竟然也跟着傅凌波左逛右逛,可怜了小叶子不但要帮两人拿东西,还要心惊胆战害怕哪一日大少爷派人追了来要了他的小命,这俩祖宗胆子也太大了,离家出走还偷大少爷的信物,偷了信物还敢大大方方的花钱,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少爷他们在哪里吗?
不过,当这三个人看到李大头和柳小颜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傅凌波甚至小声的问江九月那女人是活还是死,看起来就很狼狈的样子。
“九月丫头,你帮我一个忙。”李大头面色阴沉沉,让江九月觉得中午这个时候都快成了黑色的,真是糟糕透顶,因为,她大概猜到李大头想干嘛,“什么?”
手指颤抖的指着柳小颜,李大头的话却说的斩钉截铁:“她肚里有一个,要不得!”
然后,一直沉默的柳小颜就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又哭又叫,李大头哪里是省油的灯?本就被气的差点一命呜呼,这会儿一看这个婆娘还这么不安分,立即啪啪啪就是几巴掌,连带着扯下几缕带着头皮的头发,嘴里还骂着“贱人”。
傅凌波和傅醒波哪里见过这幅阵仗?顿时倒抽一口气:“他他他他他这么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傅醒波更是悄悄把头偏到江九月身后去了,好可怕。
江九月怔了一下:“李大叔……”
李大头没听到,又是一顿扭打,把刚奋起的柳小颜镇压,然后再次提出方才的要求:“九月丫头,你快帮我开药吧!”
江九月忽然就有些厌烦了,即便再怎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江九月下不去这个手。柳小颜似乎被打的晕了过去,而李大头不会理会这样,还要对江九月催促。
李大头他不要柳小颜肚里那个,但他知道李俊生需要一个娘,他可以把柳小颜弃如敝屣,可李俊生却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清泉山上风俗:若有女子有失贞洁,只要她丈夫予以原谅,是可以免去浸猪笼,虽然还会受尽人家指指点点,却能留一条命。
江九月沉默着,大家都沉默着。
院内只剩下柳小颜虚弱的反抗,和李大头更为强悍的揪扯。
“李大叔。”江九月道:“你把她带走吧,我娘在睡午觉,别吵着她。”
什么?
李大头双目圆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此时江家院外面已经围绕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乡里乡亲,对着院内的主角指指点点,议论之声不断。
男人们这样说:“真没想到李大娘平日里看着娇娇怯怯的小媳妇样儿,居然背地里偷人,还怀了野种回来,真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种,啧啧……”“李大头做了王八居然还要这个破鞋,真是没想到……”
女人们这样说:“平日装的一副正经模样,骨子里却是个狐媚子……”“这样的女人真该拉去浸猪笼,不知道李大叔怎么就这么好脾气放过了她。”“还有那个男人也该一起拉去浸猪笼,说不定家里都有老婆了还敢到外面打野食……”“要不是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男人怎么会扑上来,看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货。”
李大头听的上火,好死不死江九月竟然就在他面前转了身,拉着呆住的傅凌波和傅醒波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了门,顿时火气冲天,好好好,你不开药,老子也有办法弄死这个野种!
“都给老子滚开!”大声叫骂吓坏了围观山民,自动让出一条道,李大头提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柳小颜一路拖回了家中,砰一声丢在了正屋之中……
屋中的几人静默了一下,傅凌波小小声的问:“她没死吧……我是说那个女的。”江九月翻起茶杯,给两人倒了金银花的茶解暑,摇头:“不会死。”李大头既然选择不要孩子,那就是要柳小颜的命了,由此可知他对那个儿子的看重。
傅凌波吐了下舌头,“这清泉山里的人好凶呐。”小厮打扮的她做起这种动作来依然颇有些可爱意味。
小叶子和傅醒波却是惊魂未定,被那暴力的一幕吓呆了。“九月姐姐,这里的人看着好可怕,不如……你跟我们去泰阳吧。”才说完话,傅醒波就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居然可以想出这样的好主意:“你医术这么好,大哥肯定会好好安排招待你,到时候我就可以每天都见到你了,想想就好高兴。”
江九月莞尔,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给他补了一杯茶,“喝水。”只是,他高兴了,有人不高兴了。
清泉默默的站在墙角边上,对兴奋的傅醒波进行了全方位的瞪视,傅醒波极其不舒服的抬头,就被清泉眼中的那些强烈的排斥和不乐意弄的倒抽了一口气。
江九月疑惑的转头,入目是清泉可怜兮兮的脸,顿了一顿,江九月暗忖这家伙怎么了。
“月儿,我渴……”
咳咳——
傅凌波和傅醒波同时被呛,脸红脖子粗的放下茶杯,见鬼的看向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能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撒娇的话来,尤其是傅醒波,他怀疑这个男人的眼睛是特殊材质要不是那眼神变的那么快,让他目不暇接,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眼睛是不是抽筋看错了。
江九月默了默,觉得自己有些儿不该,便转身倒了杯茶水给他,“怎么不早说?”语气还颇多责怪。
清泉可怜兮兮的也不去接,只是用那双纯稚无害,却又无比会说话的眼睛看她,就让江九月有些接不住了。怎么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这茶凉了,你去抱柴火,我给你烧壶水重新泡吧。”语罢,对傅家姐弟点了下头,便转身出门。
清泉冲发愣的两人投去得意的一瞥,欢欢喜喜抱着柴火去了厨房,留下傅醒波和傅凌波俩姐弟面面相觑。
傅凌波:“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傅醒波:“……似乎有吧,我、我也不知道……”
铁洪依旧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口,看到清泉动手便上前来帮忙拿东西,清泉却不依,一把抢过铁洪手里的柴火,表情是愤怒的:“你干嘛?”
铁洪:“……”亲爱的主子我只是想帮你。
“月儿的东西谁也不能乱动。”清泉说的理直气壮,然后抱着柴进了门,让铁洪差点捶胸顿足,英明神武的主子那双手何等娇贵,如今竟然给山村野妇抱柴火,每天这么看下去他真的怀疑哪一天会受不住直接戳瞎自己的双眼。
厨房内,江九月把锅放了上去,家里没有水壶,现在也快要离开了,没有买的必要。“把柴放下吧。”听她如此说,清泉就上前把柴火放好,只是看着江九月动手,有些迟疑:“月儿……要不我来吧?”
江九月头也不回:“你来什么?”
“我烧火。”
“不用,我会。”
“可是……”清泉小心的看着不断吹着火折子一丝火苗都冒不出来,还引出浓浓白烟的少女,呐呐道:“你上次也说你会,结果你把白米做成了猪食,好难吃。”
“……”
江九月僵住,然后缓慢的转过头站起身,她怀疑这家伙今天胆儿肥了,却看到清泉看着她的脸瞪大了眼睛,于是,想狠狠教育清泉这小子怎么尊敬自己救命恩人的江九月,就在清泉清澈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染了炭灰的脸。
黑的。
“不准笑。”江九月警告。
清泉很给面子的抿紧了嘴角,并且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点了点江九月胸前衣襟:“还有这里。”
江九月一怔,低头。
清泉眼睛亮亮的,惑的看了两眼指尖之后,清泉又试探的戳了两下,稍微用力。
江九月僵住,然后目光很缓慢的从清泉的手移动到自己的胸前。然后再抬头,就看到清泉眨了眨眼睛,食指和拇指凑在一起相互摸索了两下,抿着唇又往前伸出一根手指。
不过,这根手指没有到达目的地。
江九月握住了他的手腕,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惋惜,抬头的一瞬,那一抹的惋惜就变成了怯怯的目光,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把责怪的话吞下去,看到此番情景,江九月倒哭笑不得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竟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感觉怎么样。”
清泉笑:“很软,很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表达不到位,于是欢快补充:“很舒服。”
“是吗?”江九月眯起眼,嘴角的弧度也越发向上,笑容像是雨后凝露的玫瑰一样绽放在她的脸上,娇艳灿烂,活色生香;清泉兴奋的点着头,却忽略了玫瑰总是带刺的:“是啊是啊,很软很弹很舒服。”
很软?
很弹?
很舒服?
哗啦!
一漂水从江九月的手上泼洒而出,飞到了清泉兴奋的脸上,浇了他个透心凉。
江九月斜勾的嘴角透露出不一样的危险弧度,“再说一遍。”
清泉张了张嘴,呐呐道:“是真的很软很弹很——哗啦!”又是一漂水,成功的阻止了清泉即将出口的话语,江九月伸手揪住他的领口,无奈身高距离让本身霸气十足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跟情郎耍狠撒娇,反而挂在他身上,不过这一点江九月没注意到。
清泉眼睛一眨,水珠儿从长长的睫毛之上滴落下来,然后一双手悄悄爬上了江九月的腰:还是扶着点好,要不跌过来她又会打我的手,虽然不疼,但就是让人不太舒服。
不过……
她的腰也好软好细好柔韧。
江九月恶狠狠的道:“以后不要跟别人说这样的话。”
“好。”
江九月松了一口气,如果他跑出去乱说,不知道别人还会怎么想,到时要她怎么见人,这……这家伙。
“可是……”清泉眨巴着眼睛:“我能不能跟你说?”
江九月顿时觉得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可是心中那团火却没灭,反而有燎原之势。
她自觉她向来冷静淡定,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可这个失去记忆又神智缺失的稚儿却总是很容易就挑起她的情绪,若不是知道他的情况,她真心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句话以后不准说!”他不是很听话吗?好吧好吧,这样总可以了吧。
清泉又眨巴了两下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他不说,他想想就好。他觉得这个法子很好,不但能让月儿高兴,还能让自己也高兴。
自然,他的想法江九月不知道,脸脏了,江九月出门找水,打算洗脸。只这一出门,却看到徐夫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院中,背对着厨房,江九月心里打了一个突儿:不知他刚才听到没?
听得身后脚步声,徐夫子转过身,看到江九月的脸,挑了挑眉。
江九月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我先洗脸。”
“好。”徐夫子有礼的转过身去,温文有礼,不多时,江九月洗脸结束,拍着脸上的水珠儿到了他身前,问:“今日可是又有什么医书送来吗?”
日光下的少女脸颊白皙,像是最精致的白瓷一般滑嫩又有光泽,水珠儿轻轻从脸颊上划过,笼罩在了那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白云渺渺,吹弹可破,如雨中杜鹃,含苞待放,生机勃勃。
徐夫子微怔。
江九月疑惑:“徐夫子?”
徐夫子惊觉回神,连忙后退一步,别过脸去,江九月又道:“今日来有什么事?”
徐夫子忙道:“想来找姑娘寻些益母草用。”
“嗯。”尽管一个男人要益母草有些奇怪,江九月还是去收着药材的地方取了一只布袋装好,递给他。“你看还需要什么,直接去那里取便是,我去换身衣服。”
“好。”徐夫子应了,便推门而入,细细观察,他想将李大娘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调养好,无论如何,似乎都是他的过错,如果他不对李大叔多话,那么也许今天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好心办了错事。这还是第一次,丝丝的愧疚嵌入了心里,让他十分不好受。
屋外,似乎有人小声嘟囔着“很软很弹很舒服”,还有浅浅的笑声,渐行渐远。徐夫子暗忖这是什么东西?
傅凌波悄悄从屋内溜了出来,便直接往放药的那间屋子而去,她得走了,跟江九月说一声,只是走到门口之时,忽然脚步慢了下来,连带着眼珠儿也转了一圈,然后,调皮娇俏的神色挂上了她的脸,她想吓唬吓唬江九月。
蹑手蹑脚,她推开门,猛然拍上了屋内人的肩膀:“嘿!”
哪知,徐夫子正在想事儿,被这忽然一吓,连忙转身,脚下不稳,惯性伸手往前推去。
傅凌波没想到会是前几日见过的男人,顿时也是一惊,连退几步,终于抵着墙站定,然后,她视线缓缓向下,看着自己小厮服胸前的那双手。
好死不死,徐夫子口中兀自喃喃着“很软很弹很舒服”,思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被傅凌波听了去。
……
静默了一瞬间之后,吓人的尖叫响了起来。
啪。
傅凌波很用力的给了徐夫子一个耳光,双手抱胸戏剧化的吐出两个字:“下流!”
徐夫子茫然不知自己如何下流,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那句“很软很弹很舒服”可能也许大概不是面团,傅凌波已经流着眼泪跑下了山,让因为听到声响出门来的好几个人都茫然,发生什么事儿了?然后,大家的目光转向徐夫子。
徐夫子更为茫然,他吓唬我我还没说什么,还甩我巴掌骂我下流,我脾气可是很好的。
小叶子难得机敏了一次,对傅醒波小声道:“我们赶紧走,小姐肯定就在前面,一个人要是出了事儿可不好。”
傅醒波慎重的点了点头,赶忙下山去了。
徐夫子莫名其妙挨了打,也有些尴尬,跟九月娘道了告辞就离开了,离开之时还想着一个男人的胸膛那般娇软有弹性真奇怪。
等江九月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光了。她不由疑惑的看向母亲。
江玲珑无语的摇了摇头,看看她又看看清泉,嘟囔道:“都是‘很软很弹很舒服’惹的祸。”
……
之后很有几天日子里,江九月对清泉都是冷脸相对,搞的清泉一惊一乍,做事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怀疑自己到底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女菩萨,直到那天按照以往惯例劈好柴放好位置,江九月忽然来了一句“这柴劈的这么粗,放在灶里能烧的起来吗?”之后,清泉有些明白了。
她不是对柴或者水,或者食物或者别人不满意,她是对他不满意。这让他手足无措,因为他不知道她满意的标准是什么,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不过,她生气,肯定是他做错事情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想不明白,呐呐的出了门。
因为暑气太甚,最近大家都有些微不舒服,晚饭便做了清炒苦瓜,傅醒波带着小叶子在江家蹭饭,傅凌波却是不见人影。
“等等。”伸出筷子夹住傅醒波想要动苦瓜的筷子,江九月道:“这东西你不能吃,受不住。”
“哦……”傅醒波眼睛弯的像月牙儿,把筷子收了回来,小叶子站在一旁伺候着,嘟囔道:“为什么别人都吃不让我家公子吃?”
江九月挑眉:“你是可以吃的。”
小叶子没想到她耳朵这么好,张了张嘴,默默的转到一边去了。最近这段日子大公子居然没来找人,害的他心里更是心惊胆战,小公子其实倒是好说话,关键是二小姐那个姑奶奶实在不好伺候,今天他们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二小姐吩咐药栈那个掌柜要把谁谁谁带过去,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得罪她了。
“九月姐姐,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傅醒波呐呐道,“我出来的日子够久了,再不回去,大哥会担心的。”虽然谁都没提,但是显然他们没有故意隐藏行踪,大哥也没派人来找他们,自然是知道他们在哪,可是,他越是不找他们,反倒让他心里越是不安。
大哥是生气了?还是怎么……
江九月望着眼前有些不安的少年,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冲动……”想了想,又道:“有什么事情其实可以跟你大哥商量,没必要偷着跑出来,这样不好……”这安慰人的事儿,她还真没做过,有些不习惯,只是傅醒波难得让她有点子做姐姐的虚荣,所以安慰的话有些生疏,倒不别扭。
傅醒波眨着眼睛点头:“九月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这里的人好凶呀,你在这里我会担心你……你想做大夫救人治病,到泰阳也可以呀,到时候你可以去泰阳的回春堂坐堂,我还可以每天都见到你。”
江九月沉默不语。
傅醒波再接再厉道:“还可以把大娘也带过去,泰阳县的人很多,有……有福伯,有翠云,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本想举例说明,奈何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门,还真的不知道泰阳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望着眼前诚恳殷切的少年,江九月给他盛了一碗汤:“你先回去,我过几日就去看你。”
“真的?”傅醒波惊喜道,只是这惊喜没有维持很长时间,马上就变成了挫败和失望:“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江九月张了张嘴,失信于一个小孩,怎么说都有点那什么……
“这次绝对不会骗你,真的。”
“是吗……”傅醒波有气无力的问,摆明了不信。
江九月有些无语,解释这种事情她不擅长,只得道:“你先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骗你。”
“好吧。”傅醒波勉为其难又信了一回,只是垂在衣袖下的手却蜷了蜷。
江玲珑别有深意的看了江九月一眼,莫非女儿真的打算去泰阳?一天时间的路程就可以到,很近,但是很不适合。江九月回了母亲一个“你放心”的表情,便继续低头吃饭。
即便不是为了傅醒波,总要去把医经拿回来吧。
“清泉哥哥……”傅醒波轻声问道:“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吧?”
“哦。”傅醒波低着头吃饭,想着清泉是不是不喜欢他,要不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表现都很奇怪,自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因为他看得出来九月姐姐和清泉哥哥有点不一样。
果然,不一会儿,清泉和铁洪就回来了。
清泉在前,铁洪在后。
只是,一起回来的,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一队官兵,带头的正是那个送清泉来江九月家里的捕头,一旁还有官煜那位严肃的长随官长生。
“江姑娘。”官长生的口吻是公事公办的,或许他一向就是这样冷漠的口气也说不定,“请跟我们走一趟。”
江九月心中微惊,只是一双眼眸却平静的厉害,轻轻的放下筷子,她站起身来。“何事?”
“有人向衙门递了状子,江姑娘涉嫌盗窃之罪,还请将姑娘配合。”
配合?
想起官长生冰冷的视线和公事公办的口吻,江九月笑了,这一抹笑意从斜勾起的嘴角衍生出嘲讽的弧度,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有些人天生就不值得被同情和饶恕。
“威……武……”
四只有些脱漆的柱子支起厅堂,扣人心扉的堂威响了起来,左右站着威严肃穆,穿戴整齐的衙役,人人手中拿着杀威棒,堂前右上角放着一只桧木方桌,桌后坐着一脸严肃的主簿官长生,而在官长生所在的桧木桌的边上,则是一张长条红木桌,两边桌角上翘。
桌上惊堂木“啪”的一声响,官煜威严肃穆的脸,出现在了正中那副“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凌厉冰冷的视线……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威严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堂内的刘梁心惊胆战的跪了下去,“小的刘梁,见过县令大人。”
江九月立在县衙大堂之上,腰线挺直,完全没有要下跪的意思。
官煜皱了皱眉,却也不曾喝令江九月行礼,“刘梁,你状告江九月盗窃,她盗窃何物,如何盗窃,可有证据?”
外面围观的百姓立即叽叽喳喳起来,直到官煜皱眉拍了惊堂木,一声肃静之后才罢休。
江九月静静的看着刘梁跪地的身子,见他似乎沉着在胸,行了一礼之后,款款道来:“小的刘梁本来是清泉山中货郎,本来家境贫寒,生活清苦,哪知道十二年前忽然交了好运,得到一本医书……”刚说到此处,外围百姓都是哗然,他当时忽然就成了药栈掌柜,谁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秘辛。
“小的大字不识一个,那时候识字也已经晚了,正好傅家大管家来清泉县城开药栈,只是总是自己得来的东西,让小的就这么轻易的送给了人,小的也不太舍得……小的就着人把这本医书抄了一本,自己留下了原本,抄好的那本送给的傅家大管家,换了这么一个掌柜的差事。”
谁都知道傅家是做药材生意,家族之中也有入太医院为御医的,对医书自然需要,这刘梁倒是好运气,居然被他给碰上那么一本书。
“前些日子九月姑娘采药送来药栈换银子,小的不小心打坏了九月姑娘的药篮子,后来九月姑娘就不来药栈送药材了,居然自己开始看诊,九月姑娘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清泉山里人都是知道的,她怎么就忽然可以辨识药材,医术还那么了得?莫不是意外之中得了什么医书?”
话到此处,视线凝向了江九月。
周围是一阵静怡,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响起,隔了半晌之后,官煜道:“江姑娘可有解释?”
“有!”低低的一个字用她娇软的声音说出来竟然是掷地有声:“小女子医术实乃家传。”
“家传?”刘梁哼了一声,“若是家传,怎么原来不见你有什么厉害的医术,你这家传的医术也出现的的太过突然。”
官煜剑眉微拧,依据各方消息,江九月的医术的确出现的突然,只是若说她偷盗医书?官煜又难以置信。
“家传医术,本就不愿暴露,这么多年以来我也只是自己私下里研习,从未想过有一天将这医术公诸于众,只是……”江九月望了望在场百姓,又望了望堂上官煜,“女子这一世都要仰仗自己的夫婿过安宁的生活,江九月本也想,寻一个靠得住的男人照顾自己照顾母亲,但江九月钟情的男子却不将江九月放在眼中,反倒费神伤心滚落山坡,差点丢了性命……”
她侃侃而谈,不见悲伤和愤怒,只有平静,而这样的平静却让她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信服。
山民们倒抽一口气,都猜到她说的是元文成和陈小凤,她为陈小凤接骨的事情就更显得大人有大量。
“若不显露医术我就要一命呜呼,若不显露医术,母亲就要顽疾缠身,若不显露医术,我们母女就要饿死荒野,我为何不能显露医术?”
这三句话,字字铿锵,山民们不由纷纷点头。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刘梁笑着道:“姑娘医术家传,有何为证?”
江九月反问:“你告我盗窃你医书,又有何为证!”
“这……”刘梁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只是低垂的眼帘之下,却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还是说到这里来了。
“江姑娘,本官要下搜查之令了。”官煜虽然客气的询问,但言辞坚定,绝对不是询问。
江九月笑:“为证清白,搜查又有何惧?请大人下令!”
对江九月如此沉稳冷静,心有沉着投去赞赏的一瞥,官煜拿起一只令牌,沉声道:“来人,带人去搜江姑娘的家中。”说完,却又想到最近这段日子,小茹来禀告说楚盈蓉对于江九月忽然生疏的态度苦恼和疑惑,又道:“只搜寻就好,切莫扰民。”
“是。”衙役们应声离去。
江九月挑眉,为官煜那最后交代的一句。
刘梁一怔,江九月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难道她就不怕官兵上前搜寻,如果搜到那些毒经和开锁要诀,岂不是证明他们娘俩来历不对?官大人可不是以前那个昏官,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的,难道……
心中一沉,刘梁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柳小颜骗他。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楚流云和徐简到来的时候,堂上还是一站一跪,气氛紧张,傅醒波和傅凌波本身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此时看到徐简一身竹青长衫也站到了那里,傅凌波顿时脸色都变了,只是碍于人多,只得狠狠一咬牙,把脸转向别处去。
对于江九月站的理所当然,楚流云有些诧异,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如此之大,也不怕官煜这个冰块一气之下给她几杀威棒尝尝,不过,他更诧异的是官煜,就他对官煜的了解,这人绝对一板一眼到死,很难想象会在大堂之上对人特别,尤其特别的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山野村姑。
半个时辰之后,衙役归来。
“启禀大人,除了这些,未发现任何类似医书之物。”
衙役们把搜到的东西递了上去,不是书本一类,只是几一叠厚厚的纸张,徐简认出那是江九月从自己那里,用二个铜板“买”走的纸。
刘梁一喜,果然搜出了东西!“大人,这可是我的医书?”
只是,望着江九月那张过度平静的脸,刘梁心中却打了一个突,心中那一抹不安扩大成一大片,这次,是真正的心惊胆战了。
因为兴奋和期待,或者是别的。
所以,官煜把手中的纸张从上到下仔细翻阅,面色严肃的看向刘梁,说出“这时药方”的瞬间,刘梁的心就从天上跌到了地下,无法置信:“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江九月却笑了,有什么不可能?万事皆有可能。
“刘掌柜诬告与我,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所说的十二年前得到的医书就是自我江家偷盗而去的……你如今见我有些本事,又不愿与你到清泉药栈之中坐堂,报复我抢了你药栈的生意和名声……为公平起见,恳请大人派人搜查药栈,只要找出那本医书,谁是谁非,自有公断!”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官煜说的。
江九月自自在理,对她的话,官煜无从反驳,只是,隐约之间,他觉得这一切似乎发生的太过蹊跷。
“来人,去药栈搜查!”
一声令下,衙役们领命而去,江九月神色平静,而刘梁却冷汗淋漓,脑海之中回想起那日去看柳小颜时候的情况,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真的是柳小颜害他。
……
“梁哥,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见人了……”柳小颜的脸很白,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嘴唇干裂,像是凤一吹就会倒了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孩子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因为被人发觉通奸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刘梁老实的脸上,从来忍耐和厌恶的神色淡去,现出了难得愧疚,“你好好养着身子吧,孩子没了……就算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只怕柳小颜也不会受这种罪,甚至与肚子里那个,还是被李大头一脚踹了去的。
柳小颜扯着嘴角嗯了一声,眼眶之中却慢慢浮起了眼泪,不多时,无声的哭了起来。
刘梁觉得那些眼泪像是骚到了自己心间,烫的难受,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孩子,再加上最近江九月反对坐堂,药栈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傅家的那两个祖宗还跑来拿钱,如今药栈基本快成了空壳子,大掌柜的来信说近日就要到来,只怕他这意外得到的掌柜位子就要凭空丢掉……心中便更为害怕和烦躁。
如果一辈子低入尘埃那也罢了,只是有了上升之后再次打落尘埃,绝对是他受不了的,如果没了江九月,那么……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最近你在山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暂时忘了孩子的事情,刘梁想要先打探些事情。
柳小颜的泪水有短暂的停歇,波光之间闪过一抹神色,很快,让人察觉不到,“你想问谁?江九月,还是她娘?”
刘梁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我在问你正事,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吃这些莫名其妙的干醋。”
柳小颜的泪水又是绝了堤,委委屈屈的看着刘梁,让刘梁不得不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近日里药栈的情况,我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别的事情,如果想不到好的方法解决,我这掌柜的怕是做到头了……”
柳小颜流着眼泪,定定的看着刘梁,那双眼睛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而陷入沉思的刘梁也没注意,好一会儿之后,柳小颜擦掉了眼泪:“前日里王寡妇倒是跟我说了件事情……”
刘梁飞快的转头看过来,柳小颜觉得他眼中的那些颜色是高兴,比看到李俊生的时候还高兴,“她说江九月那对母女好像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毒经什么开锁的秘籍之类的,她说的不清楚,不过肯定是有奇怪的东西就是了。”
“毒经?开锁秘籍?她还说什么了?”刘梁急道。
“没有了……”
刘梁有些失望,可是转瞬间又精神振奋起来,第二日,他便写了个状子递了上来。
开锁,毒经,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正经人该有的东西,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于是他让儿子刘瑜写了状子,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搜到那些东西,大老爷一定会把他们关起来,到时候他就有时间挽回药栈的生意……
药栈本就在县城大街之上,去的快,来的也快,衙役们也未空手而回,只是带着的也不是书本一类,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启禀大人,药栈之内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只包袱却藏的及其隐秘,所以便带了回来。”
官煜一言不发的接过,在桌案之上打开,却发现只是些晒干了的草药,抬起头,他看向江九月。
江九月似乎有些失望,却不曾上前,只是道:“还是请徐夫子进来辨认吧,怎么说,我都是被告,如果我来辨认,难免有些人不服气。”此时,刘梁看着那个布包松了口气,那只是药材,难道江九月还能生出别的门道来?最多只是诬告,挨几下杀威棒就是了。
徐夫子走上前来礼数周全,先同官煜见了礼,才到了桌前拿起药材细看。
官煜原在燕京也是见过徐夫子的,知道他在这里,此时倒是不意外,只是对于他和江九月之间这种关系和默契有些好奇。
徐夫子拿起那根干了的药草,放到鼻间闻了闻,这药材味浓郁,猛然一口气吸进去,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枝干很细,叶子小而密,晒的不太干,枝干有些柔韧之感,这药草,放在以前他是不认识的,只是,就在前几日,江九月给他写的医书注解里面,有关于这药草的用途和药性。
“这应该是清泉山中独有的幻灵草,本身没什么毒性,不过与黄芪搭配,就会出现幻觉,据说这幻觉可以以假乱真。”
“你是说这药材可以控制人的神智?”
徐夫子点点头:“换句话说,也是可以的。”
“这药材是不是你所有?”官煜沉声道。
刘梁吓了一跳,但是料想私藏药材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呐呐道:“是小人的。”
官煜剑眉一扬,深邃内敛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收缩,很快,江九月却看到了。
“来人,将刘梁压下,择日再审!”
“大人!”刘梁吃惊的喊了一声,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而官煜却只是挥了挥手,衙役们立即上前,把那叫喊的刘梁给下了御。
徐夫子愣了一下,不能理解自己只是说了一种药材的特性,为何就害了一个人坐牢,只得茫然的看向江九月,而江九月却也只是沉默不语。
官煜一拍堂木:“退堂。”然后,率先起身离去。
众人见江九月有惊无险,不由都高兴起来,对于刘梁方才被下狱的事情倒是不怎么关注。
傅凌波蹬蹬的跑到江九月面前,道:“你这家伙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是那个刘梁犯事儿,不然我还得找我大哥来救你,到时候不知你又要吃多少苦呢。”
江九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这条烂命,哪里好意思叫你大哥来救?”
傅凌波脸上顿时不好看了,吐了吐舌头,哼道:“你这家伙果然还记仇,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道,好没意思,我不跟你说了,刘梁那家伙办事不利,这下可害惨我们傅家的名声了。”也许她可以先去药栈看看什么的,到时候大哥看在她还为家里的生意尽了心,说不定会考虑不要惩罚她。
傅醒波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的担忧还没有退去:“九月姐姐,你刚才好聪明。”
江九月抹了抹他的头,“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啊!”傅醒波点头答应了,拉住江九月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而清泉正站在门口处,和铁洪两人充当门神,视线锁到了傅醒波握住江九月手腕的那只手,诡异莫测。
傅醒波忽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连忙丢开了手,喃喃道:男女授受不亲。
傅凌波跟在他们身后离去,经过徐简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徐简一眼,瞪得他一阵莫名其妙,“在下可有得罪兄台?”
傅凌波停步转脸,柳眉一挑,“你说什么?”
“我说——”徐简有些不自然的退了一步:“在下可否得罪兄台而不自知?”不然为何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还有,方才九月姑娘点着你的鼻子,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九月姑娘向来不拘小节,不会想那么多,你却不能占她便宜,坏了九月姑娘的名节。”
傅凌波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昏:“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刚抬脚走了一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狠狠一脚踩在了徐夫子的脚面上,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点,转身而去。
徐夫子到底是文弱书生,被那一脚踩的面色阵青阵白,但又谨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全身僵硬的等着那股不舒服慢慢的淡去,才敢移动一下脚步,只是脚才刚动了一下,肩膀上忽然被折扇敲了一下,不用回头,他都知道那人是谁。
“说你是个呆子你还不信。”楚流云揶揄,口气是不怀好意。徐简面色一沉:“我呆不呆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被这过分的小兄弟弄的他心情本就有些不舒服,此时被楚流云揶揄也懒得搭理他。
“呀!生气了?”楚流云挑眉,这可真难得,所以,他决定继续瞒着,看看这只呆子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兄台其实是姑娘一个。
这一场有惊无险之后,九月娘做了一桌饭菜给江九月,美其名曰:压惊。
菜都是江九月爱吃的菜,如此,江九月的心情就更好了,只是傅家两兄妹据说去“处理”药栈的事情,江九月便请了徐夫子一起用饭,徐夫子倒是没推辞,一家人围坐一团。
听到刘梁居然说江九月偷窃医书,江玲珑哼了一声:“我家九月哪里需要偷窃他的医书。”江九月本来在喝汤,听到这话,便接了一句:“我是没偷他的,可是他偷了我们的。”而且偷了之后还交给傅家大管家,换来了药栈掌柜的位子。
江玲珑以为是九月自己不小心,把医书丢了去,毕竟按今天过堂时候刘掌柜说的话来看,那时候九月也小,很难想象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居然记住了医书上的内容?不过,她知道自小江九月就很聪明,好多东西一学即会,过目不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徐夫子品着口中味道鲜美的食物,再次感叹江九月姑娘果然不同凡响,粗茶淡饭都可以这么好吃,边道:“只是幻灵草而已,为什么官大人要把刘掌柜的收监?”
桌上一静。大概只有徐夫子对这件事情有疑惑吧?
江玲珑这些年来深居简出,隐藏在清泉山上,对清泉山大小事件关注异常,自然不会忽略三个月前那场私矿案,虽然办的隐秘,却也逃不过她的眼睛,而江九月那十两银子的破案奖赏,就是破的那桩私矿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官煜看到幻灵草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清泉从私矿之上下来,是江九月前几日猜测的,因为清泉曾说过一些隐晦的东西,比如鞭子,比如挨打,还有那些官兵监视,在这么多日的仔细观察之后,她更相信这些官兵是官煜派来的,而不是楚流云,因为楚流云这个人的不要脸,是明目张胆不需要遮掩的。
如此,对官煜为什么会收押刘梁,自然是不需要解释,试问,一个药栈老板拥有迷惑人神智产生幻觉的药,而官家又正在查探这类药,不抓你抓谁。
刘掌柜,总要叫你知道,偷盗江家的东西,践踏江九月的尊严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江九月也再次为徐夫子的迟钝汗颜,“先吃饭吧,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我们又怎么知道?”
说的也是。
徐夫子再次垂头,开始享用美味。
晚饭后,江九月继续给清泉针灸,这已经是第二个月中了,再过几日他就要好了。真好。
清泉没什么反应的坐在那里,看着江九月手中的金针一根接着一根的刺入自己的穴位,有点疑惑,有点熟悉,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不过那些针永远也扎不进他的胳膊。
他不允许那些针扎到自己身体里,好像是这样。
“你从小就脾气不好。”
一道威严的声音,似乎响起在脑海之中。清泉猛然闭住了眼,不对,月儿说我的脾气是最好的,你胡说!
然后,那道声音又没了,周围只剩下鸟叫蝉鸣,还有江九月轻轻暖暖的呼吸声,那道声音就像是梦里的一句……这似乎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梦,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出现在梦里的人越来越多,笑的哭的,冷漠的,热情的,还有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话语,他就像是在梦里看尽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觉得他不是他。
……
针灸结束,江九月将金针全部收回了针囊,然后将因为弯腰而落到颊边的一缕发丝编到而后,微一抬头,却发现清泉正闭着眼睛,额头之上甚至隐隐有细汗冒出。
“怎么了?”江九月轻声问道,伸手去擦他额头的汗珠。
清泉猛然睁开眸子,眼底的冷冽比寒冬腊月的北风还让人心惊胆寒,下意识的一偏头,“没事!”
“清……”江九月眉头一拧,却只能望着清泉大步出门,而她伸出的手甚至来不及收回,连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没喊出来,她站在院内,望着那人的背影,有些什么说不出的东西,荡漾在眼眸之中,然后慢慢淡了下去。
第二日。
江九月和徐夫子正在院内收拾着药草,傅醒波与傅凌波就到了。因为入了秋,早上的天气有些凉意,傅醒波套了一件淡青色外衫,傅凌波则还是一副小厮打扮,脸被风吹的有些红扑扑,如二月的里的春花一样娇俏可人,不过,这份惬意和甜美,再看到江九月身边的徐夫子时,僵了一僵。
视而不见的越过徐夫子,傅凌波小跑着到了江九月跟前,“喂,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背,有点酸,难受的紧。”
“好。”
江九月放下手中的药草,上前,“哪边?”
“这边。”傅凌波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江九月便把手搭到肩膀之上,轻轻的一按,却听傅凌波哎呀一声,“就是这里,酸酸的可不舒服了。”
江九月莞尔:“不过是睡觉不小心压到了,没什么大问题,有必要叫的这么凄惨吗?”
傅凌波鼻子哼了哼,“这清泉山上的客栈好不舒服,床好硬,不能怪我大呼小叫呀,我以前哪里受过这罪,唔……”
“这下知道外面不好受了?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乱跑。”江九月摇了摇头,对这对姐弟委实有些无语,好在他们走的路不长,这一路来也没遇到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可有他们好受的了。
“这边也揉一下,对对对。”傅凌波歪着身子让江九月帮忙按压酸疼的地方,还不时指手画脚,江九月笑的无奈,手下却没松懈,帮她舒活筋骨,知道她这娇贵的身子这下是受了些苦头了,傅醒波站在一旁,小声嘟囔着“事儿真多”,小叶子则眼睛瞪的老大:小姐这幅样子要是让教养嬷嬷看到,指不定又要被训成什么样呢,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徐夫子却立在一侧,浓眉微皱,只是看江九月认真按摩的动作,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罢了,医者父母心,又何分男女。
又捏了片刻之后,江九月收回了手:“不能捏的太过,否则明天会更疼的。”
傅凌波哦了一声,活动了下肩膀,小声道:“我们要回去泰阳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江九月觉得这姑娘估摸着是想让她跟着继续帮她捏肩膀吧?不过,她的确是打算去一趟泰阳傅家。
傅醒波一听这话,立即把“事儿真多”变成“二姐真好”,还上前了两步,一脸纯稚:“就是,九月姐姐,这儿好多坏人,你跟大娘和我们一起走吧,到了泰阳,大哥会保护我们的,没有人欺负我们也没人敢欺负你,更没人敢随便诬赖你啦,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傅凌波白了弟弟一眼,你这么殷勤是要怎样?
只是她自己本也觉得江九月难得特别,比她在泰阳认识的那些女朋友都特别,说她善良吧,她平日里可是冷淡的紧,对谁都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说她冷漠吧,她又见了谁都是笑颜迎人,礼数周全,或寒暄或问候,要是真的有人需要帮忙,她也几乎从不拒绝,她是一个让人很迷惑的人,平心而论,傅凌波更愿意和她做朋友,所以才想邀请她去泰阳,反正她医术一绝,傅家又是燕南第一医药世家,她去那里自然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她能治好弟弟的病。
江九月点点头,道:“也好,你的身子也该是治疗的日子了。”傅醒波搔了搔头,倒是忘记自己的身子了。
徐夫子一怔,她要离开清泉山?
三人基本就将这件事情决定了,傅醒波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微变,连说话也吞吞吐吐了:“清泉哥哥……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他好像不喜欢我……”
江九月一顿。
傅凌波才联想起那位相貌俊逸,但脑子有问题的男人,仔细想想他似乎对他们姐弟十分不喜欢,动不动就用他那双大的吓死人的眼睛瞪他们,偏偏他瞪人的样子还挺吓人的,让她记忆深刻,“今天怎么没见他?”别说,忽然少了那瞪视,果然舒服不少。
徐夫子也不由疑惑:“这么说来倒是了,我早上便来这里到现在也没见清泉兄弟出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语罢,左右看了看,疑惑更甚:“似乎那位铁兄弟也不在……”
傅凌波听他居然接了自己的话茬,顿时一记冷眼飞了过去,瞪的徐夫子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张了张嘴。
两人平日里都是哥俩好,一个在哪都在哪,虽然清泉一副嫌弃的样子,但铁洪却是“不离不弃”,江九月微垂着眼睫,心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起身道:“我去看看。”说罢,便往清泉常居住的那处木屋去了。
而当她打开木屋的门,望着空空如也,只摆放着简单家具的屋子时,她也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清泉和铁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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