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走到火堆的一头,转过身来,又往回走:“现在,你们必须把这个人说出来,要是不把他交出来,你们就得都跟着受连累。你们和我,明天就得被赶出庄去!!被赶出去的人,人伢那里都不收!!”
众人,有惊慌的,有害怕的,有垂头深思的
“当然,这种事情,谁也不是傻子,谁若是说出来了,谁就得把这条害虫得罪。所以,我想出了个办法。”阿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纸:“咱们用写名子的,你们把名子写下来,然后交给我,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这名儿是谁写的。”
这小子,真聪明!乐清都要竖大拇指了,这无记名投票的法子在古代人来讲,能想得出来实在是不易。不过……似乎这些人不会写字的吧?
“我知道你们不会写字。”阿福像是回答乐清的疑问,从火堆一头又开始度向另一头,同时眼神紧紧的盯着众人,?手里舞着那堆纸:“现在,我把你们编号。来,老江,你坐这头,大家跟在老江身后,排起来,小米,你坐最后。”
将人排成一排之后,阿福又道:“现在人都排起来了,你们一会儿不用写名子,就写数字行了,数也不会写的,就画,比如老江,就画一道,老黄就画两道,以此类推,如果是小米,就要画十一道”阿福顿了顿:“最后,如果是我,就画十二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事是谁做的,那就画十三道,总之不能交白卷,明白吗?”
“晓得了”
“这法子好,阿福太聪明!!”
“阿福啊。你不当管家,可惜啦!!”
“阿福,你今晚可一定得把人捉出来啊。我可不想走”众人又开始议论。
乐清弯眉,这阿福实在有一套,说来说去也没忘把自己排上号。怪不得这些人愿意服他呢。
“那还得看你们”阿福沉声应了,开始发纸。又拿出笔来,从第一个开始,写完了就往下传。
待把纸都收起来,阿福扬扬手,又道:“这些,我会在一柱香之后再看。这一柱香的时间里,我会呆在食堂那边。做下这事的那个人。你若是良心发现,不想连累兄弟们,你就自己来找我。一柱香后你若没来,我便要看纸了。”说着,眼神不离火堆后的人,暗暗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已经基本有了定论。
“百转,把今日的账算一算吧。千回,你今日好像还没去检查仓库。虽然农具没了,但别的东西还是要上心的。”乐清转身。朝桌边走去,拿起算盘一下下打起来。事情已经基本有了定论,那‘三只手’除非不是农庄里的人,要不今晚就要现形。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阿福——确实是块料,加以时日,农庄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他。
今天之后,农庄里的人要加强思想教育,这偷鸡摸狗的事要是时常发生,庄子里头可没那么多的东西供给。
酉时末,阿福带了一人来见乐清。
是从人伢那里挑的最后一批人里的洪生。此人体高块大,一身的力气,平日里做活都是最好的,乐清本以为今年的年终奖要被他夺走了呢,没想到他竟做起了三只手的行当。
“小姐,奴才幸不辱命,人给您带来了。”阿福一福
“洪生?”乐清挑挑眉,对阿福道:“你辛苦了,先回去吧。这事暂时先不要对别的长工说。”
“是”阿福也不问缘由,点头退出。
“千回百转,你们去外面守着。”
“是”两人也应声出去。
洪生抬头望乐清一眼,又垂下头,?声如洪钟:“小姐,洪生承认做的,东西就在庄外一条沟里藏着。洪生只求小姐不要赶洪生出庄,明日一早,洪生自请出庄便是。”现在的年头,如果是被赶出庄,?以后就基本没活路了,阿福就是个实例,他若不是遇到了小姐,现在还不知饿没饿死呢。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我给的月银足够,庄上又管吃管住,你们赚的钱基本可以全中都存下来,做什么都足够。”乐清不答反问。
“老娘病了”简单四字
“所以就偷?”乐清挑眉:“若我说,明日我不但要赶你出庄,还要亲自训斥人伢呢?”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你娘病了,你就去偷东西就成理直气壮了吗?
“小姐,你……”洪生抬起头来,铜大的眼望不置信的望着乐清
“是你自己去的,还是阿福找的你?”
“我……自己去的,我不想连累兄弟们,都是要赚钱养家的人。”洪生头又垂下去。
“你可知道,明日即便我不说什么,也不找伢算账,只由你自己离开庄子,庄里的长工们也会心知肚明你做下的事,从此对你不耻,你以后……”他能自己去承认,说明还有良知。这人干活不错,如果就这样赶走,有些可惜。而且…他那一手开锁的本事挺馋人的。
“我……”声音很痛苦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乐清声音略缓
“东西还在沟里泥,我的钱已经用光了,现在没钱继续吃药,病在床上呢,小妹在家里照顾着。”
“既然如此,你若是被赶出庄,你娘恐怕就更没钱治病了。”乐清定定的望着他:“你为什么不去跟别人借点钱呢?或者,跟我说说?”
“我……从不借别人钱”一扭脸,一股硬血汉子的表情。只是硬血里无可避免的带了些恐惧,如果小姐真如她说的明日将事情捅到人伢那里,那他就完了……家里还有老娘和小妹……
哼哼,宁愿偷也不去借?这是什么逻辑?
“以后也不借?”那可不行,那还是把人赶出庄去的好。
“我……”?这次却是没说出什么来
“现在你娘继续病着,你手里也没钱,你打算怎么办?”
“那……那就能回去卖掉小妹了…..”说着,痛苦的掩面
“洪生。”乐清转了个调,声线缓和下来,轻柔的:“如果我不将事情捅出去,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以后,还会偷庄子里的东西吗?”
“小姐?”本来眼就挺大,再瞪圆了,恁的是吓人
“我问你呢,偷还是不偷?”
“小姐,洪生也是一时逼不得已才做下这傻子事,回头再难,也再不会动这邪念。”洪生台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望着乐清,猜不对这小女娃娃的心思。真是,对方明明只是个小女娃娃,却叫他紧张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给你一次机会。”明明是朴实的庄稼人,一不小心犯了错,这次受了教,下回再犯错的机率比别人低多了,而且,他留下来,对庄子也有好处。
“小姐!!”人已跪了下去。
“起来罢。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你老娘的事还得你来想办法。再者,以后若是再发现这种事,我不但赶你出庄,还要把你送去衙门的”这可不是开玩笑,声音冷厉
“嘤~~小姐的大思大德……”五尺的大汉,竟哭起来
“你小声些!!快起来,这件事我自会封住消息,庄上就当没发生这件事。你自己回去了,可不要露馅”乐清脸上有些不自在,天晓得,她留下他,一小点是因为这人干活不错,大半还是因为他那一手开锁的本事。
洪生又感思戴德了一番才出去。
乐清让百转把阿福找来,连同千回一起进屋,对三人道:“洪生的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对外就说是已经查清了不是庄上人干的就行了。阿福,你明天带人去洪生说的地方把东西弄回来。置于如何安定人心,你晓得的。”
“是”阿福竟然什么也不问,只点头称是
百转和千回也都应是
将人都遣走后,乐清深吸一口夜里微凉的空气,眼下家里的生意那边全由爹爹来操持,也不用她操心什么。她的酒坊生意已经基本确定了路线,只差一间铺子。而农庄,等酒坊生意起来之后,势必没有那么精力来管,只有阿福能担此重任了。
第二日一早,全庄沉浸在一片欢腾喜悦里——庄里没有内贼
阿福还组织大家各自买了一点东西回来,凑在一起庆祝了一下
没过几日,阿福又将几个长工集合,说了洪生老娘的事,希望大家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庄上十几个人,给捐了二两多银子,暂时不会断了洪生老娘的药。
洪生当时那叫一个痛哭流涕,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弄的好几个人都哭了,一时间庄上的人心前所未有之团结
这事过后,庄上正式升了阿福为副总管。乐清不在时,庄上的事情就全交由他来处理。
乐清腾出空儿来跟千回和百转跑着将铺子定了,买了最简陋的工具,又请了个酿酒师傅,她的小酒坊就在艰难之中开张了。
万修林还是没有消息,魏亦奇带着一双弟妹和他爹又搬回镇上来住了。
倒是杨世仁,将家里的田产卖了一大部分,跑到洪县不知干什么去了。
而安平又在联系新的船运大户,忙着将他的菇子和鱼干生意做到各地去。同时也在筹划着在镇上开几家粮铺,等以后自家的农庄出产了,粮铺正好能用上。
天,一望无际的蓝,微风吹过绿田,农人尽情的洒汗,落拓而潇洒。
今天双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