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方山村这边的人自然不能走,万一他们走了,这些人借机又生啥幺蛾子,不是防不胜防嘛?
见他们不走,那族老更怒了,喝斥道:“都反了天了!来人啊,请祖宗家法出来!”
这是要用族里私刑了。
村长上前一步大声道:“族老你也不必劳师动众,我等旁支也没触犯你嫡系的家法规矩,你若用刑,就要多一条滥用私刑祸及无辜的罪名了。”
这就好比用家法打亲戚的孩子一样,是没有道理的。你的家法只能对你自己家的孩子才有震慑力,对邻居、亲戚、朋友是没有的。
那族老被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最后气怒交加却又无奈道:“惹不起你们这些耍横的,让你们走还不行?你们到底想怎样?”
“族长要昏,是目的没达到,可与咱们无关,不要到时候搞出个卧床不起、病重垂危,再来诬蔑咱们旁支没有礼数。今儿咱们来,可是应你们的吩咐来的,不是自己要来的!”
“就是,咱们是来说理儿的,你们敲诈不成,威胁无用,才自己气成这样子的,咱们丑话说前头,若是你们郎中手艺不行,咱们可以请平安医馆的郎中来!”
“但是想借机安咱们生事的罪名,恕咱们一个不认!”
“咱们现在不能走,得看着族长醒过来才行,不然回头还不得由他们说啊!”
“……”
举人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连个空隙都不给族老们这边留,说得几个族老黑脸胀红,喘着粗气也只能自己慢慢平息下来。
万一他们都给气病了,这些举人只怕还要反怪他们气量小,故意装病找事儿呢!
还好没多久,在族里郎中到来之前,族长便自己悠悠醒了过来,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骂着:“混帐!混帐!岂有此理!”
听他虽然声音无力,吐字到是清楚,过了一会儿族里郎中便赶到了,一翻把脉、翻开眼皮子检查之后,说是怒急攻心,要静心休息,不宜动怒。
最后连方子都没写就退下了。
几个族老便簇拥着族长离开了祠堂,先前喊“滚”的族老手指着方山村一行人,语气恨恨地骂道:“现在可以滚了么!”
“出言无状,白活了一把年纪!”方子元刚好被族老指到,立刻不高兴地呛了一句。
“你!”族老没想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打嘴仗,气得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张口就骂、动手就打的粗俗无礼之人,居然是个族老,方氏一族真是没落了,败坏了!”方子健摇了摇头,却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方子元。
“你就是前些日子成亲的那个小子?方文川的孙子?”族老看见方子健,不由愣了愣。
“不错,在下成亲之日,族里来人要一万两!可真是个不错的上门礼呀!”方子健冷笑了一声,语气讽刺。
“结果族里上下就是这么对待要出一万两银子的人,你们不会以为是咱上辈子欠了你们吧?”方子元在大哥身后又接了一句。
“大哥、二哥,这事儿多说无益,咱们如实上书朝廷讨个说法便是,免得有人暗中动手脚,状告方山村举子,咱们还得花费精力打官司。”
方子湛也不甘示意地说了一句。其他举子们立刻又附和起来,可把族老给气坏了,最后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咱们走吧,回家吃饭去!”村长见对家都走光了,便大声吆喝了起来。于是大家应了一声都往外走。
谁知,刚走出祠堂范围,就有一些人从旁边巷子走了出来,有妇人也有书生,手里提着挎篮、抬头竹筐。
“方山村诸位,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为首的几个后生放下竹筐连连作揖,一脸歉意地说道,“多的话真是无颜说,这儿是咱们几家赶做的馒头,你们随便吃些止止饿吧。”
“是啊,这里有些粗茶,你们先解解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尴尬地笑着,手中提着一只茶壶,弯腰从竹筐里拿出一只粗瓷茶碗。
“这是三房里春婶儿吧?”
“好像是春婶儿,您老康健啊!”
“……”
这时,老爷子和文辉爷他们几个文字辈的老头们认出了那老大娘,不由感慨地上前打招呼。
老大娘见他们还认得自己,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答应着,也问:“五房里的弟妹可好啊?”
五房里的弟妹,就是方山村的五祖奶奶。
大家连忙说好,也康健着,又邀请老大娘得空儿去方山村走走。一时间大家就话起了家常,然后把年轻人叫过来行礼,叫老大娘“三祖奶奶”。
“三奶奶,您和大家送了茶水馒头,回头族里责怪可咋好,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了。”村长一脸担忧地道。
“你是文德家的大小子志尚吧?不用担心,他们再横也不能把我老太婆怎么着!”老大娘瞧了瞧村长,笑呵呵地说道。
“您老有辈儿,这些个小的可难了啊。”村长仍是担忧,看着大家很多人都喝了水在拿馒头,便道,“你们也快些,拿了就走。”
“不着急、不着急!”老大娘连忙摇摇手,将手中的茶壶递给一旁的小闺女,“我听说族长怒急攻心,怕要躺好几天了,顾不上咱们这边。”
听一个老太太这么说,感觉很微妙,大家都差点笑出来,连忙低头咬馒头。这边的举人和先前的那几个后生却说到一块儿去了。
原来这几个后生跟他们都是县学同窗,本来就认识的。
只是这几个后生是嫡系里的,同一辈份他们却不是“子”字辈,而是“四”字辈,先前说无颜多说的叫方四清,跟他一块儿的年纪略小,分别是方四海、方四泉、方四成。
此时正是秋收最忙时,下个月又要给新入学生员让位子,他们就都离开县学了,打算冬天再回去交课业,摸底考核一下。
方家这边不需要后生们忙农活儿,因此他们明天还会回县学去,再读一个月就回家。
只是此时说起来的话题却不是读书,而是族里这次的行为,说得那几个后生很是尴尬,觉得无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