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白青笠和顾小北怎么能言善辩,谭氏和他几个哥哥就是赖着不认账,就连原本心虚的王家人,见状觉得有机可趁,便跟着耍赖起来,企图蒙混过关。
由于事情没有弄清楚,村民长也不让村民们回去,只让一些老人和小孩回家去睡了,中年和青年人还得留在顾小北家里,好在雨已经渐渐停歇了,又到了三月份了,众人也不觉得冷了。
虽然不觉得冷,但是谁也不愿意在这里熬夜,毕竟下地一天回来已经很辛苦了,睡到半夜,突然被召集到这里来,谁都窝火,而那罪魁祸首就是地上绑着的那两人,所以大部分们都生气地指着谭六和王大大骂起来。
然而南门村本就不散很大,谭家和王家两家的族人近亲也不少,几乎占了小半部分了,他们听到其他村民们把谭六和王大骂得难听,甚至扯到谭、王两家的祖宗之类的。
“果然是谭家和王家的人才能做得出这等伤天害理,丢人现眼的事,我以前还小的时候,我爷爷就曾经跟我说话,我们的祖宗是村里最先住进来的人家,结果你们王家和谭家后来,却事事压在我祖宗的头上,”牛石的叔叔气哼哼地骂道。
“可不就是吗?要不是因为他谭家的品性不好,也不会去偷劳大地主家的鸭而被人活活打死了,好在那时已经生子了,否则就没你们几个了,现在大田兄妹开了酒楼,到村里来高价买猪,我们大伙儿的生活变好一些了,你们不知足竟然还撬门偷东西,偷东西就算了,人证物证都在这里,而且还是当场抓住了,你们还不承认,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穆彩霞的堂叔也毫不客气地数落地上的两人。
“对啊,这些事,我们都是听老人们说到大的,”一些村民立刻附和道。
谭家和王家的人听到有人说他们祖宗怎么怎么的品德不好,立刻就怒了,虽然他们也知道他们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他们却不能容得外姓人说祖宗。
“我打死你个穆河,你竟然敢骂我们祖宗!”谭六的大哥谭大立刻冲上去就给穆河一拳。
“住手!今天不是让你们来闹事的,是让你们来见证顾大田家遭贼这件事,把事情决断清楚了,然后以后谁也不许再以此事闹事,否则不怪我不客气,请村里的长老们把闹事的人给赶出村去!”村长怒吼一声。
冲上来的谭家人和王家人立刻不敢再打人了,只是和其他骂他们祖宗和谭六、王六的村民对骂起来,这样子就渐渐形成了三个阵营,谭家和王家以及亲戚们与骂他们的人各形成了两个阵营,还有一个阵营就是一些比较圆滑的明哲保身的村民。
这些明哲保身的村民虽然不加入对面当中,时不时煽风点火。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扯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去年你偷了我一把韭菜,前年你把我的田埂挖低了,水都流走了,后来庄稼颗粒无收,等等,什么恩怨都搬上了台面来算账了,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顾小北兄妹和白青笠这边想插上话几乎都没有机会,不过他们也不阻止,让着他们去骂,自己这边只作冷眼旁观。
听着村民们的对骂,顾小北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别看一个小小的村庄,平日里,表面上都是相安无事,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恩怨在里面,一直没有爆发,只等着一个导火线。而今天这事竟然成了这场对骂,算账的导火线。
顾小北挨着堂屋的门听了一阵,转身去找白青笠,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般了张桌子和凳子坐在两帮对骂的村民前面,奋笔疾书。
“精彩,太精彩了!”白青笠边写,边摇头晃脑地连连称赞。
顾小北疑惑地走近白青笠:“你在写什么?”
白青笠神秘一笑道:“最近我正想写个话本去卖呢,还想着没有素材,想不到今天竟然听到了这么多精彩的故事,现在我写故事的灵感大发,实在是太幸运了。”
顾小北一脸黑线,这丫的分明就是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哦,不,用该说是把他的赚钱建立在别人的恩怨故事之上!
两方的村民本来骂着骂这就渐渐熄火了,但是突然听到白青笠说要把他们的故事写到话本上,立刻又来了精神继续揪出陈年往事骂起来。心里还暗暗欣喜,若是白青笠把他们的故事给写进话本去卖,那他们以后不就是出名了吗?那岂不是很有面子?
村民们一直都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艰苦而平凡,庸庸碌碌,从不敢奢望去想什么出人头地。自从白青笠来村里开私塾之后,村民们才把希望寄托在后代身上,不管有钱没钱,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小孩子去读书习字,让孩子们以后去参加科举考试,光宗耀祖。
然而,那只是在后代身上的寄托,虽然说村民们表面上没有有出人头地的想法,但是呃逆心里还是渴望的,特别是看到顾小北兄妹渐渐富有起来后,他们也想着自己哪天是不是也能发财出名。
有些村民也开始做些生意了,但是几乎都是亏本的,便渐渐的放弃了。现在突然听到白青笠说要把他们写进话本里,他们就觉得这是一个出名的机会了,若是把握住机会,上了话本出了名,他们就面上有光了,可是到处去吹牛炫耀了。
村民们这些想法,白青笠自然是不知道的,见到村民们又抖出很多恩怨,兴奋得几乎跳起来,边记录,边想着这话本要起什么名儿好呢?村里的故事?鸡毛蒜皮的山村?不,都不妥,得好好想想才行!
“他们这样下去,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顾小北低声问白青笠。
她有些担忧,虽然村民们对骂可以转移他们的视线,帮他们拖延时间,但是她是担心会出问题,毕竟大家以后都住在同一个村里,闹僵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三不五时打架闹事,可就惨了。
“不会,这些都是些陈年往事,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不会引发大的冲突的,”白青笠自信满满地道。
等到村民们骂累了,口干舌燥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变亮了。
白青笠伸了个懒腰,瞥了眼坐在他身边打瞌睡的顾小北,蹙眉:“不是让你去睡了吗?”
“这种情况下我准睡得着?”顾小北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顾小北转头看了眼院子中众人,发现很多人都在打哈欠,甚至有些人昨晚还在对骂,现在竟然同坐一根木头抽起旱烟来了,有些还互相道歉起来了。
“对不起啊,原来我无意中说的话,竟然伤,害你那么深,怪不得今年你都不怎么理我呢,”一个胖胖的妇人拉着一个瘦瘦的妇人的手带着歉意地道。
“没事,都是做错在先,”瘦子妇人面上还有些僵硬,本不想原谅胖子妇人的,但是人家已经是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两人虽然不是亲人,但也是姐妹情深的,若不是一些误会,也不会有后来的两不相往来。
不仅这两个妇人如此,还有好些对妇人都互相道歉起来了。男人们则当然不会像女人那样服软,但是却有他们自己的处理方式,借个火,借一点旱烟,这么简单的事就化解了双方的尴尬,感情比在吵架之前更加深厚了。
顾小北佩服得五体投地投地,想不到竟然被白青笠说中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引发大问题的?”顾小北扯了扯白青笠的袖子,低声问道。
“因为我知道在这这些对骂的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大纠纷,只是些陈年往事和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了些误会,再不相往来而已,”白青笠扫了眼各自找地方坐下的村民,淡笑着道。
顾小北挑了挑眉:“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些事呢?这些恩怨可是个大数目,而且还有很多是多年之前的事呢!”
白青笠勾唇一笑:“因为我刚来村里的那些天就拜访完全村的人了,村民们敬重我,自然知无不答,加上几两酒下肚,还有什么不吐出来的?由于在同一个村里,大家都相熟甚深,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比如你和我是亲戚,我和他是仇人,而你和他又是朋友,等等,就因为这样的关系,很可能说出心里的怨恨后,那另一个人肯定很快就知道,所以村民们即使对谁心怀怨恨都不会随便说给别人听的。”
白青笠的话音刚落,顾小北就小声地接话道:“而你是外来的人,而且还是村民们盼望已经的夫子,他们又尊敬你爱戴你,相信你的人品,所以觉得即使把心里的事情说给你听,你也不会告诉别人。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村民们就放心地一吐为快了,那些窝在心里的事痛痛快快地说给你听了!”
“原来你也不是很傻,那我就放心了,以后孩子们成为神童还是有希望的,”白青笠意有所指地笑着道。
“我本来就不傻!”顾小北气得咬牙切齿,她一直也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但是白青笠开口闭口就说她傻,她能不气吗?不过说实话,顾小北真的觉得白青笠的脑袋瓜真的很好用。
顾小北站了起来,朝堂屋看去,见到顾大田他们也两眼黑眼圈地,正忙活着给一些村民们倒水倒茶,而地上的谭六和王大正睡得香。
这两人实在太过分了!因为他们而使得大家都一夜没睡,他们自己倒是睡得香!顾小北两眼冒火,上前就踢了谭六一脚:“天亮来了,不许再睡了!”
“谁敢踢老子!”谭六睡梦中怒吼一声。
院子里的众人都转头看去,见到谭六和王大睡得正香,心里都是一肚子的火,就连谭家和王家的人都有些恼火了,他们一大帮人为了他们奋战了一夜,他们两个倒好,睡得这么香!
昨天晚上,地上的谭六和王大也加入骂团当中,但是其他村民都睡了半夜,他们两来偷东西都没睡,自然不比其他人有精神,所以即使地上湿漉漉的,那两人骂着骂着,最后还是都睡着了。
当然大家都窝火了,却还是有一个人没有窝火的,那就是谭氏了,她也刚刚消停了骂战,找个地方坐下,现在看到顾小北踢谭六和王大,她立刻又恼火了,站起来冲过去推了顾小北一把:“不许你踢我男人和我弟弟!”
顾小北被她推得几乎摔倒,好在顾大田离她不远,扶住了她。
顾小北刚才踢的那一脚并不重,所以谭六和王大都没有醒过来,倒是谭氏的声音尖锐把他们吵醒了。
“喂!哪个臭婆娘声音这么尖,吵醒老子睡觉,小心老子减了你舌头!”谭六模模糊糊地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破口大骂起来。
“哈哈!”一些村民见他们自己人骂自己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来。
谭氏气得胸腹起伏,蹲下身子,揪住谭六的耳朵大骂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为了你们一夜没睡,你们倒好,睡着了就算了,醒来了还要骂我,让大家笑话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不要以为你是我哥哥,就可以这样骂我!爹娘去世的时候,你可是和其他哥哥们说要照顾我的,你们不照顾我就算了,还把我嫁给这个木讷的王大,害我一辈子都毁了!”
谭六刚醒来,眼睛都有些模糊,脑袋更是一团浆糊,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谭氏一通噼里啪啦大骂,心里也窝火得很,立刻想也不想地道:“什么帮我?明明是你惦记上了顾大田家的钱财,就唆使我和你男人来偷的,说好偷了东西我们两家分半的,现在想来若是我们真的偷了东西出来,你也不会按约定分半给我吧,你从小就那么霸道!现在你竟然还敢说是帮我?哈,真可笑!”
谭氏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从小父母就宠爱她,有什么好吃的就先给她,剩下的才给几个哥哥,所以就养成了个骄纵的性格,对哥哥们随便大骂,完全,没有尊重兄长的意思。父母重病临终时,嘱咐几哥哥照顾她,几个哥哥当着父母的面不敢不答应,谭氏就抓着他们的承诺不放让他们照顾她,然而几个哥哥早对她忍无可忍了,父母去世孝期过后,几兄弟就联手把她嫁了出去。
谭氏就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她一直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嫁给王大这普普通通的木讷的庄稼汉,所以时常到哥哥们家里去闹,几个哥哥早就厌烦了她,若不是这次出事的人除了王大还有谭六,他们兄弟都不会出面帮王大夫妇的。
所以谭氏那一通话说出来后,谭家兄弟几人面色都变了,谭六更是糊里糊涂地不加思索就大骂出声。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院子最中央的三人,原来竟然真是谭氏教唆他们两个来顾大田偷东西!
谭氏骂完了才意识到不对,但是已经晚了。
“哈哈!”白青笠哈哈大笑,站起来朝门外抱拳:“大人,这番话你也听到了,想来一会儿到了衙门也不用婶了,我们和顾大田兄妹也不用到衙门去作证了吧?”
“啊!”众人吃惊地顺着他的视线往院门看去,现在天已经亮了,光线已经很强了,大家立刻就看到了身着官服一脸庄重迈步走进来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后面跟着风尘仆仆的顾三林和几个捕快。
“啊!是县太爷!”有个认得县令的村民几乎一声,跪下地来。
众人心里一惊,急忙跟着跪拜下来,三三两两地道:“拜见大人!”
只有顾小北和白青笠依然笔挺地站在原地,顾小北蹙眉,还在想要不要跟着跪下的时候,白青笠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顾小北心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知道即便她不跪,白青笠也可以保她无事的,所以索性不跪了,跟着白青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进来的县令。
见到众人匍匐在地,而那两人笔挺地站着,更显气度不凡了!县太爷心里一阵感慨,但却没有怪罪白青笠和顾小北的意思,他威严地一抬手:“大家请平身!”
“谢大人!”众人急忙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白夫子吗?”县令走近白青笠跟前,笑着问道。
“在下白青笠!”白青笠微微一笑道。
“久仰久仰!”县令哈哈一笑,也不过多客套,严肃地道:“这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事情的真相刚才我也再门外听到了,现在我们衙门再却认一下现场就可以带人犯走了。”
白青笠微微一笑,地上手里的一张纸:“那就有劳大人了,不过大家夜都没睡了,现在又是插秧的季节,大家还要下地干活,没时间去衙门作证了,但是刚才我已经给大人写好了证词和犯人自己供述的文书了,只需让在场的证人和犯人都画押,大人就可以直接带犯人回去就可以定案了,不用再劳师动众的了,毕竟农耕才是最要紧的。”
众村民立刻感激涕零,他们正担心要去衙门作证,浪费一天时间,白青笠就说了这番话,他们心里对白青笠更加地敬佩了。
县令一愣,想不到白青笠想得这么周全,他想了想,然后就答应了白青笠的请求,让众人画押签字,然后带着谭氏和谭六、王大回衙门了。
谭氏实在想不到,这最后怎么连自己也给抓了起来?
“放开我,我没有罪,我是冤枉的……”她奋力挣扎呼喊,但是还是捕快们给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