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的脸顿时滚烫了起来,咬紧下嘴唇拼命地忍住笑。殢殩獍晓原来蒙时早就看出是她了!就在这时,衙门里的张衙役和马衙役匆匆跑来了。
蒙时顺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低声说道:“装醉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她很自然地把脸埋进了蒙时的胸膛里,安安心心地装醉了。
这两衙役早就得了小满的信,故作不知,冲进来就问:“出了啥事了?谁在这儿捣乱?”陈妈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哭道:“是你们的孙大牢头呀!打得我家翠儿遍体鳞伤,还逼着上了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呀!”
被绑在地上的孙牢头瞪着张衙役说道:“莫听那老鸨子胡说八道!人又没死,赶紧放了我!”
“哎哟喂!”陈妈妈拍着大腿哭嚷道,“非得逼死才上算吗?要不是那位喝醉了的秀才相公,我家翠儿早吊死了!我的天老爷哟,这日子没法过了!”
“放你娘的狗屁!”孙牢头涨红了脸喝道,“她死她的,管老子屁事!你这老鸨子再敢胡说,老子定要你好看!”
陈妈妈起身扑跌地奔到陈银儿房门口,跪下来哭道:“进士老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哇!”
此时,蒙时已经把香草扶进了陈银儿的房间里,出来后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当真是县大老爷的亲姑父呢!我倒是要去问问,这人没死就可以罔顾王法吗?人若死了,只怕就要你填命去了!今晚这事我还管定了,两位差大哥,请稍等等,我写个状子给你们。等见了县大老爷,也好有个交代!”
“多谢进士老爷!”陈妈妈跪地磕头道。
陈银儿忙给蒙时研好了磨。他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状子,交给陈妈妈道:“公堂若是传唤作证,只管来找我便是!”
“您就是我们母女三人的再生父母啊,进士老爷!银儿,快磕头啊!”
“不必了,先去吧!”
等陈妈妈和陈银儿都出了房间后,香草慢悠悠地起了身,贼兮兮地往外瞧了一眼。蒙时回头笑道:“等他们走了,我们再离开。”
香草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用翠儿的胭脂把脸抹成了关公,忙用手挡住了脸。蒙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不必遮挡了,反正已经是最难看的了!”
“你咋晓得是我?”香草从手指缝里偷瞄着蒙时问道。
“你那点伎俩不算高明,旁人仔细看看也就分辨出来了。刚才那些人全都慌乱不堪,当然认不出你是谁了。”
“嘿嘿嘿……进士老爷是想夸自己慧眼如炬吗?”
“反正认出你倒是很容易的。”外面安静了下来,陈妈妈带着陈银儿来磕头谢恩。蒙时道:“去备顶轿子吧,我送我这小兄弟回去。”陈妈妈看了一眼床上装醉的香草,奇怪地问道:“刚才不是还有位相公吗?”
蒙时道:“或许是先走了。”
陈妈妈忙退出房间去准备小轿。等她一走,陈银儿再次下跪道:“进士老爷,您说香樟会不会被赶出崇文馆啊?”
“崇文馆的馆主也是我的恩师。恩师向来赏罚分明,学风严谨,他断不能容忍进学之人流恋于烟花之地。他虽严苛了些,但香樟既然投身于他门下,就该守他一门的规矩。”
陈银儿含泪道:“他来此原是为了我,我实在不愿看见他被逐出学馆,毁了大好前程呀!”香草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心想香樟来这儿就是为了哄你的银器,哪里是真心喜欢你呢!
“此事已经不是你能管的了,况且,若香樟真有才学,纵然离开学馆也是能进学的。”蒙时说完这句话,从床上搀扶起香草便离开了。
走出房间时,香草能清楚地听到陈银儿轻轻抽泣的声音。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吐了两个字:“痴啊!”“谁痴?”蒙时问道。
“痴者痴。”
蒙时笑了笑,将香草扶进了轿子里。小满就在门外,跑了过来行礼道:“终于出来了?”蒙时朝他递了个眼神道:“今晚事情真不少,先回去再说吧!”
小满跟在蒙时身后问道:“回哪儿去?客栈吗?”蒙时回头说道:“去客栈把你们的行李都搬到我私宅上去,那儿比较安静。”小满掩嘴一笑,飞快地跑走了。
不多时,小轿落地,蒙时又把香草扶了出来,打发小轿去了。进了私宅后,香草终于可以站直了身子,做了几下广播体操,抱怨道:“装醉还真不容易呢!累死我了!”
蒙时盯着香草的脸笑了起来。香草捧着脸,不好意思地埋下头说:“莫看着我的脸笑嘛!进士老爷,有水不?小的想先洗把脸。”
蒙时唤来了绿儿,让绿儿帮香草洗了脸换了一身绿儿的衣裳。
绿儿见到香草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她立刻又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她早看出自家少爷跟香草的关系不一般了。
蒙时把香草叫到了暖阁里,吩咐绿儿给她拿些糕点。她还真是饿了,演戏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儿啊!
“今晚为啥去陈银儿家?”蒙时问道。
“你去做啥我就去做啥呗!”香草吃着糕点笑道。
“我能做的事你未必能做,你不晓得吗?”蒙时笑米米地盯着香草说道。
“我哪儿管你干了啥事啊?就算你宿在陈银儿家都与我无关。”香草调皮地笑道,“对了,进士老爷,小的今晚是不是耽误您了?那可遭了,咋办呢?”
“这会儿不是有你陪着吗?”蒙时眨了眨眼睛说道。
“真坏!我可不是那姐儿!”香草顺手把糕点丢了过去,正好砸在蒙时脑门上。
绿儿进来时瞧见了这一幕,吓得了一跳,忙走过来问道:“少爷,您没事吧?”“没事。”蒙时拍了拍沾在脑门上的糕渣,轻松地一笑而过。
绿儿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看看蒙时,又看看香草,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多余了,急忙退了出来。
香草笑道:“你的婢女心疼了,看来你从小没吃过啥苦头吧?“反正敢拿糕点砸的人你是第一个。”草草揽个早。
香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拱拱手道:“进士老爷,小的得罪了!要不然,你也拿糕点砸我一下?小的担心将来进士老爷中了状元,衣锦还乡的时候回来收拾我呢!”
“放心,没那个时候,我离开之时就没想过再考啥状元。”
“你都是进士了,为何不再去试试?”
“有时候商场倒比官场光明磊落得多。更何况,我喜欢自由,不喜欢太多繁文缛节。”
香草点头笑道:“与我心有戚戚焉!”
蒙时凝视了香草一眼,问道:“这话是唐少爷教你的吧?看来他从前教过你很多东西,真的很在乎你。”
香草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就好比在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讨论自己死了的前夫似的。她问道:“我和唐少爷的事你大概听说过吧?你很在意吗?”
“外面那些人说得很多很怪很毒,但我觉得你和唐少爷若不是因为相爱很深,恐怕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私奔……”蒙时说到这儿,停顿了下来,眼帘缓缓地垂了下去。他似乎不打算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香草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感。她无可否认,从前那场的私奔是因为相爱很深,但那不是她的爱。眼前这男人分明有些迟疑,或许在质疑她的心里是否还残留着唐少爷的影子。
两人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然后对视了一眼,各自回房睡觉去了。香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记得上一次夜不能寐时,好像是上一世高中时期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男生。她当时是暗恋,恋到晚上老是睡不着觉,就好像此刻的心情。
她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脸偷偷一笑,看来自己是又中招了!
第二天一早,蒙时让香草两人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他会打听着办。
当牛车赶到门口时,许氏等人立刻迎了出来。原来香草和小满一夜未归,虽早想好了借口,但许氏还是从香珠那儿看出些不对劲。一再追问下,香珠终于把大哥二哥被打的事说了出来。
许氏气得差点晕过去,一夜没有合眼,巴巴地等香草回来。一听到香草的声音,她立刻跑了出来,一把拉着香草,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
“草儿,你吓死娘了!谁让你单独去城里办你哥哥的事了?当娘不在了吗?”许氏紧紧地握着香草的手,生怕这女儿再像上次那样不见了。
香草忙拉着许氏进了院子,安慰道:“娘,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有小满哥陪着,我能出啥事呢?我怕您担心,所以才没告诉您。”
“下次可不许再瞒我了!老大老二的伤咋样了?”“乔大夫去看过了,好歹给他们包扎了,服下伤药丸子,勉强算是医治过了。”
“没法子弄他们出来吗?那天杀的孙牢头不得好死哇!还有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呀,下那死绊子!”
“想想还能有谁呢?不就是大堂哥香樟吗?”
“那挨千刀的混账!害我老大老二,我要去跟他拼命!”
“千万莫去,娘!”香草忙拦住许氏道,“您放心,那孙牢头已经被抓起来了,香樟也不会有啥好结果的!”
许氏捂着心口哭道:“我那老大,最是忠厚老实的娃儿;老二能干会说,样样都学得快哟!如今受了伤又不能见上一面,我这心啊疼得要死嘞!”
许真话忙扶着许氏劝道:“姐,姐,香诚香实没啥大事,你莫太伤心了。你哭得越厉害,那家笑得越开心呢!香草香珠都在你跟前,她们不难受吗?”
香草哄住了许氏,劝她赶紧去洗把脸。然后,张金把香草叫到一边问道:“这事查明白了?真是香樟干的?”香草神情凝重地点头道:“这事就是香樟指使孙牢头干的!““我瞧着这里头怕有你大伯和大伯娘的捣鼓。香樟虽说是个秀才,可每月朝廷给的那点银子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他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宿花柳呢?”
“这与大伯大伯娘有没有干系倒还不晓得,只是这香樟在城里没干啥好事,放着好好的书不去读,最爱宿花柳,一个月倒有一半的日子在那陈银儿家。”
小满走过来愤然道:“不但哄那陈银儿说要明媒正娶,还骗人银器典了花,这人可不该拉出去填粪坑吗?”
“那这事打算咋处置?不能看着你爹他们继续受难了!”
“您放心,这事已经办得八九不离十了……”
张金转头时忽然瞟见了门口柴堆旁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忙喝了一声:“谁在哪儿?”梁氏笑嘻嘻地走了出来,说道:“我路过这儿,听见里头有哭声,想来看看是咋回事。香草啊,你家是不是出啥事呢?”
香草眉心一皱,没想到这二伯娘真是天生的贼偷料子!往常知道她走路不出声,爱偷听偷拿东西,不曾想这大清早的就在自家院门边立着了!
“三伯娘一早来我们这儿有啥事?”香草问道
“我就是来看看,看看——香草啊,你家是不是出了啥大事了?我看着你娘哭得真伤心呢!”
“没啥事,二伯娘你多心了吧!”
“香草你还跟我见外吗?”梁氏一脸仗义地说,“我刚才听你说啥事是香樟干的,到底是啥事呀?要是你大伯家做了啥对不起你们家的事,二伯娘一定给你抱不平!”
香草觉得这话真真的好笑,连张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香草道:“二伯娘真不用您操心,您赶紧回去照顾孙子吧!”
“哎哟,香草,你真不拿你二伯娘当回事儿了!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香樟去宿花柳了,是不是真有这事?”梁氏哪里肯放过一个可以贬低香樟夸奖自己儿子的机会呢?平日里,那李氏总爱贬低她的香槐,夸香樟多好多好,是个当状元的材料。这一回,她可不逮着机会踩两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