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烈日不留情的烘烤着这片大地,就连风都是炎热而闷热的,在乡间小路上,鲜少能够看到人迹,只有一个年约六岁的女孩子悠哉的骑在一头牛犊上,一路缓慢的朝家中走去。
而她的家中烟囱上空烟雾袅袅,各种香气随风蔓延着,勾起人的饥饿感。
“小黄,你走快一点,我都饿了!”女孩嘀咕着,用手抚摸着牛犊的头,见牛犊依旧慢慢的走,时不时还低头去啃一口青草,女孩不由得嘀咕一句:“难道我太重了?明明二虎哥哥说可以坐上来的啊!”
什么是骑虎难下,女孩不懂,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是骑牛难下了,不到家中被长辈抱下来,她自个儿可不太敢从牛背上跳下来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养,虽然依旧是牛犊,但是已经高大了些许,好在女孩和牛犊很熟稔,这才没有使脾气把她甩下来。
“福儿,你怎么骑在牛上?”出门找福儿的晗生一下子就看到这个骑在牛背上的女孩了,不由得吃了一惊,福儿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哥,你快牵着牛走啊,它走的这么慢,我都晒死了。”看到哥哥来了,福儿如同看到救命草一样,不过不是让晗生把她抱下来,而是让晗生牵着牛走。
晗生看着她坐的很稳,应该没事,无奈的牵着绳子,牛犊有了人牵着之后,立刻就走的快了一些,一路摇晃着到了家中。
“福儿你这孩子,大热天的还总是在外面疯着!下午可别去放牛了,傍晚不热的时候让牛出去吃草喝水就行了。”一看到牛犊回来了,杨氏就不免念叨起来,当这串话都说完了,这才发现福儿是骑在牛背上的,还以为是晗生给抱上去的,当即就埋怨晗生:“晗生你也是的!福儿还小,怎么能够让她骑在牛背上呢?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可怎么办?”
晗生受了这无妄之灾,只能无奈的笑着,伸手把福儿抱下来。
“娘,不是哥哥抱我上去的,我看二虎哥哥把小丫抱上他们家的牛背上,挺好玩的,就让二虎哥哥也把我抱上来了,不过我没有想到这牛没有人牵,它走的太慢了!”
磨蹭!福儿撇嘴瞪了眼牛犊,那牛犊无辜的回瞪着,比起眼睛大,谁能有牛眼睛大呢?于是福儿败退!
“就你皮!”杨氏点了点福儿的额头,带着她去洗手,准备吃饭,而晗生则将牛关进牛栏中。
中午这顿饭不只是宋漪凝,张志礼全家也过来一起吃,两家总是这般时不时聚在一起吃顿饭,能够促进彼此的感情,不至于生疏了去。
桌面上除了清蒸草鱼、辣椒炒肉、排骨炖土豆、茄子豆角、丝瓜汤这些常见的菜,还有更多农村特有的小菜,比如芋头嫩茎剥皮切碎放入盐揉捏,将涩味去掉之后,清炒出来就十分的爽口,有种海绵般的绵柔感觉,还有红薯叶子的梗,去掉叶子,只留下梗,可以剥皮也可以不剥皮,洗过之后切成一段一段的,下锅爆炒出来,口感也十分的独特。
不过因为宋漪凝是大户人家小姐,又快到及笄之年,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好轻易和男子一同吃饭等,所以这次的饭不是一桌,而是分成两桌,男人们在堂屋吃,女人们则在房间里吃,倒也自在的很。
吃过饭,宋漪凝就跟着张乐儿去了她家,因为张沁儿家陡然间多了几个男人,有些不便,张志礼则为了避嫌,在张沁儿家歇息一会儿之后,就扛着锄头和张志仁一块儿出门干活去了。
张沁儿则拉着晗生永安以及福儿到池塘边的亭子上坐着闲聊,虽然日头大,但是在水边有风,依旧较为凉爽,倒也不太热。
池塘里的荷花已经谢了一半了,露出绿色的莲蓬出来,不过嫩嫩的,一看就还没有老,再过不久,才可以采集莲子和挖莲藕了,不过今年张沁儿并不打算挖莲藕去卖,而是打算留着,等到明年春天再开挖其他的池塘出来,到时候种上一大片的荷花出来。到时候一眼望去,荷叶田田青照水,莲花朵朵出淤泥这才好看的很呢。
“该做一条小船,这样方便去摘莲子,也可以在河中划船玩。”永安的脑袋中永远想着好玩的事情,盯着那小小的莲蓬,就在心里惦记着成熟的日子了。
“姐,这莲蓬可以生吃的,你得给我留着,等我下次回来应该就可以吃了。”
“贪嘴!等老了晒干熬粥煮汤也不错啊!你们两个最近在县城里过的好吗?住在那里会不会热?”张沁儿关心的询问着,晗生和永安在城里可不比她们在乡下,乡下山多水多,加上家里的房子很是宽大,基本上一点都不热,但是县城里住的地方过于狭窄,冬天倒罢了,夏天实在熬人的很。
“也还好,四个人住一间房子,并不太挤。”晗生是属于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从他嘴里向来是听不到什么抱怨的话,张沁儿就把目光放在永安身上。
永安果真老实多了,他嘟嚷着:“我们一个房间要住六个人呢!靠窗的位置没抢到,真是郁闷死了,不过这开着窗有蚊子,不开着又热,难受的很!姐,我都不想读书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能这点苦你都吃不了的话,日后还能做什么?”晗生板着脸教训着,这永安性情不定,一下子发誓要读好书,一下子遇到困难,就想着放弃。
永安被训,低着头,不言不语,手指无措的捏着衣角。
张沁儿看着永安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挺难受的,她先是说了一顿永安:“你哥哥教训的是,你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说不想读书了,前不久你还想着努力读书考功名呢!”
听了张沁儿的话,永安越发委屈起来,嘟嚷着嘴,一副可怜的样子,张沁儿笑了笑,接着又说:“我是这样想的,既然爹和你们还有三叔都在县城里住着,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县城买一座宅子,这样以后我和娘她们偶尔去县城,也不用急着回来,可以住上一两天再回来,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永安就捧场起来,他整个人的神色都亮了,拍手叫好:“好啊!姐,我们在县城买宅子吧!不然挤在学堂那边也太热太不方便了!”
张沁儿看向晗生,问着:“哥,你觉得呢?”
晗生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他还好,得贤书院的设施都很完善,住的地方并不太难受,但是永安还有爹住的地方都不太好,上次去爹去的地方走了一趟,狭窄的屋子里十分的闷热。
“家里钱够的话,也可以买,我倒是还好,就是爹他住的地方也太小太难受了点。”
见晗生也表态了,永安就越发高兴起来,他火辣辣的盯着张沁儿,期待的说:“姐,我们什么时候买?”
“既然要买的话,就得尽快,这段时日才是最热最难熬的,只不过暂时不知道那些宅院出售,这个还得拜访黄叔叔去走县城一趟,打听打听。”张沁儿计划着,然后对福儿说:“你下午去放牛的时候和小丫说一声,让黄叔叔尽快去县城打听打听,要地段和宅院都稍微好一些的。”
“哎!好的。”能够在县城买宅院,福儿也很高兴,她说:“要是我们在县城有了房子,以后元宵的时候就可以玩很久很久了吧?”
终究是孩子,只顾着玩,不过想起去年元宵没有玩的太高兴,赶着回去的时候,还遇到关城门了,实在是有够囧的。
“嗯,买了院子之后,我们想去县城玩就去县城玩,玩几天都可以。”张沁儿笑着说,忽然觉得其实早就该买个宅子了。
家中重要的事情,只是四个孩子之间的商量,就足以定下了,张志仁和杨氏都不会有所反对,这买宅子可是好事。
待到日头不那么烈了,福儿就急着去放牛,顺便和小丫说让黄叔叔去县城打听的事情了,看着福儿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三个人都失笑不已。
晗生则带着永安去地里帮忙,浇水上肥的事情张志仁和杨氏已经弄好了,但是可以开荒地,这荒地不急,但是越多越好,每次都是有空闲的时候,就到荒地上整治坡地出来。
张沁儿则去了张乐儿家,她们几个约好每天都做一做针线的,虽然张沁儿表明自己对针线不感兴趣,但是宋漪凝说女子针线不好,以后不方便找婆家,不管有没有兴趣,有拿的出手的针线,总是一种本钱。
而杨氏也这么认为,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就太傻了,跟着宋漪凝学了几日,虽然不像张乐儿和冯氏那般突飞猛进,不过张沁儿比起以前只会做简单的睡衣可好的多,简单的绣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冯氏在养蚕的房间放乌桕树叶,因为人工的干预,家附近的乌桕树林已经放了几万条乌桕蚕,这些树的叶子光树上放生的乌桕蚕吃就马虎了,无法再摘多余的拿回去喂家里的蚕,所以冯氏每天早晚都会去远些的地方摘乌桕树叶,好在乌桕树是一种高发树,几乎落籽就会发芽的那种,往往是一片连着一片。
养了二十多天的乌桕蚕已经长的胖嘟嘟的了,也到了胃口最大的时候,每天白天都要隔一个时辰放一次乌桕树叶,晚上则每两个时辰要放一次,几千条乌桕蚕一齐进食的时候,那种‘沙沙’声音不绝于耳,站在门外听,都能够听到。
安排给宋漪凝的房间离蚕室较远,否则整夜听到这些进食的声音,可就辗转难眠了
“沁儿,这些乌桕蚕也太能吃了,我摘的叶子不够,还得出门一趟,这些是我清理出来的蚕粪,你丢到池塘里去吧。”冯氏看见张沁儿,忙指着一个簸箕,那簸箕里面满是黑色一粒粒的蚕粪和一些粗些的叶梗,没有被蚕吃完,剩下的。
“哎!”张沁儿应着,靠着张乐儿家的这些蚕粪,池塘里除了每天扯一些青草给草鱼吃之外,几乎不用怎么管了。
看着冯氏背着背篓匆忙朝外面走去,张沁儿也不呆着,端着簸箕朝外面走去,就看到张乐儿在逗弄甜儿,甜儿已经会走路了,不过还是太小,平日里只呆在家里玩,等再过一年,就喜欢出去跟着村里孩子一起玩了。
到了池塘边,张沁儿一抖簸箕,就把里面的残渣蚕粪都倒进水中,立即有鱼过来抢食,惊起一圈圈水纹。
“沁儿,在这里喂鱼啊!”远远的,周光勇走了过来,问着:“你三叔呢?在家吗?”
今天是张志礼休息的日子,所以周光勇赶着过来找张志礼去给陈氏把脉,毕竟是第一胎,周光勇比陈氏还要担心许多。
“三叔就在菜园子里,周叔叔你去找吧。”冯氏和张乐儿忙于养蚕刺绣,她们的菜园子很多事情都等着张志礼回来弄了。
“哎。”周光勇应着,快步走了去,张沁儿算了一下,在过三个月左右陈氏就该分娩了,这会儿已经大肚子,许多事情都得靠周光勇来做才行。
不多时就看到周光勇又从菜园子那边走了出来,不过这回脸上带着笑意,多了些从容之态。
“已经和你三叔说了,等傍晚的时候再过来给你婶婶把脉,你先忙着,我走了。”周光勇咧嘴笑着,自去忙活了。
张沁儿笑了笑,回到张乐儿的家中,看到甜儿跌跌撞撞的拿着一个装水的瓢,朝院子角落种着的葡萄藤走去,只是她力气不大,这一路上水都洒落在地上了。
抬眼就看到张乐儿倚在门口笑着,张沁儿不由得无语了,一看就是张乐儿使坏了,不过她也不去帮,而是看着甜儿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把瓢中仅有的水泼在葡萄藤上,甜儿人虽然小,但是也懂得,知道这点水不够,于是她又拿着瓢屁颠屁颠的朝厨房水桶里舀水去了,这么来回好几次,这才把葡萄给浇好水,又忙着去给橘树和桃树浇水,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的模样。
“甜儿,过来休息一下。”终于,张沁儿看不过去了,招呼甜儿过来休息。
“哎,沁儿姐姐。”甜儿已经会说话了,不过只能说一些简单的,短一些的句子,熟悉的人都会认会叫,一看就是乖巧的模样。
宋漪凝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绣花肚兜,细棉布,上面绣着一串紫色的葡萄和两片叶子,显得异常的风趣可爱。
“甜儿,这是漪凝姐姐送你的,喜欢吗?”
甜儿好奇的打量着那布兜,这东西她是认识的,冯氏就没少给她做过,在家不出门的时候,几乎就是穿着肚兜跑来跑去的。
“好看,比娘的好看。”甜儿小小年纪,也有审美观,当即就嫌弃冯氏的手艺来了。
这也难怪,一来冯氏的针线没有宋漪凝的好,二来冯氏要操劳的事情多,可顾不上绣花什么的,常常是做好肚兜,丢给张乐儿随便绣些东西上去就行了。
“姐,我要洗澡澡。”甜儿手紧紧的拿着新肚兜,朝张乐儿缠去。
张乐儿才不理她呢,“现在还早,洗什么澡澡?等吃了饭再洗!”
“不要!”甜儿摇头,一脸坚定的说:“我要洗澡澡换这个!”
她扬了扬手中的新肚兜,表示想要马上穿上,不过每次穿新衣裳前可都是要洗澡澡之后才可以的。
“哈哈!”宋漪凝被甜儿这可爱认真的模样逗笑了,说:“甜儿乖,等会儿再洗澡,不然你又弄脏了。”
甜儿似懂非懂,看着手中的新肚兜,若有所思,然后懵懂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说:“那我把它放好。”然后小步朝房间里跑着,一副很欢喜的模样。
张乐儿就对宋漪凝说:“你费什么功夫给她做肚兜?她还小呢,东西穿在她身上,没几天就脏的不行了,何况小孩子长的快,眨眼睛就穿不得了,白白浪费些许功夫。”
这小孩子难免颠倒或者在草地上打滚什么的,她们可没有太多要干净的念头的,加上身体长的快,东西大多是不经穿的。
“我闲着没事,随手做的。”宋漪凝笑着说,她不能替张乐儿她们做针线,因为她的针线是不能够流传出去的,不过给甜儿这种小丫头做肚兜倒是没有关系。
“这甜儿跟着小宝学的,也来越不安分了,想当初她刚生出来的时候,多好养啊!”张乐儿嘟嚷着,她要做事,甜儿大多是小宝带的,现在小宝喜欢跟着田家小子玩,常常不在家了。
“你也不想想甜儿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现在这样才好,多活泼多健康!”张沁儿白了她一眼,随着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不只是甜儿,福儿也活泼了许多,不像以前在人面前总是没有存在感一般,动不动就露出腼腆的表情。
“那也是,我娘当初还怕甜儿长不大呢,现在看来没准还能长命百岁了!”张乐儿说完,自个儿先哈哈大笑起来,宋漪凝和张沁儿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