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男人,听到心爱的女人,如此推心置腹、体贴入微的话,能够不被感动?皇上当即感慨连连,拉她起身,亲自替她拭泪。
“黛黛,朕这一生,有你足矣。”
静妃情绪久久难以平息,望着皇上,水洗的眸子似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偏偏欲语还休,脸色娇红,惹人怜爱。
“前几日朕来看你,你屡次找理由不肯见朕,朕还以为,你不肯原谅朕。”皇上笑着拍着她如白皙的手背说,“现在想来,既没有怨朕,为何要让朕抓心挠肝地想着你,真真该打。”
静妃情绪忽然低沉下去,眸子里的光亮黯淡了许多,把另一只手搭在皇上的手上,垂首缓声说道:“臣妾病容难看,自知不久于人世,不想皇上看到难过,更不想皇上看到那般丑陋模样,日后连个想头也不留。臣妾不怕死,只怕毁了您喜欢的黛黛。”
“黛黛,你太傻了。”皇上说道,“若说老,朕比你足足大了将近二十岁呢,现在朕都是老头子了,你还如双十少女一般。再说,朕不许你把死呀活呀挂在嘴边,太医不都说了,你的病情大有起色吗?沈家那小子也进宫给你看了,假以时日,定会痊愈,朕还要陪你,每个夏天都来赏花呢。”
静妃的头依靠着皇上的肩膀,像一只柔顺的猫,喃喃说道:“臣妾一直以为自己出身武将世家,父兄战死沙场,他们的豪迈也传给了臣妾,臣妾并不畏死。可是,真正当臣妾知道,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臣妾真的很怕。子镇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皇子妃和儿女,伯涵也已成为一方大将,臣妾并不担心他们。可是臣妾怕,怕再也看不到皇上,怕皇上会因臣妾离去而难受。臣妾甚至想,宁肯皇上少宠爱臣妾一些,那等臣妾离开的时候,皇上也少难过一分。”
“黛黛,朕的黛黛。”皇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这后宫三千,唯你待朕之心,始终如一,如此挚诚。下辈子,朕还要遇到你,早点定下你,让你为朕的正妻。”
静妃伸手捂住皇上的嘴,素雅清淡的百合香气萦绕在她的指尖,充盈了皇上的心:“黛黛不敢有此奢求,只愿生生世世见到皇上,为奴为婢又如何?”
两人紧紧相拥,芍药灼灼,花香醉人。
在小厨房里忙活得不亦乐乎的顾采薇,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她正在做传膳之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摆盘,不用那个盘子,用白盘。”
“那边火熄了,一刻钟后开锅。”
扇儿一直陪着,见她累得鼻尖冒汗,双腿都有些打颤,忙拉过一把椅子过来:“姑娘坐坐,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顾采薇摇摇头,咬牙坚持。静妃本来已经让她诚惶诚恐了,现在又来一尊大佛,她亲力亲为尤恐不足,哪里敢假手于人?
“扇儿姐姐,麻烦你给我帮个忙。”
扇儿连忙上前:“姑娘客气了,有事情尽管吩咐奴婢。”扇儿也是静妃面前得脸的宫女,察言观色能力自是非同一般。这位姑娘,造化大着呢。
顾采薇附耳说了一番话,然后嘱咐道:“你禀告三皇子,三皇子准了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扇儿会心一笑,点头转身匆匆出了厨房。
顾采薇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转头继续投入到她的工作中。
三皇子听了扇儿的回禀,看着宋铎笑道:“伯涵,你说,顾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宋铎没回,直接对扇儿说:“回去告诉姑娘,三皇子准了。只最后还得皇上和娘娘定夺,让她做好两手准备。”
扇儿看了一眼三皇子,见他没有反对,对着两位爷行了礼,又匆忙回去复命。
“荷花宴,我倒是很期待呢。”三皇子拿着扇子敲打着掌心,冲宋铎挤眉弄眼,“我现在也不相信她是顾家的姑娘了。顾家那帮木头贵女,哪有她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伯涵,我可告诉你啊,就是父皇龙心大悦,你也把嘴闭紧。你的婚事,自有母妃替你周旋。我替你可是磨破了嘴皮,千万别自作主张,功亏一篑。”
说到最后,三皇子的面色也有几分严肃。
宋铎沉默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方说道:“我并不想她见皇上,她看着活泼灵动,其实内里最是胆小怕这种场合。不过一切都听娘娘安排,有娘娘在,我们都无需担忧。”
三皇子点点头笑道:“难得你能明白这层。”
三皇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下人来,耳语了几句,来人速速下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婉鸳似有为难地往皇上和静妃的方向走了几步。
静妃从皇上怀里抬起头来,略带害羞地说:“臣妾真是没脸做人了。一把年纪了,还跟皇上你侬我侬。应该到了用膳的时间吧,我看婉鸳都有些着急了。皇上快帮臣妾看看,臣妾头发可乱?”
皇上伸手替她抿了抿鬓角碎发,故作严肃道:“朕倒要看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来嘲笑朕的爱妃。”
静妃嗔道:“皇上……”说着,又柔声唤婉鸳,“婉鸳,你来。”
婉鸳低头恭敬上前回禀:“启奏陛下,娘娘,午膳时间已到。三皇子令人来传话,殿下中午悉心安排了午膳,说是想讨皇上和娘娘示下,问传在荷塘上的黛亭可使得?殿下说那里凉风习习,风光跟今儿个的午膳最是相称。”
静妃含笑看着皇上,伸手替他理顺衣服上的褶皱,笑道:“子镇又闹什么?好端端的不在屋里吃,不年不节的,跑到亭子里作甚!”
皇上却笑道:“难得他一片孝心,我们一家也许久没在一起用膳了,就准了他吧。回去告诉子镇,弄得这般神秘,吊起了朕的胃口,要是准备得不好,朕可是不依。”
婉鸳连忙去传话。
皇上扶着静妃,两人相依相携,也不用软轿,在一路花团锦簇之中,往黛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