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对母子二人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虽然宋氏只是找了个借口,但是顾采薇还是自己亲自下厨,做了虾丸鸡皮汤,又根据宋氏的口味,做了几道小菜和两样点心,外加一碗宋氏分外喜欢的糖蒸酥酪。
“你这孩子就是有心。”宋氏舀了一口酥酪道。
顾采薇笑道:“您和吕大叔都喜欢这个。厨下我还做了,吩咐他们装着,回头带回去给吕大叔。”
宋铎看着虾丸鸡肉汤,便示意水沉帮他盛一碗。
“不行。”顾采薇忙拦道,“表哥有伤,虾是发物。我单给你做了酸笋鸡皮汤,很是下饭。酸笋还是彩霞让人从江南特意捎来的呢。说起来,她生了儿子,现在也该不小了。水沉,回头翻翻她给我的信,若是到孩子周岁,记得备份礼,让人提前捎去。”
宋铎只好喝他的病号汤。顾采薇的厨艺自是没得挑剔,他喝得也是心满意足。
宋氏隐约觉得彩霞这个名字熟悉,便问了一句。
顾采薇便道:“过年时候闲着无聊跟您提过,就是救了邓博那两口子,现在在江南,生了大胖儿子,日子过得好着呢。”
宋氏果然想起来,她这般年纪,最喜欢大团圆的故事,闻言道:“也是她有福分,遇到了你。江南是个好地方,从前路过的时候,都舍不得走了。她倒也是个不忘本的,虽然这酸笋只是小东西,但是说明她心里有你,不忘恩呢。”
顾采薇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说来,也是她帮我们大忙了。人还是要自己善良,做好事才能有好报。”
两人又说了些话。
宋铎对这些家长里短倒是不感兴趣,吃完饭,又出去忙活。顾采薇忙嘱咐他不要劳累,小心崩裂伤口,早日回来云云。
宋铎虽然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情,眼底里却全是宠溺的笑意。
看两人如此恩爱,宋氏心里甚慰。
顾采薇身子不方便,又很忙,宋氏看过儿子,也不多留,回家去找人相看良辰吉日,准备婚礼的诸多事宜了。
顾采薇没什么亲人,义母在京城,哥哥不知去向,宋氏已经有了主意。她和宋铎,这辈子都难以在人前母子相称了,那索性她就把顾采薇当成女儿,从自家出嫁,日后也能堂堂正正听宋铎和她喊一声“母亲”。
晚上的时候,宋铎和顾采薇说了准备婚礼的事情。顾采薇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心里还是倍感甜蜜。想到自己要披上大红嫁衣,和心爱的男人在千万人的见证下携手,她就觉得激动。
她又有些发愁,肚子这么大,穿嫁衣不好看,又怕别人眼光异样等等。宋铎抚慰了她,十分霸气地说:“哪个敢说闲话,抓起来打军棍!”
顾采薇乐不可支,笑嗔一句“霸道”,肚子里的小东西却十分兴奋,骨碌来骨碌去。
“这个长大了,也是个霸道性子。要是个女孩,怕是嫁人困难喽。”
过了不到两三日,宋氏便带了边城最好的绣娘,捧着各色喜服、喜被等等东西的样子来给她挑选。
顾采薇只觉得眼前红红一片,样样都是精美的,索性对宋氏笑道:“您做主就行了。我哪里看得出什么好赖,什么织锦,什么缎子,我都不懂。我也是个笨手笨脚的,做不来针线。”
宋氏帮她选了几样出来,无论做工还是料子,都是顶好的,又非让她自己挑,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想让她称心如意。
顾采薇只好胡乱点了一番。
宋氏又说新娘自己绣嫁妆是规矩,好歹让她动动针线,但是对她要求也不高,只让她在半成品的盖头上加几针便行。
顾采薇抚摸着红色绣鸳鸯花样的盖头,自嘲道:“这已经是极好的了,我再加几针上去,怕就是狗尾续貂。”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宋铎和顾采薇成亲的消息,在宋铎的默许之下,不胫而走。
军营中一片喜气洋洋,这军中最受爱戴的两人的结合,冲淡了战争带来的伤感和萧条。
蒹葭她们尽管日夜护理,忙得几乎没有吃饭睡觉的时间,仍然凑了银子,托人买了上好的布料,挤出时间,你一针我一针,一起给顾采薇缝制了八床喜被。将士们也都绞尽脑汁,凑份子给他们准备新婚礼物。
也有很多伤兵当着顾采薇的面调侃她:“我们干脆连小公子,不,小小公子将来的襁褓、百衲衣、长命锁那些也一起给准备了,省得过段日子准备仓促。”
她和众人混得熟了,知道他们都是心直口快的爽朗汉子,只是因为和她熟悉才如此开玩笑,便道:“那敢情好。只你们一起送我没意见,可是想少一份,那不行,人人都得是双份的。”
说的众人都哈哈大笑。
“还笑,再笑伤口裂开了。”顾采薇冲一个腹部受伤的士兵笑骂道,“看别人干什么,说的就是你呢。还有你,让你吊着就吊着腿,老老实实的,不听我的话,将来一瘸一拐,看你能讨到媳妇不?”
说笑间,周路进来,在顾采薇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宋铎又催促她回去休息,怕她累着,自他回来,她在伤兵营只要待上半个时辰,他必让人来催,还振振有词道不是心疼她,是心疼她腹中宝宝。
顾采薇皱眉,有几分不耐烦道:“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有人起哄道:“小公子快回去吧。我们大将军一把年纪找个媳妇儿容易吗?这一时不见,想念得紧着呢。”
“去你的。”周路作势踢了一脚,“惯得你们蹬鼻子上脸,连大将军也敢调侃。”
众人原本对宋铎,都当成英雄偶像那般崇拜,后来跟顾采薇熟悉了,通过她,慢慢见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一个也食人间烟火,也会疼老婆的宋铎,觉得亲近了许多,也就没那么小心谨慎了。虽然周路如此说,众人还是嘻嘻哈哈,继续拿这即将新婚的小两口说笑。
顾采薇终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