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实在不知道如何劝解宋铎打消念头,索性不理他,和他冷战——他总不能灌她药。
蒋嫂子时常来看顾采薇,听说宋铎要打掉孩子,唬了一跳,连声道:“文扬,你可不能胡闹。妇人都要过这一关的,村里的女人,在地里干着活,要吐就跑到地边吐,吐完了回来接着干,也个个好好的。现在都两个月了,再坚持一个月就好了。”
宋铎迟疑地看着她:“真的过了三个月就好了?”顾采薇也这样跟他说过,可是宋铎不信,稳婆说,也有人一直吐到生。
“虽说有人吐更长时间,但那些都是少数人。”蒋嫂子道,“采薇也喜欢孩子,她知道怀孕多高兴,能当娘,女人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
说着,面色有几分黯然。
宋铎见状道:“嫂子,劳烦你陪陪她说话,我去再给她做些吃食,刚才又吐得干干净净。”
他的厨艺现在突飞猛进,自己擀面条,包饺子都不在话下。
“去吧去吧,有我照顾她。”蒋嫂子道。
宋铎出去后,顾采薇道:“谢谢嫂子帮我劝着表哥,他这几天中邪了一般,非要我打掉孩子。我跟他说得口干舌燥,他也不松口。”
“知足吧你,把女人疼到心尖尖上的,我也就见了文扬兄弟一个人。我这是亲眼见了,要是有人给我学话,我非说是瞎话不成……”蒋嫂子说着,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顾采薇也被她逗笑,想起她的心事,便问道:“嫂子家的大事,可有谱了?”
蒋嫂子摇摇头:“要找个合心的,哪有那么容易?万一找个不省心的,以后生了孩子又回来闹事,多烦心!所以我宁愿慢慢找着,也不愿意将就。”
“嫂子说得很是。”顾采薇道。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
说来也怪,自宋铎生了放弃这个孩子的想法后,顾采薇又吐了七八天便止住了。虽然早上起床时候也时时恶心,偶尔也吐,但是并不会像从前那般,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那般惨烈。
宋铎总算放下心来,再也不提打掉孩子的事情。
顾采薇这才安心,还害怕他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喜欢孩子,笑着逗他:“你看它多听表哥的话,现在便不折腾人了。”
“欺软怕硬的小东西,等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宋铎道,他几乎笃定,这般不体贴的混世,一定是个臭小子。
顾采薇自己也这般觉得,因为和怀拂衣时候的反应太不一样了,应该性别不同。
“我也觉得是,记得那日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一条长蛇把我扑倒,来亲吻我,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胎梦吧。”顾采薇想起那日的梦境,觉得有些神奇。
到了三个月后,顾采薇腹中胎儿坐稳了,宋铎又重提婚事。
顾采薇拒绝了,道:“孩子都快生两个了,何苦弄那些形式?我怀孕也容易疲乏,还是算了吧。”
她现在一日恨不得睡十个时辰,每日除了吃饭、如厕,在院子里走一走,便只想睡觉。
宋铎知道婚礼事情繁杂,现在又不比京里和边城时候那么多下人伺候,恐怕真的会累到她,见她又是真的不很在意,也只能作罢,两人商定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请众人来好好聚一聚,也算是婚礼、满月礼一起办了。
顾采薇开始嗜酸,但是春天里委实没什么好吃的。好在宋铎从几户人家家里讨来冬日里剩下的冻山楂,才解了她的馋。
可是山楂对孕妇不好,顾采薇也不敢多吃,实在馋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偶尔吃一两颗,反复咂摸着滋味,恨不得山楂核都吞到肚子里,看得宋铎好笑又心疼。
“等你生完了,新山楂也下来了,给你买两筐,天天抱着筐吃。”宋铎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采薇虽然知道生完了肯定就不爱这酸味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望梅止渴”,“表哥,酸杏什么时候能有?我想吃酸杏。”
“杏花才开,还得月余,我给你时时盯着呢。”宋铎见她吃了两颗山楂,意犹未尽,忙又拣出来一颗递给她,把剩下的拿走,免得她看着更馋。
“胃口好些了?吃点东西好不好?”宋铎把饭菜端过来。
“不要……”顾采薇看着饭菜,就觉得腻味。虽然不太吐了,但是也用不下什么东西,油星是一点都不能沾,水煮白菜蘸酱,是她唯一能吃进去的菜。
“这样下去不行。”宋铎端起燕窝粥,好脾气地哄着她,“乖,把燕窝粥喝了,就不逼你吃别的了。”
顾采薇强忍着不适,喝了大半盏,摇摇头,靠着身后的被褥,皱着眉头。
“喝口水压压?”宋铎见她表情不适,给她擦试了下嘴角,体贴地问道。
顾采薇摆摆手:“别跟我说话,难受,让我缓缓,再说话我就吐了。”
她现在脾气也很不稳定,身体的极度难受,让她也有些喜怒无常。虽然极力克制,但是有时还是顾及不了那么多。
宋铎却变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顾采薇说想吃鱼,等他做好之后,却又连看都不能看,又让宋铎端走,趴在炕边好一顿吐。
吐完之后,宋铎送上温水给她漱口,把她抱到炕上躺下,才又开始清扫。
顾采薇吐得难过,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呜呜地就开始哭起来——紊乱的荷尔蒙,已经把她摧残得十分失常。
“悯敏,怎么了?哪里难受?”宋铎一叠声地问道。
“表哥……”顾采薇哭得十分伤心,“我是不是太能折腾人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刚才真的十分想吃,可是……”
“傻悯敏,这算什么事情?”宋铎听完,哭笑不得,坐在炕边,摸着她的头顶,“这不是你折腾我,是肚子里的小东西折腾你呢。快别哭了,怀孕时候哭,会把眼睛哭坏的,以后落下毛病就难受了。”
顾采薇见他一点儿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心里熨帖了,可怜巴巴地抱着他的手臂:“表哥,你真好。”
宋铎含笑望着她,拍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她哄睡了,这才继续收拾,去厨房里又给她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