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相安无事的到了第三轮施针。
白棠觉着十来天功夫,像是流水一样,无声无息的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日夜与阿澈相伴,两人白天一起练字,看书。
晚上渐渐习惯了炉火的炎热,没有那么心烦气躁的感觉。
苏子澈的真气始终被锁住,不能使用,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连香菜都忍不住说:“王爷看着没那么累了。”
苏子澈正在喝粥,抬头看她一眼,香菜难得没吓得立刻改口,她明明说的都是好话,虽然不求赏,至少王爷不会生气。
“每天吃吃睡睡,好像前半辈子都没过过这样悠闲的日子。”
这是他对白棠说的话。
白棠正在抄录医书,手一抖,墨汁差点滴下来,她眼明手快,赶紧把最后几个字都写完。
“哪里有这么惨,好歹你是先帝的亲弟弟,难不成七八岁就让你做事了?”
“那时候,刚开始习武,师父很严格。”
不得不严格,否则的话,他当时就保不住性命。
想来他那位皇兄也是个奇人,又要用毒药抑制他,又不允许他立时死了,同母妃没法子交代。
做皇上都做得这样矛盾。
“我中毒的时候,心里是明白通透的。”
白棠放下笔,回头看着他。
“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这句话不错,你哪里学来的?”
“少给我打岔,你还没说,你是知道要被下毒,却不躲开?”
“躲,宫里头看着地方大,其实都是弹丸之地,能躲到哪里去。”
要不是他干脆的吃下毒药,恐怕连母妃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这是一种臣服的态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对于皇兄,首先是臣,然后才是弟弟。
正如他对于新帝,首先是臣,然后才是叔叔。
苏子澈始终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微妙,这种微妙被暂时平衡着,就不会出事。
白棠听他说的随意,仔细回味又觉得话语中,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悲哀。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将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手势很轻柔,她依靠过去,与他相贴。
“你对自己太狠,消耗的厉害,那一阵非但夜夜不眠,三顿都没有定时吃过,我还记得阿陆说的,每天都用老参汤吊着。”
“一点胃口都没有,那个喝一碗省事,对身体也不坏。”
白棠侧转过来,手心贴在他的脸颊边。
“后来还算听话,稍许好了些,你看看,每天按时吃按时睡,也不至于一天一天消瘦下去。”
“那是因为你瘦了,肉才长到我身上来的。”
白棠施针极其消耗心力,每天又是提心吊胆的,总害怕会有其他的状况出现,反而比不上他,早已经看淡。
所以,她反而渐渐瘦下去。
“下巴尖尖,连胳膊都细成这样了。”
“等你好了,我再把肉养回来就是,只怕你到时候嫌弃。”
“你就是胖成一个球,我都不会嫌弃的。”
白棠眼睛一瞪:“你才变成个球,让你胖成个球。”
“那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哭着嫌弃。”
“我哪里敢嫌弃皇叔,嫌弃陵王殿下。”
白棠吃吃笑着扑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搂成一团。
“阿澈,我还没问你呢,你和灰鹰王两个到底在做什么,他都当上祝驭国的国主了,然后呢?”
不会这么大公无私,无怨无悔的帮人当国主,自己没一点儿好处吧。
白棠还偷偷想过,阿陆透露出来的口风,说灰鹰王身边艳姬不少,千万别到时候,用美人做人情,送八个十个的过来。
苏子澈怔了怔:“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我听那个应氏也提过这事,所以好奇。”
本来不应该问的,白棠与他耳鬓厮磨了这些天,显然有些放肆了。
灰鹰王虽然手握兵权,但是上头毕竟还有两个兄长压制着,国主身体无恙的时候,他能够扳倒兄长的机会最多只有五成。
结果,他带兵在外,国主又急病晕倒。
如果没有苏子澈将卢娘子派遣过去,又来个里应外合,从中周旋,灰鹰王的继任绝对没有那么顺利。
那一边得了这样大的好处,又许了什么给苏子澈?
白棠其实就是临时起意,顺口一问。
苏子澈却将她拦腰一抱,按在自己的膝头。
白棠没反应过来,他凑上前,脸贴住她的锁骨处,很轻缓的蹭了蹭。
“阿澈?”
白棠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她根本不会追问到底。
她对阿澈太过了解,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考虑怎么开口。
而且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她能够直接接受的。
他在找一个缓冲点,不会惊吓到她。
“棠棠,我要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白棠被他蹭地半边身子酥麻酥麻的:“本来属于你的?”
“是,本来属于我的,母妃告诉过我,我的父皇本来就属意,等皇兄过世以后,让我继承大业。”
白棠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耳朵里头听见了什么!
这些话,不是真的!
“所以,我的亲侄儿才会对我这般警惕,这般防备,不过皇兄为儿子烫平前程,用毒药克制住了我,一个活不过而立之年的人,还能有多大的野心。”
“阿澈,你从几时开始,想要实施这个计划的?”
白棠觉得从腰椎而上,根本都不能动弹了。
如果他说,是因为认识了她以后,所以帮着她留在白家,让她取得父亲的手札,还有千辛万苦替她找到毕术的竹简,当成及笄礼送给她。
不,不会的。
她的阿澈不会这样对她,不会的。
白棠害怕了,她为什么会心血来潮问这么傻的问题。
她不要听答案了,不要听了。
苏子澈等于是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自然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她的异常。
他又贴住她的脖颈,轻轻吐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棠棠,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白棠嘴巴里发苦,嗓子里发干,她想从他怀里挣出去,转身就跑,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