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姜湛回到自己院里,换好衣服,刚坐下又看了会儿书,沈七太太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见她来到,他还十分意外。
不过也没多想,只继续盯着手上的书,漫不经心地道:“我今晚要去闻氏那里歇息,先前答应她了,今日要去陪着她。”
“我又不是来你这里过夜的。”沈七太太在一旁坐下,似乎因为走得太急,说话还微微有些喘。
姜湛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有事,于是把书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看着她道:“那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明天?我怕到了明天,七爷就要当着全府的面,冲我大呼小叫的发火了。”沈七太太冷笑着道。
“到底何事?你直说吧!”姜湛往后头的椅子上一靠,耐着性子道。
“今晚七爷跟那顾小娘子的会面,是我安排的。”沈七太太于是便径直道。
“你说什么?”姜湛顿时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死死瞪住她。
“我是受了郑太太的蛊惑,她骗我说,七爷整天往顾家转悠,跟那顾小娘子眉来眼去的,不论他们家有什么喜事,您都往跟前凑,甚至连她母亲生产,您也眼巴巴的跑过去道喜,还说我没肚量,不容人,就这么看着你整日这么害着相思之苦,说您肯定是碍于闻氏的面子,才没有纳了那顾小娘子,这种时候,我这个做太太的,就该为您分忧解难。”
沈七太太七分真话,掺着三分假话,直直的看着姜湛。
只听她继续道,“可是想我自嫁入你们姜家,又什么时候嫉妒过了?你一向都是想抬谁进门,就抬谁进门,我何时干涉过?现在却要这么一顶不贤惠的帽子往我头上扣,于是我便想着,那干脆就给七爷凑成这一对吧,只是没想到,似乎是我弄错了。”
“七爷跟那顾小娘子,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关系吧?”
“幸好我因为担心会出岔子,是让人将你们约在了茶楼,也算是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沈七太太平静的说完这些话,便是平静的等着姜湛给他定罪。
而姜湛听完之后,盯着她一番审视之后,就是忽然呵呵一笑,坐了下去。
“你当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因为丢脸的人,是我,不是你,人家顾小娘子大晚上的凭什么赴我的约?一来,我跟她有合作,要合作开医馆,这是从前跟你说过的,而除了医馆以外,她还帮我拉拢到了高家,准备着一起对付洪家——你不必怀疑,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这二来嘛,她一个小娘子,却敢在夜里赴约,也不过是因为她身边有她的未婚夫陪着罢了。”
“未婚夫?”沈七太太听到这个,着实有些意外。
“不错,就是此次县试第一名的那个,叫傅知砚。”姜湛靠在椅子上,说完这些,就复又悠闲起来,“这事,那郑太太跟顾家可是邻居,她会真的一点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宝瑛得罪过她,想借你的手,故意为难宝瑛罢了,凭着宝瑛的才貌聪明,叫她给人做妾,岂非杀人诛心?”
沈七太太听他说完这些,便有些刻意的别过脸去。
姜湛可不会这么放过她:“那太太是怎么想的呢?凭什么觉得这样聪慧的小娘子,就可以给我做妾了?我的年龄,可是可以做她父亲了!你是真心为我好呢,还是因为她曾经也得罪过你,所以你又想借我的手,来折辱她?”
“我刚刚说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七爷。”沈七太太回避着他的目光,笔直的坐在那里,冷冷的道。
“那好,既然是为了我好,明日,你就亲自去顾家登门道歉吧!就当是为我道歉!”姜湛一听,心中冷笑一声,直接要求道。
“你!”沈七太太立时眼瞳一缩的起身。
“怎么?不是说为了我吗?太太既然这么会为我着想,那替我道个歉,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你想坐马车过去也好,想坐轿子过去也好,总归也不会叫你受什么累,若这样你都不愿意去,那就还是别打着为我好的招牌,来为自己徇私报仇了吧?”姜湛极其犀利的讥讽道。
“我说了,我的确是为你好,只是我没想那么多,毕竟顾宝瑛就算是嫁给了你,你也定然会好好对她,绝不会亏待了她,我只是这么想的。”沈七太太站在那里,犹是狡辩道。
“我可没那么好的福气,能纳了她做妾,不说她已经定了亲,就算没定亲,太太,你把她抬进门,她除了是我的小妾,你更是她的主母,事事都能压她一头,管着她,盯着她,受你折磨,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不对!我从未如此想过!我全然是想做一个称职的主母!为你分忧解难!”
“为我分忧解难?这怕是我此生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了!太太,你扪心自问,你这心里头,可曾真正有过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七太太听到这里,登时脸色一变。
“太太。”姜湛忽然走到她跟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神情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另有他人吗?就是当初为了要孩子,你也表现的就跟受我强迫一般,我却很是奇怪,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当初还为何要嫁给我?”
这个问题,沈七太太根本答不上来。
或者说,她知道自己不能说。
一旦把那句话说出口,她跟姜湛就要连表面的那层假象,也无法维持住了……
那也是她的遮羞布!
而姜湛见她不作答,便当即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他又坐了回去,拿起书来,认真翻动着,并不抬头看她,只命令道:“明天一大早,我就会命人备好轿子,太太若还不愿意,那我只好叫人把太太绑了,塞进轿子里去给顾宝瑛道歉了!”
“墨竹,送太太回去!”
他话音一落,墨竹便立时对满脸不敢置信的沈七太太道,“太太,请您回吧。”
而沈七太太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扭转姜湛的决定,当即也是冷冷一声,一甩衣袖,备受屈辱的快步离开了。
她一走,姜湛立时放下自己手里的书,望着屋顶,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顾宝瑛还尚不知道,明日会有人来为自己道歉。
而与此同时,在赶往茂县的一条管道上,一支队伍,带着军旗,一路南行,奔往茂县县城……
夜渐渐深了。
这支队伍却好似不知疲惫,连夜奔行,直至天色又明亮起来。
日出之时,依稀可以见到这军旗上,一个大大的“江”字,越来越靠近茂县了……